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的台阶上,雕琢着精美的花纹图案,每一幅图画都代表了一个远古的故事。
一个黑衣人缓缓拾级而上,他小心翼翼的提着黑袍下摆,看似生怕衣服上沾染了尘埃,其实是怕自己衣服上的尘埃弄脏了这台阶。
一千零一阶台阶,他一直以匀速前进着,终于是到了大殿平台上。
整个殿堂地板铺设的都是血玉。
地面上斑驳晶莹的像是干涸在玉石上的血,乍看起来十分阴森恐怖,其实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血玉。
血玉在彼苍大陆极为珍贵,通常出产在极寒之地的高山背阴面,而且迄今为止,史料有所记载的最大血玉也不过是手掌心大小。然而此处大殿内,每一块血玉都超过了一尺方圆,最大的竟然达两丈左右。
谁也不知道这座殿堂内居住的是什么人,但无论是什么人,其人一定有着磅礴的气势,无边的强力,否则怎么镇得住这座宏伟且奢华的殿堂?
黑衣人匍匐在血玉地板上,低着头大声道:“弟子求见师尊!”
“你且抬起头来!”里面传来一个空旷粗朴,却带着无边威严的声音。
喀嚓!
一道闪电劈过天空,雷光闪耀中,那黑衣人抬起头看着黑黝黝的大殿入口,光芒下,他的脸庞显得那样虔诚,而此人竟然是独孤荣添。
“师尊,程阳已经去往独龙山。”独孤荣添恭声道。
“也好,也好。”里面的人沉声道,“就让他去吧,该来的总要来,属于他的始终都会等着他。”
此刻,整个彼苍大陆都卷起狂风,无边的黑夜似乎要被这狂风吹跑。
程阳艰难的行走在沙漠当中,风沙太大,他竟无法腾空。
腾空,这是每一个进入武圣境的人都可以做的事。达到武圣境之后,行走变得更加简单,空气似乎也变成可以揉捏的实质性物品,可以在他们脚下随意幻化。
当然,腾空并非是凭空而为的,需要有深厚的灵力做支撑,因为每一寸的行进都要消耗灵力,所以一般来说,甚少有人会选择这样的出行方式。
程阳赶时间,所以在头几天他一直在御空飞行,这使得他的行程缩短了三分之二,而今天终于是支撑不住,降落在地。
“哥哥,你还行么?”小黄有些担忧的看着程阳,懂事的把手里的一根香蕉剥好皮送到他嘴边。
程阳张嘴咬了一大口,笑着说道:“当然行,放心吧!”
苍茫无际的戈壁滩大沙漠,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狰狞,远处不知何方大概在行暴风骤雨,连带着这无边的沙漠也起狂风。
风沙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的疼,程阳衣袍一卷,将自己和小黄裹在其中,望着极远处的黑暗,他心里期盼明天一早可以看到一座大山,独龙山。
一整夜风沙过去,程阳奇迹般的没有迷路,而当太阳升起来时,他看到了远处一座耸立的黑影,心中不由一阵惊喜:“不是海市蜃楼,那便是独龙山了。”
没有人知道沙漠之行,程阳吃了多少苦头。在伟大的自然面前,再怎么强大的人类也如蝼蚁一般渺小。程阳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饥寒交迫,也第一次渴到几乎脱水,好在这一切都在他的努力面前,化作了独龙山的样子。
独龙山名称的由来便是它的形状。
从天空看去,独龙山就像是一条奔腾的长龙,龙头、龙爪、龙体龙尾都栩栩如生。
独龙山与它所处的大环境大不相同,尽管周围黄沙弥漫,但是这里依旧风景独好。
苍翠的青山,山下的一汪碧池,一切都让它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千百年来,这里也生活着一群人,独龙人。
传闻中,独龙人擅长种植百草,所以独龙山是所有炼药师心目中百草的集中地。在这其中,独龙草更是闻名天下。传闻中,独龙草可医百病,可生死人、肉白骨。不过它的名气似乎掩盖不住一个缺点--这种草是否真实存在?
“张妈,今年你家的收成不错啊!”一位头戴斗笠,身穿黑色短袄的老妪肩上扛着锄头,走过一位村民的家门口,大声的跟站在门口的主妇打招呼。
“哎呀,还好了,两亩地,收了百来颗,等主顾来了,就都交给她了。”那主妇张妈显得十分得意,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回答。
这实在是一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村落,普通的就像这大陆上所有的村子,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却又发现这村子实在不普通,首先这里基本上都是女人,极少见男子。其次,这里的每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彪悍,她们深藏在粗布袄下面的身躯,行走之间是那么矫健灵活。
再来看她们手中的各色农具,每一把在阳光下都闪烁着黝黑的寒芒。远处,一位农妇手举锄头,嘿的一声落到地上,就见那地面轰然塌陷,形成一个方圆三尺左右的洞,足有六尺深,而这不过是她们惯用的挖掘地窖的方式罢了。
这是一座极不寻常的村子,而今天也注定发生一件极不寻常的事。
十数条黑影在远处跳跃着,瞬间就来到了这村子路口处。
“你们是谁?”一个警惕的声音传来,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不远处农田里劳作的两个村妇。
“来取你们性命的人!”为首的一个黑影淡淡的说道,他一扬手,一道青芒闪过,洞穿了其中一个村妇的咽喉,而后拐了个弯,又从后面射入另外一个村妇的心脏。
连续杀死两个村妇,那人双手一挥,吩咐道:“进去,见一个杀一个,记住留下那孩子!”
“是!”十几个人齐声应道,而后便如矫猿一般蹿入了村子,不多时,不远处的村庄内便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妇人叫喊的声音,一场屠戮就此开始。
日薄西山的时候,程阳总算是赶到了山下。
苍茫的大山如此广阔,他站在这山脚下,忽然间有些懊丧,这独龙草究竟该何处寻找呢?
程阳从怀里掏出一张仔细折叠过的信纸,展开来看,纸上画着一株草,这便是独龙草。
仔仔细细的看过这幅画之后,程阳深呼吸一口,将纸从新折叠放好,心里暗道:“幸亏独孤前辈将这独龙草的模样告诉我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为今之计也就只好一点一点的寻找了,希望运气好,很快就能找到。”
山外依旧狂风大作,山上倒还安稳些,大概由于树木的遮挡,这里的风沙明显要小很多,不过依旧是有风穿过树林,吹到人身上。
“嗯?”程阳停住脚步,皱起眉头,刚才吹来一阵风,随风而来的除了沙子,还有一阵血腥气。
“好重的血腥气,哥哥,这是人类的血!”小黄鼻子显然比程阳灵敏很多,它只嗅了一下,就辨别出这风中的血腥气究竟来自什么。
“走!”程阳提起正打算下地撒尿的小黄,身形一转,奔向血腥气的来向。
急奔了三十来里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在这独龙山旁的一个山坳里,居然有一大片大片的田地。这些田地里绿油油的,旺盛的生长着的不是庄稼,而是草,各种灵草。
被农田包围着的,是零零散散的几十栋房屋,典型的民居,看起来这是一座世外桃源似的小村庄。夕阳下,这座小村庄显得那样静谧。
看到这一幕,程阳心里先是一喜,但马上就凉了下来,随风而来的血腥气到了这里就更显浓郁了。
“哥哥,就是这里啊!”小黄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后知后觉的说道,“好多人死了。”
“看看去!”程阳话音未落,手里已经多了龙矛,而人也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十几丈了。
这本该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村庄,可今天,在血色夕阳下,这村子显得那么狰狞,横七竖八,数十条尸体就堆积在村口那棵大树下面,一个摞一个,就像是叠罗汉一般。
每一具尸体都是被人洞穿咽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将她们身下的土壤都浸透了。
“哇!”
一声孩童的啼哭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空,也打乱了程阳的思路,他的目光从这尸体上移开,投向村子里一户人家。
“怎么还有个孩子?”程阳身形一动,人便到了那座房子前。
一座低矮的草房,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一角还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三层笸筐,筐子里晒着一些果蔬。
一个妇人就趴在这架子旁,咽喉处的血洞以及凝固的血液告诉程阳,她已经死去一个多时辰了。
就在这妇人身旁,一个身穿红色肚兜,粉白粉白的男孩子正坐在地上啼哭着,一双原本白皙粉嫩的小手上满是血污,他正一边哭一边用手推着那妇人。看到忽然闯入的程阳,他咯噔一下停止哭泣,显然是被吓到。
看着这年纪不过两三岁的男孩子,程阳心里一下子感到十分疼惜,他疾步上前抱起孩子,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别怕,都过去了!”程阳轻声哄着他。
“哇!”孩子这才缓过气来,哇哇大声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抹到程阳的白袍上和小黄的腿毛上。
“哥哥,这个村子好奇怪啊,都是女人呢。”小黄一语中的。
程阳这才回想来时,一路上看到的尸体都是女人,死因无一例外都是喉咙处的伤口。除了怀抱里的男孩子,这村子里大概连猪都是母的多,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村子。
然而他来不及想太多,对于这座村子来说,他完全是一个陌生人,这样的凶杀地点,他不宜久留。虽然有心安葬这些人,程阳还是觉得,这尸体留给她们的亲人去安葬更好些,至于这个孩子,程阳喜欢的很,又没了亲人,倒不如就抱走算了,否则留在这里迟早也是要饿死的。
抱着孩子转过身去,程阳正准备离开这院子,忽然眼角余光落到那架子上的最上层笸筐,在那里他看到一株熟悉的草--独龙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程阳再次掏出那张纸,对比之后确定这就是独龙草,这才小心翼翼的取得那草。
转身要走时,他又觉得不妥,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遂又掏出一袋赤灵币,足有上百枚,放在那架子上。
这家人是否还有幸存者,他不得而知,为防万一,他想了想,还是从储物手环中取出纸币,写下几个字:开阳山,六方门。而后将这张纸别在那架子的显眼处,希望有找这孩子的人来时能够看到。
“哥哥,你写什么呢。”小黄不解的问。
“我会把这孩子带走,如果这孩子家中还有亲人,看到字条只管来找好了。”程阳道。
他做过孤儿,知道孤儿的凄苦,因此轻易不愿让别人也做孤儿。
一阵风吹过,月亮升在枝头,月华洒落在程阳身上,把他身后的影子拉的老长。
他抱着那哭累了的孩子,一步步走在回去的旅途上。
程阳是第一次跟这么小的孩子接触,这孩子虽然两三岁了,可是依旧在丫丫习语的过程中,并且时常会流口水,这一路上,他的肩膀几乎就成了这孩子最好的口水帕。
好在程阳够耐心,这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不知不觉归途已经走了大半。
却说程阳抱起孩子刚离开那座小山村时,便有另外一人也落脚此处。那人一身粉色长裙,在这葱翠的山林间成了别样的风景。
她脸上带着纱,看不清模样,但是从那婀娜的身姿来看,其貌应无比美丽。她手里提着一根碧色的短笛,握着笛子的手指纤细洁白。
还未进村子,她便停下脚步,眉头暗暗拧起,片刻之后才继续动身往村子里去。当她看到那满地的尸体和殷红的土壤时,忽然发疯一般的加快速度,径直往一户人家闯去,砰的一声推开门,看到院子里那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