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感觉到自己被人扛起来, 然后扔进了一辆马车,随后有人坐上马车, 低声说了一声:“走!”
那是菱乐公主的声音。
过了会儿, 马车便滚动起来了。
孟竹心中倒是半点不害怕,今日来参加菱乐公主的宴会,她便已做了万全准备, 只是她没想到菱乐公主真是想对她下手, 给她喝的茶里都加了迷药。
不过菱乐公主不知道,白翁帮她重塑筋骨的那半年,顺便将她的体质也都调理了一遍,如今她的身体可谓是百毒不侵的, 更不用说区区迷药。
但她心中还是好奇菱乐公主到底要拿她做什么,便索性装晕, 任她处置了。
不然, 即便这次逃过了,难保不会再有下次,届时更是防不胜防。
但孟竹没想到的是,菱乐公主会亲自上了马车,看起来像是要带着她一起离开京城。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后,她的嘴巴被人打开,菱乐公主又给她喂了一颗药丸。
那是软筋散。
可惜, 对她也没有用。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后, 孟竹估摸着迷药的药效应当过了, 便假装转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 便看到了菱乐公主居高临下的眼神,“沈夫人醒了?睡得可还好?”
孟竹故意露出惊惶的模样,问道:“这是哪儿?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自然便知道了。”菱乐公主哼了一声,道。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若是沈相知道此事,他不会放过你。”孟竹继续道。
“沈相如今自顾不暇,能拿我怎样?”菱乐公主冷哼一声,“有你在,就算是骄傲如他沈令安,也要在我面前跪下。”
“不过你倒是好命,都落下悬崖了,还能大难不死。”菱乐公主说着,俯身上前,一把捏住孟竹的下巴,“可惜他不让我动你,不然,真想划花你这张脸。”
“他是谁?”孟竹抓住了重点,问道。
“等你见到了,自然便知道了。”菱乐公主不欲与她多说,放开她的下巴,重新坐了回去。
马车大约行了五日,孟竹在菱乐公主脸上看到了激动的神色,看来是目的地到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菱乐公主率先跳下马车,过了一会儿,菱乐公主掀开车帘,重新爬上马车,往她嘴里塞了两颗药丸。
一颗是软筋散的解药,一颗是□□。
“沈夫人,本宫给你吃的□□,乃是西域奇毒,哪怕你有再多的解毒草解毒丸都无法解开,你只要帮本宫救治一个人,本宫自然会给你解药,不然,你便等着毒发身亡而死吧。”菱乐公主冷声说道。
孟竹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菱乐公主把她带出来的目的,竟是让她救人。
她故意在马车里缓了一会儿,假装是软筋散刚刚消散,这才慢慢从马车上爬下来。
她一下马车,便发现眼前是一个简陋的村庄,周围有几个各做其事的村民,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村民都是会武的高手。
菱乐公主带着孟竹进了其中一个农居,孟竹一进去便闻到了浓郁的药味。
“姑娘便是白翁的弟子?”孟竹刚踏进去,便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从内室走出来,有些激动地上前道:“快请进。”
孟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跟着进了内室,便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孟竹这才有些惊愕道:“是你?”
“柳郎,你可还好?”柳熙之尚未回答,菱乐公主已经扑到柳熙之的身侧,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道。
柳熙之的面色极为苍白,整个人都虚弱地不堪一击,但面上却仍保持着从容,他的目光落到孟竹身上,唇角浮起一抹笑,“孟小姐,在下这伤,除白翁外,只怕只有孟小姐能治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柳熙之这一路,不可谓不狼狈,抵达岩州之前的伤势本就未好,被沈令安识破身份后更是被一路追杀,几度重伤,差点不能活着回到青北。
到了青北之后,他知道沈令安肯定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只能先下手为强,说服瑾王起兵,发布檄文,利用舆论让沈令安陷入不义之地。
等沈令安迎战后,他又硬撑着在背后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与沈令安打了一场不相上下的仗,直到军医对他的伤势束手无策,他才想到了孟竹。
可惜他在京城的暗哨都被沈令安一一拔出,唯一能用的人,只剩下菱乐公主了。
孟竹听菱乐公主喊他“柳郎”,便知晓了他的身份。
这几日京城人人都在议论,户部侍郎柳熙之投靠瑾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而他们要清的人正是沈令安。
孟竹面色平静地看着柳熙之,“确实失礼,也许我确实能治柳公子的伤,但不知柳公子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你医治?”
“孟竹!”菱乐公主面色一变,当即喝道:“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今日你若是不为柳郎医治,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柳熙之咳了两声,制止了菱乐公主,他看向孟竹,道:“在下并不确定孟小姐是否愿意为我医治,只是人走投无路之时,总是想碰一碰运气。”
“看来柳公子的运气不太好。”孟竹虽然不是会见死不救的人,但她也知道柳熙之是沈令安的敌人,她若救了他,也许害的便是沈令安。
师父白翁是个随性之人,治病救人全凭自己的心情,他甚至还会看眼缘,看你顺眼便救你,不顺眼便不救。
所以他虽然让她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但也说过,世上患者千千万,她救不了所有的人,若是遇到恶人,更不必浪费这一身医术。
柳熙之是不是恶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人很危险,救了他,意味着酿造危险。
柳熙之听了,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孟小姐果真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孟竹娇弱心善,对谁都有怜悯之心,如今的孟竹,个性里的软弱仿佛消散了,心肠也硬了许多。
“好在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柳熙之又咳了两声,道:“带进来!”
孟竹听了,猛地转身,就见薛雨凝被人拖着走了进来,她想挣扎,却因为浑身无力,无法动作,只咬牙低喝:“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
“雨凝!”孟竹惊叫出声。
薛雨凝的声音一顿,抬头看向孟竹,也是震惊非常,“阿竹,你怎么会在这儿?”
“孟小姐,你可愿意为我医治了?”柳熙之笑了笑,“我答应你,只要我伤势好转,便会亲自派人护送你和薛小姐回京。”
薛雨凝蓦地明白过来,恨恨地瞪着柳熙之,“柳熙之,你无耻!”
“将薛小姐带下去,让她好生休息。”柳熙之吩咐了一声,薛雨凝便被点了哑穴,然后带了下去。
孟竹握了握拳,走到柳熙之面前,咬牙道:“还请柳公子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等孟竹为柳熙之重新包扎完伤口后,有人突然冲进来汇报,“主子,三十里外发现敌方探子,我们只怕已经暴露了。”
柳熙之眸光微闪,“准备撤退。”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孟竹身上,道:“孟小姐,只能辛苦你随我走一趟了。”
菱乐公主再次给孟竹喂了一颗软筋散,然后派人将她带上了马车。
如今知晓薛雨凝在他们手上,孟竹更加不会轻举妄动,她缩在马车的角落,一副绵软无力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柳熙之就上了马车,菱乐公主正要上来,却被柳熙之阻止了,“公主,我们兵分两路,到军营汇合。”
“不行,柳郎你身受重伤,本宫必须要守在你的身边才能放心。”菱乐公主坚定地道,不等柳熙之反驳,她已经上了马车。
柳熙之见状,也没再多说。
马车很快就驶离了村庄。
此时正是傍晚,天空突然传来阵阵惊雷,没过一会儿就下起了暴雨,严重阻碍了行进的速度。
“弃车,备马。”柳熙之当机立断道。
“以你的伤势,若是再淋雨,只怕今夜一过,你就会昏迷不醒,就算是我师父来了,也救不了你。”孟竹平静地开口,声音很轻,但足够让柳熙之听清楚。
柳熙之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若是落在沈相手上,只怕下场更惨。”
说着,他接过下属递进来的蓑衣,迅速地穿上,然后将另外两件递给菱乐公主,道:“帮她穿上。”
菱乐公主看了柳熙之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过来,给自己穿上后,有些粗鲁地套到了孟竹身上。
“公主,你先上马。”柳熙之看向菱乐公主,说道。
菱乐公主点了点头,跳下马车,上了一匹马。
柳熙之看向孟竹,说了句:“得罪了。”
便将孟竹抱起来下了马车。
大雨倾盆,孟竹被柳熙之带着上了马,她看着眼前的大雨,脑子里再次浮现一个画面,那亦是在大雨滂沱的野外,有人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对她说:“从现在开始,闭上眼睛,不要看。”
那声音低沉和缓,还带着些许温柔。
孟竹的心微微一悸。
就在这时,再次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等雷声过后,茫茫雨雾之前,便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批人影。
为首的那人,正是沈令安。
只见他亦穿着一身蓑衣,黑发如墨,眸色清冷。
孟竹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柳熙之气息微顿,过了会儿才低低笑道:“沈相这一趟,倒比我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把孟竹放下,本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沈令安冷冷的声音透过雨幕传了过来。
“沈相好大的口气,如今你在我青北地界,我方援兵即刻便到,谁放谁生路,还未可知。”柳熙之淡淡一笑。
气氛凝固了片刻,很快,雨中便亮起了刀光剑影。
孟竹的目光落到薛雨凝身上,她中了软筋散,被人扔在马背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她身后押着她。
沈令安的人手比柳熙之的要多,故而双方打了一会儿后,柳熙之的人便处于劣势了。
“柳郎,你把她给我!”菱乐公主坐在马上,看向柳熙之,高声说道:“有她在手,沈令安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柳熙之的面色泛白,他自然知晓如今处境于他不利,孟竹是最好的筹码,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一想当初孟竹坠下悬崖的那一刻,便犹豫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砰地一声巨响,孟竹猛地抬头,便见刚刚被放弃的马车,被受惊的马儿慌不择路地拉着狂奔而去,可那马儿却没发现前面是一处陡峭的山坡,连马带车,直直地从那山坡上摔了下去。
孟竹怔怔地看着,脑子突然抽疼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源源不绝地涌进了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