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遇被关押的消息,被萧符吩咐看管夏盛卿的丫鬟透露给他。夏盛卿眸中痛苦之色不断闪动,这朝堂上的人都知道荣遇是夏子衿的人,对荣遇下手,就是对夏子衿发难。尤其是,荣遇是负责兵权这一块,若是荣遇死了,荣王夫妇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夏子衿不仅是失了一臂,甚至还会面对荣王夫妇的报复。
夏盛卿身旁的丫鬟偷偷看着他俊美的侧脸,面孔不由自主的升起红晕,按照往常的样子给他擦身子。夏盛卿咬了咬牙,突然转头对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红锦。”丫鬟伺候他这么久,都没见他开口,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话,不由的手足无措,连忙回应,说完话,一张脸都羞红了,滚烫滚烫的。
夏盛卿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倒是个好名字,这些日子,麻烦姑娘了。”
“公子客气。”红锦第一次见他笑,一时间看的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心口小鹿乱撞,低着头都不敢与他对视。因而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低头之后,夏盛卿冰凉的眼神。
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打他的主意。这红锦天天伺候他,心里想的什么,夏盛卿看的一清二楚,此刻勾勾手指,她就会上钩。瞧着她满脸通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夏盛卿面上划过一抹鄙夷,等红锦收拾好巾帕看向他的时候,他脸上已经露出与刚才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
红锦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只道眼前这男子笑起来很好看,可惜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一直被自家公子关在此处,还拿镣铐拷着,瞧着他手腕处都被磨红了。她浑身一个激灵,发现自己胡思乱想之后,连忙打消念头,收拾巾帕,端着水盆出去。
刚出去,她就撞上过来寻夏盛卿不自在的萧符,愣了一下,连忙低头行礼,萧符的心思都在夏盛卿身上,抿了抿唇就让她退下去,转而推开门进去。
“你来做什么?”夏盛卿的语气透着明晃晃的厌恶,这萧符不知道是战败的原因,又或者是看他不痛快,天天过来挖苦他两下,好似不这样,他就没法活了一样。
初始夏盛卿还有气力嘲讽他,后来实在是不屑与他争执,免得自降身份,偏偏萧符十分有毅力,每日不逼的他说话,能絮絮叨叨的说上半天,夏盛卿倒是透过他的只言片语得到一些信息,心情悄然好转,暗地里,有些期盼他过来了。但这情绪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给他看出来。
因此,表面上,夏盛卿还是摆出十分抵触的态度。萧符就喜欢他这眼神,憋在胸口的气顿时消散不少,施施然落座,捧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喝着,“我自然是好心来探望王爷。”
“顺道告诉王爷一个消息。”萧符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闪烁,“荣世子因谋害西狄使者,入狱了。”
虽然一开始他已经吩咐婢女透露点口风,但是他还是想亲眼看看夏盛卿愤怒的表情。果然如他所愿,夏盛卿在愣了一秒后就喃喃自语,“那两个婢子说的是真的?萧符,此事是不是你所为?”
不等萧符再度开口,夏盛卿已经抬起头颅,双目赤红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杀意宛若利刃毫不留情的卷向他。萧符被他骇了一跳,不由咽了咽口水,好大一会儿,他才拍着胸脯稳住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傲然,“我虽然不喜长公主涉政,但荣世子击退西狄,是为保护大莱百姓,我只会敬佩他,万不会暗中下毒手。”
“是吗?”夏盛卿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对他这话嗤之以鼻。若真的对大莱忠心耿耿,他现在就不会为梁国皇帝所用。他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前途罢了。
似是被他这一眼激怒,萧符的胸口不住起伏,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说话语气都认真了许多,“我说的是真的,我根本没有必要对荣世子下手,何况,你当我有那般能耐去影响大莱的朝局吗?是什么人做的,九千岁冷静下来,想必会想清楚。”
不错,他这次来,还有与夏盛卿合作的意思。他不甘心留在这儿,一辈子见不得光,只能作为梁国皇帝的属下存在,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能露出来,到必要时刻,一定会被梁国皇帝抛弃。
萧符垂在袖子里的手掌微微颤抖,若是以前,他不会来寻夏盛卿,因为夏盛卿在他回到大莱之后,定然不会放过他,但假如事态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他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要处理的就是荣王夫妇,到时候他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就算夏盛卿不想放过他都没精力抓着他不放。荣遇心里面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刚准备继续说话,夏盛卿就已经转过头,脸上带着不屑。
见他又摆出这幅无视自己送客的样子,萧符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差点儿又没忍住嘲讽出声,但是碍于自己心中的计划,他强行压下怒气,转身离开。
瞧他这次这么轻易的就走了,夏盛卿诧异的看过去,深沉如海的瞳孔里划过一抹亮光来,低低的笑了一声。看来萧符是有别的想法了。
红锦得了萧符的吩咐进来,就见夏盛卿正在闭目养神,捏了捏手里的钥匙,她手心里都冒出汗来。不知道这人招了什么,竟然让公子同意解了他的镣铐。
她进来的时候,夏盛卿就已经察觉,他虽然内力尽失,但是对陌生人的警惕性还在。等红锦走到他跟前,他才像是刚睡醒一样睁开眼睛,“你来了?”
语气熟稔,好似二人是无话不谈的密友,红锦被他这话语撩拨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红着一张脸点头,“萧公子让奴婢来给您解了镣铐,公子,您以后可以好好休息了。”
夏盛卿瞧着她这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强忍着恶心才没吐出来,眼前莫名浮现出夏子衿低眉浅笑的样子,他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红锦看到他的笑容,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痴痴的看着他。
“劳烦姑娘动手。”夏盛卿回过神,一低头就看到她痴恋的眼神,嫌弃的看她一眼,又快速换上温润如玉的笑容,红锦清醒过来,暗自啐了自己一声,低着头,全程不敢在看他,手脚麻利的解开他的镣铐。
这边夏盛卿以红锦为突破口,对着个婢女使美人计,迷惑她放自己出去,夏子衿正为荣遇的事情焦头烂额。短短两天,上奏要求严办荣遇的折子就堆了满满一桌子。
夏子衿看的怒火攻心,若不是凭着一股倔强的劲儿撑着,早就晕过去了。饶是如此,她还是气的胸闷气短,逼的魅娘不得不加大药物。
而与此同时,前去梁国营救夏盛卿的影卫同样收到了催促的命令,让他们尽快寻到夏盛卿,要不然,夏子衿怕是撑不了多久。
事情是越忙越乱,夏子衿正想着联系人想法子给荣遇救出来,刚写好给荣王夫妇的信,管家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听着外边的喧闹声,她立刻推门出去,听到的话差点叫她昏过去。
“长公主,不好了,大理寺卿死在牢里了。”管家一大清早的就接到狱卒通报的消息,半点都不敢停歇,一路小跑着过来回禀夏子衿。
此刻看到夏子衿的脸色,他就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耽误夏子衿的事情。
夏子衿紧抿唇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人备马,通知下夏天勤前去天牢。魅娘收到消息,抓着药箱就爬上马车,眉目凝重,等到了衙门,夏天勤直接往天牢里重,脚步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发现了什么?”人死了,自然是要请仵作来验尸的,夏天勤一眼就看到大理寺卿的尸首,禁不住捂住嘴巴询问。
仵作拿着柳叶刀站起来,摇头,“九千岁,属下无能,没有检查到别的东西,致命伤似乎的确是脖子上的勒痕。”
牢狱中间明晃晃的挂着一条腰带,看起来,大理寺卿就是通过这根腰带自尽的。但仵作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夏天勤拧了拧眉,“说清楚!”
“是。”瞧着他面容上露出厉色,仵作吓的一抖,不敢隐瞒,哆哆嗦嗦的道,“这位大人身上的确没有其他伤口,致命伤也应该是这勒痕,但是小人总觉得这痕迹好像是旁人下的手,可若是旁人下手,这不会没有挣扎的痕迹,所以小人一时间才不好判断。”
夏天勤回头看了魅娘一眼,魅娘立刻会意,仵作的手段有限,按照他的说法,这脖子上的痕迹应当是大理寺卿死了之后伪造的。也就是说,大理寺卿极有可能是死于他杀。
刚刚凑近,魅娘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她皱眉,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吼嗓抹过,突然扭头冲夏天勤道“劳烦火折子借我一用。”
一旁举着火把的狱卒立刻识趣的上前,魅娘咬了咬牙,猛然做出个惊人的举动来,直接将手指伸进火中,狱卒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拿稳让火把摔倒地上。
但是眨眼间,魅娘就缩回手指,一扭头,就看到夏天勤大张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举起手指,笑眯眯的说:“你看!”
她的语气里陡然带了一抹森寒,夏天勤不明所以,垂眸看去,就见一抹粉红色顺着她手指尖,迅速往下蔓延,很快就染红整根手指。
“这是什么?”诡异的一幕让的周围的狱卒不自觉的吞咽口水,低着头,悄无声息的后退一步。他们刚刚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是她在尸体上摸出来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唯独夏天勤,开口问了一句。
“媚毒。”魅娘红唇轻启,话语犹如在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隐藏在暗处的红芙舔了舔唇角,饶有兴致的起身离开,带起一抹香风。魅娘刚准备继续解释,就闻到这熟悉的气味,面色黑沉,瞬间转身,杀气腾腾的寻着气味而去。
可惜她追出衙门,只看到满街的车水马龙,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毫无疑问,她将人给追丢了。魅娘站在原地,胸口不住起伏,半晌,咬着牙,不甘心的回去。
夏天勤瞧她面色不佳,犹豫片刻,还是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人做的了,大理寺卿不是畏罪自杀,是毒杀,有人想要陷害长公主。”魅娘按捺住心中翻腾的杀意,极力保持平静,不动声色的回应,脑子里却是各种念头翻滚,不管红芙想要做什么,她一定要阻止。
站在她旁边的夏天勤看着她奇怪的表情,微微蹙眉,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晦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