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日出,董咚咚似乎满血复活。她洗了澡,换好衣服,又成为生龙活虎的工作小狂人一枚。
第二天的日程十分紧张,白一尘带领团队,在当地导游配合下,迅速考察了几十家特色民宿,拍了照片和视频,拿到了第一手的项目资料。他们甚至来不及用晚餐,一行人分别乘坐晚上十点的飞机,直接飞回了帝都。因为,第二天一早,就有项目提报会。
董咚咚倒在头等舱的座位里,她在脸上糊了一张熊猫面膜,正在昏昏沉沉之中,闻到一股子诱人的香气。她整个人一下子就醒了,吸溜着鼻子,盯住白一尘手里的保温餐盒。
“长着胖熊猫的脸,却有狗鼻子!我刚打开盒子,你就闻见香味,立刻醒过来了?”他不动声色打开一层层银色餐盘,奚落着:“刚才睡得跟死猪一般,呼噜打得山响,现在可活过来了?”
“不是飞机餐?你居然想吃独食,太无耻了。”她一边义愤填膺,一边仔细观察着食材丰富的美味,摩拳擦掌着。
有鸡,有笋,有蛋,居然还有汤。她一把扯下脸上的面膜,兴高采烈的去夺,他手中的筷子和半碗米饭。然后心安理得,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喂,慢点儿行吗?别再噎死了。”他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嫌弃的拿着餐巾,瞅准机会去擦她嘴角。
“很好吃啊,头等舱就是好,居然还能做出地道的莫干山风味。”她吃得心满意足,淋漓畅快。
“生炒石鸡,用莫干山特有的竹林野味生炒石鸡,肉质鲜嫩无比,没有任何调料加工,味道浑然天成。还有兰花鞭笋、翠玉扁尖、竹蛊藏腿、南乳焖肉,都是有名的大厨亲手烹制。那天看你匆匆忙忙,没来得及吃什么当地风味,我让小媺离登机前,特意给你准备的。”他长眉微挑,眉目之间的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我去,这样不太好吧。”她一边喝着土鸡汤,一边啃着一块鸡腿,笑得不太真诚道。
“没关系,回去是包机,没人管你的吃相难看。”他也拿起半碗土鸡汤,风度翩翩的喝起来。
“有钱就是好啊,简直为富不仁!那我们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包机?”她哼了一声,挑衅道。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花项目基金包机,总得给你剩下点儿做服务费吧。”他用餐巾擦擦自己嘴角,似笑非笑。
闻听此言,她目瞪口呆,一块鸡腿徒然就从手里,直接落进了餐盘。
“现在下飞机,还来不来得及?”她可怜兮兮问。
“行,拉开舱门,自己跳下去。”他扔掉餐巾,哈哈大笑。
“叔叔,好像还差了一道菜吧。”她挑眉挑衅着,顺便捡起盘子里的鸡腿,索性用手直接抓了,故意啃得津津有味。
看得素有洁癖的他,不由倒吸冷气,往后靠了靠,尽量离她远一点儿,免得被溅到菜汁。
“这么多,还不够你吃?胖妞!”他揶揄着。
“不对啊,莫干山的名菜里,分明还有一道清蒸甲鱼。”她蹙眉,信誓旦旦。
“甲鱼?这种东西是人类能吃的。”他摇摇头,不吝鄙视。
“当然了,这可是人间美味。没有吗……”她故意盯着他,顺手拽住了他领带,把他拉近了自己一些,坏笑道:“不过,你在就好办多了。把你放在鸡汤里煮一煮,味道兴许差不多……虽然,你的壳儿总比甲鱼硬一些,凑合吃吧。”
“想吃我?”他并不在意,她拿自己和乌龟相提并论的玩笑。
一双遂黑的桃花眸,氤氲着波光粼粼的魅惑。他顺势欺身而来,肆无忌惮。
“我吃饱了,不想吃乌龟刺身。”她干笑几声,及时放手。
但他速度更快,翻手就攥住了她褪回去的手腕,直接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整个人,都快靠在了她的座位里。
因为一个玩笑,竟然被壁咚,不,应该是椅咚。
她始料未及,但那红艳艳的轻薄唇瓣,已经在眼前晃来晃去,裹挟着他挑逗的气息。退无可退,躲没可躲。惊慌之下,她打了个香喷喷的大嗝,咕嘟咽下去一大口口水。
“我错了,您大人大量,我是乌龟行吗。”她哂笑着小心翼翼道,因为紧张,开始接连不断的打着嗝。
“你还真能煞风景,故意的?胖妞!”白一尘猝不及防,又爆发出朗声大笑。
他摇摇头,松开了她手腕,让她顺势倒在自己的座位里:“你成功了!”
“喂,给我杯水……嗝……我好想……噎住了……嗝……”她不舒服的吐了吐舌头,一副无可奈何。
他从旁边拿过一瓶依云,拧开了盖子,递给她。她手忙脚乱,一口气喝掉了小半瓶,可惜并不管用。
她愁眉苦脸的看着他,他忍俊不已,用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深呼吸,放松。”
“不……不……嗝……管用。”她愁眉苦脸。
于是,接下来十五分钟,白一尘哂笑着,数着董咚咚打嗝,确定这已经不再是玩笑。喝水和拍背,以及掐穴位,无一管用。后者已经无心再吃任何美食,直接趴在座椅上,用餐巾捂住嘴巴。
“别折腾了,好好躺着吧。我给讲讲修栐的事情,你听着就好,权当聊天。”他忍住笑,顺手把餐盒收起来。
她只好点点头,挥挥手,示意请他自便。
“你们上山后,我和修栐聊了聊。看上去,他的状态还不错……毒瘾已经完全戒除了。”他喝了一口清咖啡,浅笑着:“你恐怕不知道,叶晴朗一直在暗中帮助他。当年他从戒毒中心出来后,有家不能回,也找不到工作,也是叶晴朗给他找了临时住处,还借给他钱应急。后来,又把修栐送到了莫干山,好让他从新开始生活。”
她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若有所思。
“你也看见了,修栐和老板娘一起,经营了这家叫影的小茶馆。老板娘叫新莲,本来是个寡妇,前夫病死了,留下个小女儿叫妞妞。听修栐说,他刚到莫干山就发烧病了一个多月,新莲不畏人言,对他照顾有加。他病好了,妞妞又舍不得这个叔叔离开。他就留在茶馆帮忙,一来二去的。为了不让这对母女被流言所伤,他索性就娶了新莲。如今,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却也开心。”他说漫不经心。她听得却十分认真。
“叶晴朗参加了修栐和新莲的婚礼,又出了一笔钱,帮他们修缮和扩建茶馆。在他的帮助下,修栐的爸爸妈妈也原谅了他,后来还接受了新莲和妞妞。每年夏秋,两个老人家就会到莫干山度假。叶晴朗一年也会来上几次,但他从来没有提过你和他的事。修栐并不知道,你们分手了。”他看了她一眼,耸耸肩。
“嗝……我也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年好心人……嗝。这种事情,又何必瞒着我。想不通,嗝。”她郁闷的蹙紧了眉,百思不得其解。
“邵婕影的自杀,对你、对修栐都是一道劫。好不容易度过了,又何必旧事重提,徒惹伤心。这一点,叶晴朗做得对。”他斩钉截铁:“胖妞,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至于那么小心眼儿吗?”
“谁小心眼儿?……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我有那么脆弱不堪吗?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当我是空气还是傻瓜?”她重重的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扔到他怀中,又愤怒着:“你居然还帮他,你脑袋有包啊!”
“果然,一生气不打嗝了。”他哈哈笑起,颇有几分得意:“看来,我这个郎中,医术了得。”
“滚,气死我了。”她扭过头去,一字一顿:“白一尘,我警告你,你如果也敢隐瞒我什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别拿什么善意的谎言搪塞我。我只知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男女平等天下太平。”
“行。我懂……”他慢条斯理又拧开一瓶依云,递过去:“吃一堑长一智,我惹不起你。叔叔的意思,叶晴朗做事,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你别想得太多。我已经派人在查陆呦呦和何彦采。特别那个陆呦呦,一直在香港读大学,出了一场车祸后,回到帝都休养。何彦采也在她回帝都后,巧遇的叶晴朗。你不觉得,他们的出现巧合很多,细思之下恐别有用心。”
她仔细思忖了片刻,不由点点头:“我听叶晴朗提起过,他在一次私人聚会回家途中,遇到了被地痞纠缠的何彦采。何彦采喝醉了,被小痞子们抢了钱包,还打得鼻青脸肿,又被扔在垃圾桶旁。那条路,正好叶晴朗回家的必经之路。他那么正直的人,这种事情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他就救了何彦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香港的富商,刚到帝都投资新项目。叶晴朗的公司也刚走上正轨,聊起来,何彦采对公司的项目十分感兴趣,也决定投资。一来二去的,叶晴朗这才认识了何彦采的合作伙伴,陆建星和女儿陆呦呦。后面的事情,相信你也知道了,你那么耳听八方,手眼观天的。”
“我能查到陆建星是陆雨霖的远方亲戚,陆呦呦不是陆建星的亲生女儿,而是陆雨霖和香港的小明星生的,他最小的私生女。虽然,叶晴朗并没参与陆家的黑幕生意,但他和陆呦呦的关系,确实扑朔迷离。如今,他们几乎双宿双飞,和何彦采也走得很近。何彦采还认了陆呦呦做干女儿。”他斟酌着用词,生怕会惹她不开心。
“行了,你别一副后妈生的小儿子,小心翼翼见大娘子的德行。直说就好了,审时度势才会找打。”董咚咚哼了一声,冷冷盯住他:“叶晴朗并非完全不知情。他对陆家的了解,或许不比你我少。”
“你的意思,他想从中渔利,太危险了。这简直虎口拔牙,异想天开。”他蹙眉,费解:“他有这么傻吗。”
“我更担心,他想逞英雄,或许也因为这一点,才被陆呦呦正好利用。他就是那样的人,路见不平一定拔刀相助。如果,陆呦呦设计他,用自己的性命博他同情,他铁定会帮她。就像瞒着我,帮修栐一样,性格使然。”她悻悻道。
“哦?那这小伙子挺爷们。你伸张正义,并非为他逞英雄。而因为叶先生英雄救美才郁闷。哈哈,看来你的美人计,不如陆呦呦的有效。懂了,你们在山顶谈得必然不太愉快,叶先生选择继续站在陆小姐这一边,那胖妞,那你气急败坏,没把他推下山涧吧?”他瞪大了眼睛,似笑非笑调侃。
“哼哼,我更想现在就把你推下飞机。”她切齿冷笑:“不会聊天就别乱讲话,你懂我,最喜欢反咬一口,嫁祸他人,最擅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行行行,我闭嘴。”他讨好的拍拍她的手背,忍俊不禁的别过头去。
“无论如何,他已经选择了,那我尊重他。”她宁心静气下来,又不由苦笑:“或许,和我在一起,他也过得不开心吧,不然不会离开我。如果那个女孩子不是陆家的人,如果她是真心喜欢叶晴朗,我自然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拦。毕竟,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说得酸溜溜的。放心,如果事态严重起来,我会想办法将叶晴朗从其中抽离出来。哪怕,就绑了他,也得护他平安。至于那个陆呦呦,真情或假意,那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你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他再次轻轻拍拍她手背,这次却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叔叔,我们都变了很多吧。”她反手,突然握住他手腕,掌心温润,柔和:“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动声色,扭头凝视着她。
“如果,当初我没对陆盼兮这个人,耿耿于怀,我们或许不会误会那么深。”她迟疑着,嗫喏出口:“对不起,怪我太任性,让你为我吃了太多苦。”
“如果,当初我没把你紧抓在手里,铁腕强权,我们或许也不会相爱成仇。”他淡淡笑着,遂黑的桃花眸中,波光透彻,幽幽动人:“学会爱,不容易。痛过与失去,都是代价。咚咚,但我感谢你,让我体会,深爱一个人的幸福。”
“你知道,为什么修栐的小茶馆,会起名叫影吗?”他继续道,声音幽远而深沉。
“我想起来了,那些折扇上的女子,为什么都有同样的容貌,为什么我会觉得眼熟。”她突然恍然大悟,唏嘘道:“邵婕影,他始终没有忘记她……他一定很内疚,他在忏悔。”
“时间,总会给爱情答案……”他舒了一口气,浅浅笑着:“陪你走到世界尽头的人,但愿是我。为了这一刻,我愿意等,等你找到答案,等你拉着我的手,去看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