一股温和的力量抵住了他的后背,他知道那是筱月儿。
筱月儿纵身上前,与程阳并肩站立。她惊讶于程阳的强力,更是没想到即便是面对释清帝,程阳居然也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心中在疼惜他的同时,也是暗暗的慨叹:“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是越来越大了。”
通天战戟所化的长龙在雷芒当中穿梭,所向无匹。
“螳螂之臂也来挡车?”释清帝冷笑一声,双手成掌,掌心对天,霎时,涡流中的雷光急速往他掌心凝聚,瞬间就形成了一个鸵鸟蛋大小的晶莹剔透的雷光团。
他将雷光团往前用力一推,恰恰迎上通天战戟,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通天战戟居然是被这雷给劈落,往地面掉落下去。
在轰响的同时,程阳只感觉心神一颤,与那通天战戟失去了联系,同时也是张口吐出大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几欲掉落。
筱月儿连忙扶住他,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程阳无力的摇摇头,他想冲筱月儿挤出个微笑,但是却再没力气,摇完头,身子已经是软软靠着她倒下。
“程阳!”筱月儿急急呼唤,他却是没有回答。
无奈之下,筱月儿带着程阳降落到地面,而此时整个神农岛都被雷暴影响,地面沉降了三尺有余。她们战斗所在处的地面,方圆几十丈内更是被削掉了近一丈左右的地面,有些地方甚至流出了汩汩的清泉。
落地之后,程阳软软的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犹如软体动物一样,毫无硬度可言。胳膊、腿,所有能动的部位,统统都失去了寻常的状态,这个样子的他把筱月儿吓坏了,堂堂邪月阁阁主,一时间竟是六神无主,甚至忘记了自己依旧是身在战斗之中了。
她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绝美的面庞上满是担忧之色。她雪白如玉的手轻轻摇了摇程阳,开口唤他,可程阳一点反应都没有。
释清帝冷笑一声,双臂一手,头顶着漩涡,一步步往两人身边靠拢,他脸上那狰狞的表情使得原本艳阳高照的晴空顿时变得无比阴暗。
这一幕被一旁的陈清看到,是急的双脚乱跺,只可惜此处除了程阳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得到他、看得见他。
“这臭小子,我都告诉他了,要寻一个幽秘之处好好的修炼,渡过断骨再生、肉身重铸之劫,没想到他居然是用灵晶延迟断骨,真真气煞我也!”陈清气的胡子一翘一翘。
眼看着释清帝越来越近,陈清急得团团转却是没别的办法。他瞪着远处的释清帝,没好气的说道:“哼,这老东西,白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修炼了一千五百年全都是喂了狗,瞧那狰狞的样子,炼体不炼心,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跺脚又跺脚,陈清围着程阳指着他骂,奈何此刻程阳双目微闭,哪还听得到他的唠叨?
“罢了罢了!”陈清最后无奈,“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子孙后代,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老怪物手里?我程某人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身家性命自然是没那么宝贝,就送与你吧!指望你好好的修炼,为你的列祖列宗报仇咧!”
陈清说着,透明的身形当中,心脏处青芒一闪,一道清澈流光激涌出来,,他整个人从脚开始融化,原本清晰的人形变得模糊不清,渐渐化作一团青光。
“我就用我的神魂来助你断骨重生,你好自为之吧!”陈清嘀咕着,眼睛却是忽然撇到了程阳的右手。
他的右手尾指悄然的动了一下,这难以觉察的一幕让陈清几乎快要融化的眼睛为之一亮,赶忙收功。
“臭小子,你吓唬我啊?”陈清身形再度凝聚,仔细的伏在地上查看着。
此时,释清帝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筱月儿为保护邪月阁的姐妹们、为帮程阳一臂之力,已经耗尽了心力,此刻她徒劳的站起来迎向释清帝,想要保护程阳,却是被释清帝随意的一掌击飞老远。
释清帝走到程阳跟前,冷眼看着他:“哼,我今日一定要灭掉你们程家满门!”说完他手掌上压下了一道掌心雷,朝程阳头顶轰去。
轰!
这一声响动却是小了很多,亦沉闷很多,雷光涌现过后,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湖底。
释清帝实力如此之强,程阳就那么静静的躺着,死定了!
山坡上,古大山等人无不痛苦,李壮咬牙切齿要冲上去,宗半鬼皱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一边,身受重伤的筱月儿亦是绝望的流下了泪水,那两行泪中,居然有着鲜红的颜色。
释清帝狞笑着,他期待那一掌下去之后,自己脚下的身体就像是西瓜一样崩碎,他喜欢看着鲜红的血肉四处飞溅,尤其是程阳的。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他所愿。
喀喀喀!
一阵古怪的、就像骨骼密集摩擦一样的响声从程阳身上传来。
这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却极富穿透力,远在数百丈开外的古大山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所有的人都吃惊的盯着程阳,不知道他身上又会发生怎样的事。
释清帝也盯着程阳,他的头发散乱在背后,被大风吹散,脸上面容狰狞,头顶涡流雷暴连连,他双手紧握,死死的看着程阳。
程阳身上,一点如黄豆大小的赤红色光芒从胸口处爆发出来。那光芒没有扩散,而是顺着他的肋骨向左右两侧身躯扩散开来。
扩散之后,赤红色不再是赤红色,而是变成了金色。这金色光芒如此耀眼夺目,将他的全身骨骼都照映出来。
释清帝歪着脑袋,他心里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必须马上把程阳杀死,趁他还没有动作的能力。然而他又是好奇和孤傲的,一千五百年来,身为彼苍大陆屹立不倒,万人景仰的第一高手,他已经习惯了孤单,更不相信有人会超过自己。此刻他倒是想知道,程阳身上究竟能发生什么事,可以让他有如此变化。
“金色,灵念?”释清帝皱眉,“不,一定是我看花眼了,他一个刚刚进入武圣境不久的小子,怎么可能拥有神动境才有的灵念?”
另一边,陈清却是有完全不同的表情。他脸上先是惊讶,而后是狂喜:“这小子,居然是以破为立,这么大胆,这么大胆!”
陈清和释清帝都盯着程阳,只见他皮肤以下,金色光芒将他的骨骼清晰的照了出来,肉眼可见。那些骨骼是碎裂成一块一块的,但是金色的流光却如同是最好的修复液,流经之处,碎裂的骨骼片片重组,速度极快,瞬间就变成了完好的样子,并且都散发着隐隐的金芒。
“哼!”释清帝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有怀疑,他还是意识到了事情似乎往与自己不妙处转变了。
他冷哼一声,退开两步,双手用力一抓,两道雷芒出现在掌心,对准地面上的程阳,大力推了出去。
“或许你真的是个天才,但是跟我相比,你还差的远!”释清帝冷冷说道。
雷芒击出,雷光耀眼夺目,程阳身在处,爆发出一阵炫目的白光,那是雷暴炸裂的光芒。
轰隆隆的雷鸣声中,不少人都是大声哭了起来,他们以为程阳就此死去,奇迹断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了。
然而雷鸣未尽,场中却是爆发出一阵金灿灿的光芒,光芒当中,程阳身子犹如天神一般,从地面平直的飘升起来,就像是身下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托着他一样。
升到十丈多高处,程阳倏的睁开眼,竟是一骨碌坐了起来,而他身后,万道金芒散射出来,让人无法直视。
对于刚才的过程,程阳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在苏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体内汹涌的灵念正狂奔着,几欲脱手而出的感觉让他热血澎湃。
一道道符箓在他脑海中盘旋着,虽然并不认识那些符箓,可是他却能够读懂,并且瞬间就明白其含义。
螺旋掌,那是程阳自无宗真诀中领悟出来的功法。这套功法玄奥多多,在今天以前程阳只能发挥出其百分之六十的威力,而且还是断断续续。可脑海中的那些符箓却是诠释了螺旋掌的真谛,让他瞬间顿悟。
“释清帝,尘归尘土归土,你做恶千年,也该为此付出代价了。”程阳淡淡说道,“在这之前,我只想问你一句,我的母亲她身在何处?”
释清帝冷笑道:“好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居然敢这样对老夫说话?你的母亲?呵呵,要想找到你的母亲,除非你有本事去五狱天了!”
话音未落,释清帝身形飘起,一道道狂暴的雷芒击向程阳,同时他身后凝聚起一把青色的、丈许高的大刀,狠狠地向程阳劈头砍下。
狂风涌动,周遭顿时飞沙走石,一人大小的巨大石块被从泥土深处挖出,随风飘舞,又在释清帝大力推动下,疯狂砸向程阳。
程阳皱了皱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双掌翻飞,引动金芒在空中留下道道流光幻影。一道金色流光从程阳掌风中析出,在空间中扭动弯曲着,而后是两道、三道......片刻功夫,不计其数的金色流光交缠成一个螺旋状幻影,轰然向释清帝击去。
金色螺旋像是一个巨大、犀利的钻头,将空气钻出一个空洞,钻头周围的空气因为高速摩擦而变成火红色,整个岛屿的气温因此也上升了不少,瞬间有了炎夏的感觉。
螺旋旋转搅动气流,形成飓风,飓风带动周围湖水翻起滔天巨浪,轰隆隆的浪涛声不断响起。
劲风吹拂释清帝的身子,他神色为之一震:“哼!神动境的灵念和肉身,就算是这样,你能敌得过我么?”
他大吼一声,浑身青芒绽放,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只是莲花花瓣都是锋利的念力光刃。他手一挥,那莲花便飞速旋转起来,往程阳迅速逼近。
螺旋掌的螺旋幻影与青色莲花在半空当中对撞,金色流光和青芒爆破开来,巨大的声响下,飓风阵阵吹过,光影不断扩散,持续了近半盏茶的功夫。
霎那间,整个神农岛都为之颤抖着,如同地震一般。巨大的浪涛涌上岛屿,地面顿时被湖水沁湿。岛屿上的动物四散逃窜,农田、药田因震动而碎裂,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就连陈清也是摇摇晃晃,神魂不稳了。
半盏茶功夫下去,流光散尽,显出程阳和释清帝两个身影来。
程阳嘴角渗出血丝,眼睛猩红,脸色苍白,双臂麻木。释清帝则是头发根根竖起,灰白色的眸子变回了正常颜色,只是黑瞳当中,满是茫然和木讷。
释清帝浑身的衣服都被震碎,几近赤溜,全身上下的骨节处都沁出鲜血,可见受伤严重。他脸色苍白,沉默不语,死死地看着程阳,只是眼神那么木然,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哈哈!”良久,释清帝忽然间抚掌大笑,笑声是大人,可笑的模样却像是孩童,“我赢了,程阳输了,我赢了,程岩输了!我赢了,天下所有的人都输了!”
他大笑着,手舞足蹈,由于受伤,所有的关节都变得僵硬,他的动作也因而僵硬起来。更为恐怖的是,他的脸孔、浑身的皮肤都迅速的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苍老,褶皱重重,原本意气风发英俊不凡的中年人面孔,瞬间老了上百岁。
释清帝疯了,他真正的疯了。
望着他摇摇晃晃,拍掌远去的身影,程阳不由得感到浑身瘫软,身子也往地上掉落下去。一道黄色身影如箭一般从远处飞窜过来,在他即将落地时接住了他。
“小黄。”程阳看到那身影,便是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哥哥!”小黄眼睛里噙着泪,“你受苦了哇!我把你爹爹找回来了,梓潼姐姐正陪着他呢。”
“谢谢,让你吃了不少苦,火芝娃娃也吃苦了,这段时间那老疯子一定没少吸它的血。”程阳愧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