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时候到了?”程阳反问,“你把我弄糊涂了。”
“时候快到了。”陈清叹息,“当年我协助赤神大帝,对抗外族入侵,以一身战四兽,最后力斩其三,而赤神大帝却是被封印。那一战被称作灭世之战,所有的人类几乎都灭亡,仅存几个家族,被称作古武者,其实也就是我的三个部下。”
“古武者?”程阳再度大吃一惊,“你是说,梓潼?”
“令狐世家、白家、李家,外加我们程家,是先民之中的四大家族。”陈清道,“赤神大帝薨,四大家族便沦落了,好在那场浩劫中,我活了下来,与那只妖猿断续战了四十万年,终于在十万年前将其击毙。”
一时间,程阳的脑袋嗡嗡的,他有些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了。赤神大帝,古武家族,外族入侵,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有些难以消化。
陈清似乎没看到程阳的表情,他依旧在絮叨着,讲述着自己曾经的生平,多数是些辉煌的事迹,随便拎出其中一件,都足以令人骄傲一辈子。许多事更是程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我搞不懂,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程阳喃喃问道。
“武者之道,正是从那个时候发源的。”陈清道,“我们这些先民在赤神大帝的指点下创造了修炼之术,目的可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而是永生,快乐长久的活着。可现在的有些人呐……唉!”
程阳不语,他自然能够体会到陈清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现在一些人见利忘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罢了。不过他更在乎的却是陈清所说的话中,究竟有几分是真实的,还是说他只是在编故事而已。
“我可不是在编故事,你又不是小孩子。”陈清一眼洞穿程阳的心思,他摇头道,“方才妖猿释放煞气,引你自焚,你险些身陨其中,若是你身被妖猿取代,我也就真的彻底失败了。”
“等等,什么彻底失败?你跟妖猿之间到底怎么了?”程阳听出了点什么名堂,但是又脑他说话留一半。
“呃,这个么……”陈清道,“当年,我跟妖猿大战几十年,期间有胜有负,两个居然是平手,后来杀死他的时候,他曾说出一句,以后要让我为此付出代价,要我子孙后代为此付出代价,要让先民绝后……”
程阳懵懵懂懂的听着,却不知道此刻六方门正有另外一件事在发生着。
古大山拎着酒葫芦,在院子里打了一套醉行拳,他脸膛红扑扑的,醉眼朦胧,脚步看似踉跄,可是拳风狠辣犀利,砰砰破空声不绝于耳。
“嗝儿,那小混球,成天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说来陪陪他师傅我!”自娱自乐的打了一套拳之后,古大山又觉得无聊了,便拎着酒葫芦出门,打算找李壮喝酒去。
六方门一切事务都走上轨道,门派上下秩序森严,梓潼、李壮、江大炮等人将门派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古大山名义上是副门主,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吃闲饭’的罢了。一天到他最大的乐趣便是喝酒,与以前不同,以前喝酒为浇愁,现在喝酒却是在享乐。
刚走出院子没几步,迎头便碰到一个小厮。六方门内除了有弟子之外,还有数十婢女小厮,这也是程阳为让门下众人可全心扑在修炼上,所以才添置的下人。
这小厮年纪不大,看起来白嫩嫩很可爱,个头只到古大山的肩膀。
“古爷爷!”小厮手里托着一个托盘,看到古大山迎头就跪倒,口中甜甜的叫着,“门主让我为您送来养生汤,请您趁热喝了吧。”
“养生汤?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弄来的方子?”古大山一愣,不过旋即又眉开眼笑了,主要是看到眼前这孩子,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程阳小时候的样子来,所谓爱屋及乌,自然也就心情大好。
伸手拿过汤碗,古大山想也不想就仰头灌下,而后对那孩子道:“以后见了我啊,不用跪下的,你叫什么?”
“我叫……”孩子直愣愣的看着古大山,嘴里说着什么,可古大山一个字都听不清,因为他只觉这世界已天旋地转,自己也是头晕眼花耳鸣不已。
“你……”古大山吃惊的看着那孩子,乌溜溜的眼珠看起来那么无瑕,可偏偏就是那双眼睛,投射出来的眼神如此骇人,冰冷如铁。
“古爷爷,您累了吗?我扶您进去休息吧。”小厮面无表情,将托盘和汤碗放在一旁石墩子上,而后便是扶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古大山进了院子。
夜色如水,苍凉寂寥。
这本该是饭后修炼的时刻,可是六方门弟子却是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他们都围在古大山的居所外,低声议论着。
“副门主到底是怎么了?忽然间就病了。”
“听说是饮酒过度,唉,平日我就觉得他老人家太能喝了,就算是强者,跟灌牛似的喝也遭不住啊。”
“嘘,别说了,门主来了。”
程阳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在李壮和江大炮的陪同下大步从远处走来。三个人步履如风,旋即就到了房间里。
“师傅,师傅人呢?”程阳进门便叫,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人便已经扑到了榻边。
古大山两颊嫣红,正安静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程阳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因为古大山一旦睡着,其鼾声必定如雷。
“这是怎么回事?”程阳呼唤数声,古大山依旧是沉沉的睡着,似乎陷入了永恒的安宁,任凭外力如何干扰都无法将他从梦境中扯出。
旁边两个小厮低着头,身子颤栗着,都不敢回答,倒是有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鼓起勇气,大声回答:“奴婢来帮副门主收拾房间,看到了这托盘和汤碗,当时他老人家已经和衣躺在榻上了。奴婢以为他是累了,就帮他盖上被子离开了。”
“后来呢?”程阳双目布满血丝,古大山对于他来说,不啻于父亲一样的存在,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师傅。
“后来晚饭间奴婢来请副门主用餐,却发现他依旧在睡觉,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就慌了……”小丫头大概是被程阳的气势吓到了,眼睛一红,居然哭了出来,而旁边两个小子则是双膝一屈,直接跪倒在地。
“门主,后来的事俺就知道了,这丫头去找了俺和宗半鬼,俺们给他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有啥毛病……”李壮接过来道。
李壮的话让程阳心沉了下来,身为四星炼药师,李壮自然也是不错的医生,既然连他都这么说来,看来古大山情况十分的不妙。
他弯下腰,替古大山把脉,又运念力检查他全身经络,一番检查下来,程阳吃惊的发现,古大山全身血脉淤塞,表面上看起来血流如常,实际上却是都在要紧处被阻塞了。
“汤碗呢?拿来!”程阳转头看着几个小童。
几个人连忙跌跌撞撞爬起来,抢着把碗和托盘拿来呈给程阳。
碗里有一颗人参,有一些红枣,还有几味别的药材。程阳一一检查,发现这些东西本身都是有滋补功效的,更无一味有什么毒副作用,一锅乱炖起来也是补药。
正当程阳感到奇怪时,却是在汤底里发现了两颗小如芝麻的红色渣滓。起初他以为那是红枣皮,后来才发现不是,那形如芝麻的渣滓极为坚硬,如石子一般。程阳仔细的将之捞起,顿时一股极浓的药气扑鼻而至。
“嗯?”李壮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怎么,你认识此物?”程阳问道。
“哦,以前跟俺那个师傅修炼的时候,曾经在山上看到过这东西。”李壮道,“这个好像叫红石草,本身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跟人参一起就会让人昏睡致死,原来……原来如此!”说到这里,他也是恍然大悟,明白古大山为何会一直沉睡了。
闻言程阳感到心头一喜,至少查出原因了,那就一定有解救的办法。
“李壮,你可知有什么药能克制此物?”程阳问。
李壮茫然的摇摇头:“当时只是略知一二,更加没有用过此药,也就不知解药是什么了。”
程阳顿时失望,他手心里紧紧的攥着红石草草籽,嘱咐众人看护好古大山,自己则是大步走出去了。
三月十七,微雨,明州城。
六方门内,弟子们的修炼一如既往的热火朝天,但是今天他们的气势似乎格外足,因为今天他们的门主程阳回来了。
坐在大厅内,程阳不安的捻动着手指,他身旁茶几上的一碗茶已经被换了四五次,可是他依旧是一口未动。
“门主,喝口茶吧,从早晨回来到现在,您不吃不喝,回头把身体熬坏了怎么办?”一名管事在旁劝道。
“不急。”程阳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忽然问道,“独孤老先生来了吗?”
“他马上就到。”管事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笑。
“呵呵,是程阳么?好久不见,你回来却又有什么事?”声音苍老却有力,正是独孤荣添走了进来。
“独孤前辈!”程阳疾步上前,“我不知何处找您,就试着回到明州,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您!”
“怎么了?”独孤荣添看着程阳脸上的焦急神色,将即将出口的寒暄之词收回,直接问道,“看你神色匆忙,焦急万分,莫不是门派出事了?不对啊,现在六方门可是武道上数一数二的门派,连开阳宗都败在你手里,还会有谁能威胁到你?”
“是家师。”程阳道,“我师傅被人下了药,就是这个。”程阳反手取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将包里的东西呈现给独孤荣添看。
“嗯?红石草?”独孤荣添眯缝着眼,仔细的看了几眼,“怎么?”
“有人用这红石草混合人参熬了汤给我师傅,他现在昏睡不起,浑身血脉凝滞,如果再不找到法子解毒,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这样在沉睡中窒息而死了。”程阳皱眉道。
“哦……”独孤荣添恍然大悟,“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如此可恶,难道是他的仇家?”
“我师傅与世无争,唯一的仇人已经被我手刃。”程阳道,“我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要害他。”
“救人要紧,至于背后的凶手,等救了人再慢慢寻也不迟。”独孤荣添拉着程阳坐下,“这红石草我是知道的,但是解药么……”
“前辈尽管说,无论千难万险,多少金银,我都不吝啬。”程阳道。
“这个不是钱的问题。”独孤荣添摇头,“而且我们独孤世家也没有,这解药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因为是传说中的东西。”
“叫什么?在哪里?”这是目前程阳唯一关心的问题。
“独龙草,据说在一个叫独龙山的地方。”独孤荣添道,“这独龙山在哪里无人知晓,关键是这独龙草,所有书上的记载都是两个字,‘传说’,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误传,根本不存在。”
“那也要试一试了,总不好让师傅就这么……”程阳咬咬牙,“敢问前辈可知道独龙山的所在?”
“极西之地,遍地荒漠,再往西便是天魔山脉,无可逾越。”独孤荣添道。
“好,我便去试试看!”程阳道。
“那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那里地形复杂不说,妖兽更多众多,是万寿山、万寿森林之流无法比拟的地方。”独孤荣添道。
“无论如何,都得拼死一搏。”程阳道,“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情同父子,我做徒儿的,绝对不能眼见他赴死而不顾。”
独孤荣添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但是眼神却是闪动了一下,其中包含着什么,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暴雨雷鸣,风云际会。
暴风骤雨当中,一座宏伟的殿堂矗立在大陆的尽头。整座大殿是黄金所铸,即便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也依旧那么富丽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