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漱清走进客厅,苏凡端了一小块蛋糕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就看见他了。
“逸飞呢?”她问。
“哦,你给我们泡点茶,我们两个聊一会儿去。”霍漱清道。
“好,什么茶?”她又问。
霍漱清想了想,还是说:“把子杰捎来的新茶泡一点。”
苏凡刚要转身去会客室找茶叶,霍漱清叫住了她,道:“你给小秋打个电话,要是她和老罗没事的话,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好的,那我打完电话再安排晚饭吧!你们两个好好聊。”苏凡道。
霍漱清看着她的背影,那飘逸的长发,他回头看向院中亭子里的那个身影,走了出去。
“那边什么时候弄了个湖?”覃逸飞指着不远处,问。
“前阵子,从玉湖那边移了些荷花,不知道今年过冬会不会死掉。”霍漱清道。
覃逸飞点点头,坐下身。
“说吧,你要说的是什么事?”霍漱清望着他,道。
给覃逸秋打完电话的苏凡,端着茶具走出了客厅,远远看见那两个人坐在亭子里说说笑笑的样子,停了下脚步,又走了过去。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她问。
“逸飞这家伙——”霍漱清笑着,用手指着覃逸飞,覃逸飞见状,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事,随便聊聊的。”
说着,覃逸飞用眼神使劲示意霍漱清,霍漱清明白了,点点头,却无法忍住笑。
苏凡却是看的一头雾水,霍漱清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道:“小秋他们过来吗?”
“哦,她说马上就出门了,我已经安排好饭了。晚上咱玩会儿牌?”苏凡问。
“小飞,你说呢?”霍漱清笑问。
“我吃完饭就走,省得被你们这帮人唠叨,不管走到哪里啊,耳根子都不能清静!”覃逸飞无奈地摇头,霍漱清却依旧笑着。
“念卿又在干什么?我去把她叫过来,省得在家里捣乱。”霍漱清起身,拍拍苏凡的肩,走出了凉亭。
“你真是够能糟蹋的,把玉湖的荷花移到这里,冬天铁定冻死啊!”他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问。
覃逸飞却看着她,只是笑笑,不语,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哦,逸飞,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她猛地想起来,道。
“什么事?”他问。
“念清的事。”苏凡便把自己的设想给他说了一遍,覃逸飞一边饮茶,一边点头。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覃逸飞仔细思量着,看着霍漱清领着念卿从楼里走了出来。
“你们商量过了吗?”覃逸飞突然问。
苏凡点头。
“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的客户定位是中产的话,竞争会比高端市场激烈的多。毕竟中国的中产阶级并不是一个很稳定的很清晰的群体,不管是消费理念还是其他的东西,和美国西方是不同的。而且,你想让你的产品以什么特质在竞争中胜出呢?现在电子商务这么活跃,你怎么让顾客在万千选择中找到你的产品?我担心的是,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变成挖空心思去迎合顾客的需求,而失去你自己的理念了。”覃逸飞说着,看着她。
苏凡陷入了深思,不语。
覃逸飞再转头看去的时候,念卿又和霍漱清在踢球了,而她的小狗,总是在追着球跑。当他的视线落在霍漱清的身上时,也发现霍漱清在看着他,覃逸飞的心,猛地一顿。
他看着苏凡,良久才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呢?突然改变顾客群——”
“其实也不算突然改变,只是比过去更加清晰了而已。而且,过去在榕城,我们的婚纱也没有卖给那些高端的群体。”苏凡道。
覃逸飞摇头,道:“京里人多了去了,也比榕城复杂,不光是全国的人走聚在这里,其他国家的也在。我觉得你与其为了避免和高端名牌产品去竞争,不如做出自己的特点,坚守自己的特点,这就足够了。你说是不是?何必为了和别人争抢客户而去过度迎合客户呢?你要知道,客户并不是非常清楚他们要什么,你要给他们提供选择,而不是他们命令你做什么,那样的话,干嘛要找你设计师,人家找个网店就可以做了,对不对?”
“我,我是觉得自己的水平不够,没办法——”她说。
“觉得自己水平不够,那就去学习,就像你说的,你要去进修,那就去,可是,千万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理念。你还记得的吧,念清的理念?”他盯着她,认真地问。
苏凡点头。
“而且,高端客户,现在并不是说一味的追求国际大牌的设计,这个顾客群,其实反倒比中产的更容易接触一些,虽说他们一定会很挑剔。当然,我不是说中产的顾客群不好,而是,我们现在的中产市场并不成熟,你贸然闯进去,什么都得不到。与其这样,为什么不耐心去争夺已经成熟的市场呢?”他接着说。
苏凡不语。
“当然,你要改变,这没什么问题,我也支持,只是我不希望你贸然做出改变。你在榕城的时候就做的很好,虽然没有具体设定顾客群,可是做的很好,不管是什么类别的顾客,对我们的产品都是满意的。现在你想来京里发展,慎重也是应该的,只是你慎重的时候,不应该忘记了你最擅长的是什么。”覃逸飞说着,看着她那深思的表情,想了想,才说,“你为什么突然之间这样决定?真的是因为怀疑自己,缺乏自信?”
苏凡看着他,又看向不远处的女儿和丈夫,笑了下,道:“我,不想和他的圈子接触太多。”
覃逸飞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就知道你是这样的。”
苏凡看着他笑笑,给他添上茶,道:“想要远离,就只能自己做出改变了,要不然怎么办?”
“你是根本无法远离的!”覃逸飞道,苏凡抬起头看着他。
“我和我姐啊,一直都说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想一出门就被别人说,啊,这不是覃春明的女儿儿子吗?”覃逸飞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姐也很努力啊,在榕城的时候,可她根本做不到不依赖父亲。我呢,你也知道的,从刚开始创办公司,一直到现在,什么时候摆脱了父亲的光环?当然,有那个光环照着,的确好办事,可这个世上,什么事都会发生,有无数眼睛就会盯着你,而你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和聪慧去选择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现在更是如此了,我姐说,以前她那个工作室根本很难拿到去大会堂演出的批文,现在,哪里用得着她去申请,大会堂啊国家大剧院啊,每个月都会给她发邀请,不知道多少个大学里的艺术学院邀请她去讲座、给她教授职位——”
苏凡看着覃逸飞的那苦笑的脸,也不禁叹了口气。
“我姐也担心啊,怕自己给我爸那边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是,很多事,不是我们担心就不会发生的。就和你的事情一样,不是说你转了客户群,你就不会和我哥的圈子接触,还是会有人去找你的,现在的人,脑子不知道有多活泛。不是说你想躲开就可以躲开的,你看我姐从榕城躲到这里,情况不是更麻烦了吗?”覃逸飞道。
“那是逸秋姐太正直了!”苏凡道。
“你难道不是吗?”覃逸飞问。
苏凡笑笑,不语。
“就你这事儿来说,榕城,华东省有多少人不知道念清的老板是霍书记的爱人?华东省的人都知道,周围省份的呢?你以为难道少吗?等你的店开到京里,虽说我哥那个级别的人,在这地方多的不算什么,可是,我哥不一样的,对不对?你根本躲不开。”覃逸飞说着,喝了口茶。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我只能什么都不做,在家里面种花种草?”苏凡道。
覃逸飞想了想,道:“知道什么叫以不变应万变吗?你啊,就乖乖继续做自己的事,该干嘛就干嘛,其他的就别想了。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设计师就可以了,我会时常打击打击你,免得你被别人捧高了,搞不清楚自己的分量!”
说着,覃逸飞笑了。
苏凡也笑了。
过了片刻,她才说:“那,这边的事,就交给我自己来处理,好吗?这些年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该再继续让你分心了,飞云那么多的事还要你——”
覃逸飞脸上的笑容凝滞了,望向霍漱清。
风,从耳畔吹过,念卿把球扔了过来,小狗就追来了,覃逸飞起身把球抛给了念卿,又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怎么会不懂苏凡话语之外的意思呢?她是想和他划清界限,可是,他们之间的界限,怎么可能划的清?
“你知道我们刚才在笑什么吗?”他突然看向她,道。
“什么?”
“我问哥,应该怎么向一个女人求婚,他说,他没求过,不知道。我就说,是不是直接扛回家就可以了,所以我们笑了。”覃逸飞道。
求婚?
苏凡愣住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要结婚了吗?”她问。
“也许吧!我也三十多了,不可能一直这样单身的,再这样下去,我妈会怀疑我性取向有问题,所以,还是早点打算吧!”他说。
苏凡点点头,她看着他站起身,想说,结婚是大事,你要好好考虑,可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如果他真的决定要结婚,那么,就该祝福他,不是吗?
“婚纱店的事,我是念清的股东,你忘了吗?就算是念清搬到京里来,我也是股东,至于其他的和生意无关的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多想了。”他转身看着她,眸色深深,“我这方面的事,我会解决好,不会有女人来找你麻烦的,放心!”
说完,他就走向了霍漱清和念卿,一把抱住霍漱清踢过来的球,笑着说:“你的球技真烂啊!念卿,别跟他玩了,小飞叔叔陪你!”
“爸爸,爸爸,我不要和你玩了!”念卿一条胳膊抱住球,一只手拽着覃逸飞,“走,我们去那边玩,不理爸爸了,爸爸都不好好陪我玩。”
霍漱清无奈地摇头叹气,道:“霍念卿,你这个没良心的!”
苏凡站在凉亭里,看着霍漱清走过来,他挽住她的腰,亲了下她的额头,笑问:“怎么了?”
她摇头,却问:“逸飞,他要结婚了吗?”
霍漱清望着她的表情,一愣,松开手坐在椅子上,一边沏茶一边说道:“结婚不是挺好的吗?他一个人这么多年,年纪也不小了——”
“可是他从来都没和谁谈恋爱,怎么就突然——”她说道。
霍漱清转过身看着她,那眼神,突然让她的心一怔。
耳畔,飘来念卿和覃逸飞的笑声,凉亭里,两个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时,大门开了,一辆车开了进来,霍漱清起身。
“应该是小秋来了。”他说。
苏凡站在原地不动。
“丫头,如果你真为小飞好,就不要再对他的感情的事发表任何的意见,不管好还是不好,都是他自己要做的选择,不该你来说。”他走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低低地说。
苏凡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那么的严厉。
“可是,他,太,突然——”她低低地说道。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你再问什么说什么,你就是害他,懂不懂?”他的声音很低,却是异乎寻常的严厉,苏凡从没碰见他这样过。
她低下头。
“走吧,小秋来了。”他说着,拉着她的手。
那边,覃逸飞和念卿玩的正起劲着,没有过去迎接姐姐一家。
迎接覃逸秋和罗正刚一家的时候,苏凡并没有感觉到霍漱清对她的不悦,晚饭时,几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霍漱清也没有泄露任何的不快,只是,苏凡的心里,怎么都放不下。
吃完了饭,娆娆带着念卿在客厅里玩,几个男人去了茶室闲聊,苏凡和覃逸秋来到院子里散散步。
“逸秋姐,有件事,您能告诉我吗?”她总是忍不住了,开口道。
“说吧,什么事?”覃逸秋含笑望着她。
苏凡想想,道:“逸飞,他,要结婚了吗?”
这句话一出来,覃逸秋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怎么了?”苏凡问。
覃逸秋不自然地笑了下,道:“迦因,呃,”顿了下,覃逸秋才说,“迦因,逸飞他,叶敏慧现在在飞云传媒工作,是她自己去的,你知道吗?”
苏凡摇头,一脸惊讶。
“逸飞也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前些日子才发现的,其实,叶敏慧的心,我们大家都明白,很难得了,是不是?逸飞又不是木头人,其实——”覃逸秋的话,并不像平时那么流畅,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苏凡也明白了。
“是啊,叶敏慧真的很难得了,这么多年一直都——”苏凡叹道。
“迦因,不管逸飞选择谁,你都会祝福他的,对不对?”覃逸秋认真地看着她,问。
“那当然了——”苏凡笑着说。
可是,她这么说了,覃逸秋的视线一动不动,依旧落在她的身上,苏凡敛住了笑容。
“怎么了,逸秋姐?难道——”苏凡道。
“啊?没事没事,没什么,我也是巴不得有人赶紧把那臭小子给收服了。”覃逸秋掩饰般的笑着,揽着苏凡的肩。
“其实呢,人这辈子,好像不要那么太较真会比较好,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不较真了,人活着又没意思,好像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接受,有种逆来顺受的感觉,跟行尸走肉又什么区别呢?”覃逸秋说着,苏凡笑笑,道:“叶敏慧也是很较真的一个人啊!”
覃逸秋点头,道:“不是有句话说,嫁给爱自己的人,比嫁给自己爱的人要幸福一些吗?其实呢,有时候我想,爱自己的人,不管怎么样的爱你,都很难填补你爱的那个人的感觉。就算是现在怎么的幸福,也总是会想到那个你爱着却无法得到的人,对不对?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啊!”
“嫁给自己爱的人,会很辛苦,可是,那种幸福,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苏凡道。
覃逸秋看着她,良久才说:“是啊,那是一种说不来的幸福啊!”
“难道姐姐你也有——难道不是我哥吗?”苏凡笑问。
覃逸秋推了她一下,道:“这个,是秘密,不告诉你。”
“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的!”苏凡道。
覃逸秋想了想,道:“不行,我不说。要不然,以后麻烦就大了。”
是啊,和孙蔓那么多年不对付,倒也就罢了,尽管也没什么企图,没有想和霍漱清怎么样的念头,说的话做的事,无非就是要气气孙蔓,现在霍漱清娶了一个那么爱他的苏凡,她又何必多事呢?好兄弟,始终要帮着好兄弟啊!
覃逸秋这么想着,心里也一阵轻松。
可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傻弟弟,什么时候能真的清醒过来。
这么一想,覃逸秋不禁为自己姐弟的感情之路感到悲哀,怎么都是一样的结局呢?开始和过程,直到结束,都是一样。现在就希望那个叶敏慧,能够像罗正刚一样,用她的真心把逸飞的心唤回来。
“哦,对了,你和漱清还好吧?他工作那么忙,唉,真是搞不懂,干嘛要把他调去那里嘛!这,要怪你爸,还有我爸!”覃逸秋道。
苏凡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的好希望回到云城的那个时候,感觉那个时候真好,不像现在,总是,总是不能在一起——”
覃逸秋看着她脸上的难过,道:“过去没办法回去了,只是,你如果真的那么想,如果你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出现了什么状况让你觉得不舒服,可以跟他好好谈,你们想办法解决,毕竟,还要过一辈子呢!”
苏凡点点头,却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可能是,还是他太忙了吧!”
“那你呢?迦因?”覃逸秋看着她,道。
“我?”苏凡不解。
“你觉得他太忙,忽略了你忽略了家庭,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不也是身体刚好就在两地飞来飞去的?”覃逸秋道。
苏凡不语。
“我也不是责怪你工作什么的,只是,迦因,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嫁的那个男人,他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如果你不能随着他做出改变,他和孙蔓走过的路,你怎么知道不会再走一遍呢?”覃逸秋道。
“让我放弃现在的工作,在家里——”苏凡叹道。
“如果你放弃了工作,你就会失去很多东西,女人,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可是,你要想办法在你的事业和你的家庭之间找个平衡,适当的为了他牺牲一下,夫妻两个人,都想要一飞冲天,是根本不可能的!漱清走到这一步,你让他去牺牲,已经没有机会了,你爸不同意,我爸也不会同意,漱清自己也不会放弃。所以,迦因,你要想好,你自己到底要什么,这一点很难,非常难!”覃逸秋认真地说。
“是啊,我现在就在想该怎么办,来这边开公司吧,好多事情都不熟——”苏凡道。
“什么都要慢慢来的,走好第一步,后面的就容易了。”覃逸秋道。
苏凡点头。
送覃逸飞和覃逸秋一家上车离开,苏凡和霍漱清站在楼前。
霍漱清看着她的侧脸,突然伸出手,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握住。
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对不起,今天,我对你,态度不好,对不起!”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她却只是笑了下,没说话。
“还在生气吗?”他问。
她摇头。
“我想,你说的对,我,我是不该继续,继续这样下去了,不该这样——”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我理解你和小飞之间的,呃,可是,丫头,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妻子,小飞是我的弟弟,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虽然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面,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弟弟,而你,就是他的嫂子,你明白吗?”他定定地注视着她,道。
苏凡点头。
“所以,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不管他帮过你多少,你都要放下了,否则,小飞这辈子怎么办?他都三十好几岁了,一个叶敏慧,等了他多少年,你难道要看着他们继续这样子下去?”霍漱清的声音有些严厉,苏凡的眼眶润湿了。
“且不说小飞对叶敏慧有没有爱,有多深,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必须翻过这一页,不能继续停在这里,明白吗?”霍漱清道。
她低着头,不停地点头。
他拥住她,下巴蹭着她的额头,道:“对不起,你必须这么做,苏凡,为了我们所有人好,必须这样!”
她一言不发,只有点头答应他。
还能怎样呢?她想说,不希望任何人逼着逸飞做选择,可是,她没有立场,没有资格来说什么,那么,就,就这样吧!不光是覃逸飞,其实她也有很多问题要去处理——
“我们,上楼吧!”她说着,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念卿已经睡着,苏凡坐在孩子的床边,坐了很久,等孩子完全睡着了,才离开。
等她回到卧室,霍漱清已经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书了,她看了他一眼。
视线掠过手里的书,霍漱清看见了她脸上的神情,她,怎么了?是不是他今天真的说的太过头了?可是,如果再不提醒她,以后——
心里总归是有些放不下,霍漱清放下书。
浴室里,水声滴答着。
霍漱清推门进去,里面的雾气沼沼。
她就躺在水里,闭着眼,一动不动。
“累了?”他蹲在浴缸边,问。
她依旧不动。
他知道她这样是生气了,便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生气,我今晚不是都道歉好几次了吗?怎么还——”
她猛地睁开眼,盯着他,他愣住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张开嘴,又合上,转过头不去看他。
“怎么了?有什么话——”他说着,她又猛地转过头。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漱清知道她从未如此,难道为了一个覃逸飞,她真的至于——
“你先出去吧,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低声道,转过头不看他。
她的态度,让他也不禁有些恼怒,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她到底有多爱逸飞?如果她爱逸飞,又何必——
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蹲在那里看着她。
直到她转过头,才听他说:“你,有多爱他?”
爱?逸飞?
我,爱逸飞吗?
苏凡愣住了。
“你,有多爱逸飞?”他盯着她。
“你想听我说什么?”她苦笑了一下,道。
“说真话,说你心里的真实感觉。”他说。
她笑了下,从水里站起来,水声哗哗,霍漱清也站起身。
“你怀疑我们,是吗?”她问。
他没有开口。
“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件事,可你心里怀疑过,是吗?”她盯着他,“你要听我说真话,那你呢?霍漱清,你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
他愣了下。
“你觉得逸飞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是不是?你觉得那三年,我和他绝对有过什么是不是?你这样想的话,就说出来啊,既然你要听我说真话,那你为什么不能说真话?”她盯着他,视线不放松。
“我,没有怀疑过,从来都没有!”他的语气肯定,她却笑了。
“我一个人流落他乡,如果没有做什么,逸飞那样的人,怎么会帮我?我有什么?只不过是这样的身体,你是这样想的吧?是不是,霍漱清?你就是觉得我和他上过床了,他才心甘情愿的——”她的声音很大,在狭小的浴室空间里回荡着。
可是,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他抬起了手,手掌停在空中,久久不动,而他脸上的肌肉,却在一下下不停地抽动着。
她闭上眼,泪水从眼里滚落下去。
浴室里,一片安静,谁都不说一个字,空气,紧紧地绷着。
“苏凡,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看待小飞,还有你自己的吗?”良久之后,他的声音才飘进她的耳朵,她慢慢睁开眼。
她静静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你真是这样,我,真是,真是,真是,我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他的手,拿起来又放下,似乎,似乎,非常矛盾。
后面,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自己能说什么,也许是内心的失望,也许是,很多说不清的东西,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然而,身后响起一片水声,他没有停下脚步,右手搭在门把手上了,身体却被她静静抱住。
她抱着他,默默地流泪。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良久,都没有动。
她感觉到他掰开了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她害怕他离开,害怕他——死死地抱着他不松开。
有些刺,扎在了心里,总是要拔出来的,不是么?
“这就是你所谓的真话吗,苏凡?”他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封闭的空间里,这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痛苦。
她愣住了,抱着他的手,也不禁松了开来。
他掰开她的手,却依旧那样站着,没有回头。
“我想,我们,都需要好好静一静,都需要想清楚自己心里面到底是什么——”他说。
“心里面是什么?霍漱清,你觉得我心里面是他,是吗?”她打断了他的话,道。
他转过身,看着她,一言不发,从一旁的柜子里扯出一条浴巾给她披上。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今天一听到逸飞要结婚,就这么,反常吗?”他盯着她,道。
她苦笑了一下,泪水从眼里滚出来,却撇过脸看着一侧的镜子。
“难道我不能吗?”她又转过脸,盯着他。
他的双眸,她永远都看不透那有多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突然间,苏凡觉得有些讽刺,她爱了他五年,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和他结婚,可她始终都看不懂他,这,也是婚姻吗?
“既然你觉得你没有错,又何必跟我讲那样的话?”他向后一靠,环保双臂靠着门站着,看着她。
“我说的,只不过是你一直说不出口的话,难道不是吗?我们分开的三年,逸飞和我,我们两年时间时常在一起,从公司,到家里,我们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是一个单身妈妈,他是一个未婚男人,这样的世界,换做是我看到这样的两个人时常在一起上下班,一起带着孩子出去吃饭,出去玩,我也会怀疑。我从没和你说过,有一次,念卿半岁的时候,有一个夜里,她突然高烧抽搐,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找谁,只有给逸飞打了电话。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我们去医院的路上,雨还是不停地下,我害怕极了,我怕念卿她,她就那样昏迷着再也醒不过来,逸飞一直在路上安慰我,他说,这个世上其实是有神明存在的,如果我内心里觉得念卿醒不来,神明就会以为我不希望念卿醒来,就不会再让她醒来了,所以,我一定不能那样想,我一定要说,念卿会好好的,会对我笑,会开始哭的。他,他居然这么跟我说过,这么骗过我,就为了,为了能让,让我——”她说着,泪水却止不住地从她的眼里流出,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开始哽咽。
她再也说不下去,就被霍漱清紧紧拥入怀里。
她闭着眼,流着泪,不停地点头。
他捧着她流泪的脸,认真地说:“那就让我们从今晚开始,真正像夫妻一样的生活,好吗?你有什么想法,对我有什么怨言,你想发火就发火,我们,一定要让对方知道,好不好?”
她依旧点头,睁开眼看着他。
泪眼蒙蒙中,他的面庞,却是那样的沧桑。
“我会尽量不去为你决定什么,可是,你做什么决定,必须要告诉我,就算我不是很懂,你也要和我说,我会慢慢去了解。”他说着,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
她点头不语。
“可是,至于你和逸飞,我,”他顿了下,注视着她,语气同眼神一样的果决,“我尊重你们之间的情感,我理解你对逸飞的关心,我也相信你们的清白,可是,苏凡,我不会因此而让你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你,不许再做选择,我没有那么大度,我尊重你们的过去,我衷心希望逸飞可以幸福,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放手让你去选择。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给你机会去选择别的感情,就算这是我最后坚持的武断也好,我也必须坚持。”
苏凡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下。
良久之后,他顿了下,才说:“我用了那么多年,走了那么多的错的道路,才找到了你,我怎么会轻易放手让你离开?所以,苏凡,你要给我记住,你这辈子,活着要陪我睡觉,死了,也要和我在一起,我绝对不会放开你,记住了吗?”
她沉默不语,静静看着他。
好久好久,两个人就这样注视着彼此,似乎刚才那激烈的争执,只是为了这片刻的宁静。
“究竟,究竟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这样的我,这样,一无是处,怎么,怎么配得上你?”她望着他,语气幽幽。
“傻瓜,如果你真的一无是处,你以为我眼睛瞎了,还是世上没有别的女人,让我只能选择你?”他微微笑道,“你啊,不要再这样胡思乱想了,不许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结了婚是夫妻,还要说这样的话干什么?你就算要怀疑,也是该在结婚前怀疑,而不是现在。”
她不语,他顿了下,道:“我们都是有缺点的人,没有谁是完美的,而我爱你,就是爱你的优点,也爱你的缺点,你呢?”
苏凡笑了下,想想,道:“你有缺点吗?我,我一直,一直都没,没觉得你——”
霍漱清哈哈大笑起来,一下子按住她,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狠狠地吻着,她没有推他,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他松开她的唇,满眼都是深深的笑意,注视着她那微微泛红的娇俏的脸庞,一言不发。
她却忍不住,低低地问:“你,你笑什么?”
“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敛住笑,认真地问。
她认真地想着,却说不出来。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说那么难听的话来刺激我?”他问。
“我——”她顿了下,才望着他说,“对不起,我,我失控了,你说的对,我那么说,贬低了你我的感情,也贬低了逸飞的人格,我,错了。”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道:“你啊,以后不需要再强压着内心的想法,不管是高兴还是伤心,还是生气,都不要忍着,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忍着,我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你,不想你像面对别人那样忍气吞声,好吗?我是你的丈夫,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好吗?”
她尴尬地笑了下,叹了口气,道:“我,其实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害怕你觉得我是个粗鄙庸俗的人,怕你因此而不要我,不爱我,我——”她顿了下,认真盯着他的脸,“在云城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孙蔓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他完全不理解,看着她。
“你是不懂我的心情,我当时,当时,应该说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好敬佩她啊,真的很崇拜她的感觉,那么果决,那么雷厉风行,而不像我,什么都,都做不了决定,就连吃饭都要想很久。可是,我听说她是你的,是你的,你的妻子的时候,在洗手间里见到她的时候,真的被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想想,感觉还是自己,自己和她差距太大,我觉得只有她那样的人才配站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妻子,而我,我,”她顿了下,接着说,“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是一样的,我没有自信,在你面前没有自信,你是那么的优秀出众的人,而我,我——”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柔柔地亲着,视线,却牢牢地锁在她的脸上。
“你爱我,我知道,你越是爱我,我心里就越是害怕失去你。而逸飞,和逸飞的那几年,我知道别人如何看待我们,就连逸飞的母亲和逸秋姐都那样想,何况你呢?我害怕你怀疑我和他做过什么,我知道你现在不说,只是不想我难过,可是,我——”她的声音颤抖着,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泪水,从她的眼里滚落下去。
夜色深深,霍漱清听着身边的人均匀的呼吸声,起身下床。
她从没冲他发过火,今天是第一次,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逸飞。
逸飞,逸飞,霍漱清想起自己这个小弟弟,心情就复杂无比。他不是不理解逸飞和她之间的感情,逸飞爱她,虽然在一起两年,却保持着很好的距离,而她,对逸飞,虽然她说不出来,他知道那是超越了友情的一种感情。可是,苏凡啊苏凡,人啊,总是都有私心的!
他走出卧室,坐在一楼的客厅里,从茶几里取出打火机,坐在黑暗里。打火机的光一明一灭,照着他深思的脸。
次日一大早,苏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洗漱完毕,她带着念卿去了曾家,这几天曾泉在中央党校学习,住在曾家,方希悠也就住在这里了。苏凡去的时候,方希悠正好也在。
她刚走到父母的院子门口,就听见了旁边院子里传来一阵琴声,低沉的大提琴的声音。
虽然没有学过音乐,可是她也听得出琴声里的哀怨和忧伤。
曾泉最近不是在吗,怎么她——
苏凡不明白,想着估计是哥哥嫂嫂有什么问题,可也不好开口去问,就牵着女儿的手来到母亲的客厅。
“你眼睛怎么肿了?”母亲拿出昨天有人送来的礼物,是一个限量版的玩偶,罗文茵把玩具给了念卿,看着女儿问道。
肿了?苏凡忘了,今天早上也没注意这眼睛——
“没事,可能没睡好吧!”她撒谎道。
罗文茵没接着说,却叹了口气,道:“希悠这阵子也挺忙的,你哥哥,唉,这个泉儿,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怎么现在——”
“我哥怎么了?”苏凡问。
“我也不知道,前天晚上听说两个人好像吵了一次。你也知道的,你嫂子那个人,是根本不会和人起争执的。我又不好去问,你爸呢,这几天一直不在,看着他们两个——”罗文茵叹了口气,“要是真有什么事,到头来让方家找上门,我和你爸,也没办法跟人家交待。你知道的,你嫂子的爸妈都是很开明讲理的人,可我们——”
“妈,您别担心,我哥他们,他们会好好儿的。”苏凡劝道。
“还好,你和漱清没事,不需要我担心。咱们家你们兄妹三个,现在也就你省心了。”罗文茵道,“小雨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几天都不着家。”
“妈,小雨大了,她可能有自己的事——”苏凡道。
只有自己省心吗?苏凡心想。
罗文茵笑了下,道:“没事,我明白,你们都大了嘛!只是,小雨啊,不像敏慧那么有韧劲,整天跟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混,我说她也不听,不知道要干什么。”
“妈,敏慧,她,是要和逸飞结婚了吗?”苏凡突然想起来,问。
“没有啊,我只是听说她去了榕城工作,逸飞妈妈倒是时常约她的样子,可是,结婚什么的,倒是没听说。”罗文茵道,“怎么,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苏凡干笑了下,道:“没有,我,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所以——”
被母亲盯着,苏凡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怎么了,妈?”她问。
“迦因,你,你和逸飞,现在,”罗文茵说着,语气有些模糊,“你,你们还好吧?”
“很好啊,昨天逸飞和逸秋姐他们都在我那边,我们一起吃饭去玩了下。”苏凡道,故意回避了自己和霍漱清的争执。
罗文茵盯着她,道:“逸飞是个好孩子,我和你爸也都很喜欢,只是,”顿了下,罗文茵道,“迦因,以后,和逸飞尽量不要联系了。”
苏凡愣住了,看着母亲。
话说到这份上了,罗文茵也不想再忍着,便说:“你和逸飞过去的关系,已经让漱清很尴尬了,你想想,你是他的妻子,逸飞是他的兄弟,这是全榕城,整个华东省都知道的事,你们两个那两年,我知道,他帮了你很多,你也不忍心伤害他,可是,你们那两年,让漱清心里面有说不出的难受。他是个男人,就算他嘴上不介意,可是心里呢?他年纪轻轻就有了今天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多少人想拉他下马,多少人在背地里等着看他笑话等着他倒霉翻船。你是他的妻子,你和逸飞要是继续这样下去——”
“妈,我,我们只是朋友,我们没有——”苏凡解释道。
“我们相信你们的清白,可别人呢?别人会认为你给漱清戴了绿帽子,而漱清碍于情面,不能把你和逸飞怎么样。这对他来说,既是尴尬,也是丑闻,你明不明白?”罗文茵声色俱厉道。
苏凡盯着母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罗文茵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可是,她很清楚,霍漱清不忍心让苏凡难过,就不会说那些严重的话,而逸飞那个傻小子,至今都不能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
“迦因,漱清是多好的一个男人,他为你做的一切,我和你爸都看在眼里,他是真心爱你,是真心对你好的。你怎么就,怎么就不能好好地为他想一想?你是真的傻了吗?再这样下去,万一,万一他的心从你身上移开,你想收都收不回来,你懂不懂?”罗文茵道。
“妈,我——”苏凡哑口。
“迦因,你要清楚,你的丈夫是一个前途无限的年轻官员,他将来走到哪一步,我们谁都不可预料。既然你选择了他,那就要做好这一辈子都为了他的准备,不能在你这里出现问题毁了他,明不明白?”罗文茵握紧苏凡的手,她的语气严厉,把一旁玩耍的念卿都给惊住了,还好孩子看了外婆一眼,就继续玩自己的。
苏凡根本说不出话来。
母女二人沉默不语,好久之后,苏凡才开口说:“妈,难道,为了他,我要完全放弃自己的一切吗?我的梦想,我的朋友,我的——”
“你可以有你的梦想和你的朋友,还有你的事业,可是,你要记住,你的一切,要以不影响他的发展为前提,这就是你选择他的宿命!”罗文茵道。
“那您呢?幸福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我爸,幸福吗?”苏凡终于开口问道。
罗文茵的嘴唇颤抖了下,挤出一丝笑意,道:“为什么不幸福?我嫁给他的时候,我就很清楚自己要面临什么,他的大家庭,他的孩子,还有他前妻的家庭,他的事业圈子,这些,都是我要去维持稳固的关系。你以为我没有一个像逸飞那样的人爱我吗?可是,我很清楚,我的心里只有曾元进一个人,我这一生的祸福,只有和曾元进联系在一起,他好,我就好,他不好,我就不会好。这就是夫妻!夫妻就是共同体,祸福同担,想着独善其身的,最后就会两败俱伤!”
苏凡怔住了。
母亲是个很苛责的人,她以前就知道,在榕城还没相认的时候就知道。而现在,她觉得更加是一个严厉的人。
“你以为夫妻是什么?只有你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你的宠对你的爱,而你不去想着怎么为他付出?还是你以为夫妻只要是睡在一张床上就可以了?只要让他在那个方面满足了就可以了?”罗文茵说着,不禁脸色微红,苏凡也懂母亲指的是什么,也不禁有些尴尬,可是,瞬间的尴尬过后,罗文茵继续开口。
“迦因,你还年轻,很多事你可能还不懂,可是,你不能因为不懂或者因为你觉得没有问题,就真的没有问题,这个世上,特别是我们这个圈子,没有人会像你那样简单的去想一个问题,如果你继续这样,你会害了漱清,你懂吗?”母亲道。
苏凡低头,半晌不语。
“迦因,以后,别再和逸飞联系了,好吗?为了漱清,也为了他。你们两个要是再这样不清不楚的,逸飞以后还怎么生活?他怎么把心放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去?他只会想着,迦因需要我做这个,迦因需要我做那个,他根本无法继续自己的人生了,你懂不懂?”罗文茵继续说道。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逸飞他,他和敏慧——”苏凡望着母亲,母亲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听她要说什么,她定定神,“妈,我希望,我非常希望,真心希望逸飞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他是不该,我们,不该,”顿了片刻,她接着说,“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大家就催促着他去结婚,去仓促选择——”
“你怎么知道是仓促选择呢?”母亲打断她的话,苏凡结舌。
“如果逸飞真是要和敏慧结婚,那又有什么不可以?你覃叔叔现在的地位,必须拥有一门婚姻来稳固他的未来,覃家的未来,你以为逸飞不从政,你覃叔叔就不需要走联姻的道路吗?这个世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安全的,任何人的地位和权利都需要稳固。对于覃家来说,选择敏慧做儿媳妇是最佳的,叶家根基深厚,上上下下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撼动绝非易事。而敏慧对逸飞又是一心一意,不管出于感情因素还是利益因素,你覃叔叔和你徐阿姨都会选择敏慧。而且,你怎么就以为逸飞对敏慧没有感情呢?如果没有感情,逸飞会允许敏慧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这么多年吗?”罗文茵说着,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迦因,人的感情世界相当复杂,你不是当事人,你是不会理解的。逸飞,我承认他是爱你,现在依旧如此,可是,他的心里也有敏慧。虽然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把你从他的心里彻底清除,可是,等他和敏慧结婚后,他会改变的,至少,你要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去追寻他的幸福,哪怕这种幸福现在看来只是一种可能,你也应该给他,不能再耽误他了啊,迦因!”
苏凡的两眼模糊了,泪水流了下来。
“妈妈不该这样和你说话,可是,你不能糊涂。你现在对他绝情,就是对他好,明白吗?”罗文茵拥着女儿,耐心地说。
苏凡不停地点头。
“当一个人成为了你生命的一种习惯,这样的情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清除。可是,你要把霍漱清当成是你生命的习惯,其他的任何人,都只是过客,可有可无。记住了吗?”罗文茵望着女儿,道。
苏凡点头。
罗文茵叹了口气,道:“妈知道这样很难,可你现在必须这样做,必须要适应没有逸飞的生活。不要,让霍漱清离开你,明白了吗?”
离开?
他,会离开吗?
苏凡的表情,把自己心里的疑问告诉了母亲。
“没有人会一直无条件爱另一个人,爱,需要两个人共同的呵护,而你和霍漱清,必须你要多付出一些,因为他,太忙了,太忙了啊!”罗文茵说着,不自主地叹了口气。
是啊,太忙了。
苏凡看着母亲,母亲眼里的神情,充满了哀伤。
这辈子,母亲从少女芳华的岁月开始,就把自己的一生放在这个大院里,一心一意为了那个男人而活着,看着他一步步高升,也忍耐着越来越多的孤独。
“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和漱清过吧,他,真的是好男人。妈活到这岁数,见过了多少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是罕见的。你要惜福,明白吗?”母亲道。
“我知道了,妈。”苏凡擦去眼泪,看着母亲,“妈,谢谢您跟我说这些,我,您说的对,我一直都在回避和逸飞的事,我已经适应了他在我的生命里存在,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
“现在明白也不算晚。”罗文茵微笑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很难,你现在知道了,就坚持自己的心走下去,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漱清,为了逸飞。”
苏凡点头。
这时,门上传来敲门声,家里的李阿姨端茶进来了。
“希悠还在屋子里?”罗文茵问。
“嗯,还在拉琴。”李阿姨说。
“妈,我过去和嫂子聊聊。”苏凡起身道。
罗文茵点点头,道:“你去吧,我给希悠妈妈打个电话,约一下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难得泉儿也回来了。”
念卿说要在外婆这里玩,苏凡便独自一人去了方希悠的院子,听着那低沉哀伤的琴声回荡在这院子里。
低沉的大提琴声,悠扬的飘荡在夏日的院子里,却让人感觉到了秋日的萧瑟。
听着这样的琴声,苏凡想起自己这两天的心境,不禁抬头望着那飘着白云的天空,想起了小时候躺在亲戚家的麦垛上面看到的天空,可是,现在的天空,来来去去不过是四角形的,不像过去那样的宽广无垠。
是不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她的心没有得到过自由,一直被束缚在一些看不到的东西里面。那么,她想要的是什么呢?自由吗?无忧无虑地奔跑的快乐吗?这些,早就远离她而去了。可是呢,人的内心里,儿时的记忆1;150850295305065总是会在失意的时候冒出来,让人更加的感觉悲伤或者看到明媚的希望。
好想去什么地方享受地广天宽,忘记一切的烦恼,忘记世事的羁绊,就和他一起,只和他一起!
骤然间,琴声停了,她收回思绪,忙走到门口敲了下门。
“请进!”方希悠的声音传来,苏凡推开了门。
“是你啊?”方希悠看了她一眼,礼貌地笑了下,把琴收拾了起来。
“怎么不拉了?很好听啊!”苏凡坐在她身边,微笑道。
“等会儿再练吧!好久不拉琴,都生疏了。”方希悠笑笑,道。
“完全听不出来。”苏凡道。
方希悠起身,笑了下,道:“你想喝什么?茶,牛奶,还是咖啡?有几个朋友给我送了一袋豆子,今天你来了,不如一起尝尝,我还没开封呢!”
“好啊,谢谢。”苏凡也起身,走到吧台边,看着方希悠从柜子里取出一袋咖啡豆。
今日的方希悠,一袭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绳子随意绑了起来披在肩上,身上穿着亚麻的长长的宽松的裙子,看起来很是飘清洒脱,和平日里那个总是一身礼服的她完全不同。
“以前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的几个好朋友前两天过来了,说是打算举办一个小的室内音乐会,以珩张罗的,他们邀请我一起去。”方希悠说着,把豆子夹进咖啡机。
苏凡是知道的,方希悠和苏以珩一起早年就在英国读书,方希悠读了英国久负盛名的皇家音乐学院,本科毕业后又读了硕士。
在英国读书期间,由于她在音乐演奏特别是大提琴演奏方面的出色造诣,多次被女王邀请去白金汉宫,和当今世界一流的音乐家们同台演出。毕业后回国之初也举办过音乐会,只不过和曾泉订婚后就基本放弃了专业,将主要的精力放在社交活动和慈善方面。苏凡一直觉得她是一位堪称特别订制的完美无缺的人,不管是她的修养还是出色的事业。
“哦。”苏凡笑了下,趴在吧台上看着方希悠。
母亲说,嫂子和哥哥前天吵过架,他们两个应该是从来都没吵过的,虽然就那一次,不过应该也是很严重的吧!可是,想想自己和霍漱清争吵之后现在这慌乱无措的心情,再看看一脸平静的方希悠,苏凡真是自愧不如。
“对不起,我这两天忙着和他们排练,太长时间没拉琴,有点跟不上他们了,忘了给你送票,可是我这边没有票了——”方希悠想了想,道,“你等等,我给以珩打电话,让他给你送两张票,到时候要是漱清有空的话,你们一起来。”
说着,方希悠已经拿起手机给苏以珩拨了过去。
“是我,以珩,你什么时候给迦因送两张票过去,我这边没票了。”方希悠坐在高凳上,道。
苏凡不知道苏以珩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却看到了方希悠脸上那和刚刚完全不同的笑容。
“他问你下午在这里还是回家,要是在这边的话,他下午直接送过来,正好我们一起去见几个朋友。”方希悠把手机扣在胸前,问苏凡道。
“哦,在这里,我晚上再回去。”苏凡忙说。
方希悠笑了下,拿起手机把苏凡的话告诉了苏以珩,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太久没拉琴了,还不知道到时候演奏会不会砸了场子。”方希悠笑着说。
“不会的,你那么有天赋的——”苏凡道。
方希悠却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看着苏凡,问道:“你和漱清,很幸福的,对吧?”
幸福吗?苏凡心想,是啊,很幸福,他一直那么包容自己——
她点头。
方希悠起身,拿起茶几边的电话,打到厨房,说是让送两份蛋糕过来,挂了电话才坐在自己的高凳子上,看着咖啡机,道:“我很羡慕你,迦因,漱清那么爱你,你昏迷不醒,他不眠不休的照顾你,忙着工作又悉心照顾你,你就是他的全世界,我们都看得出来。”说着,她看着苏凡,苏凡却哑然。
“你知道那阵子圈子里都传说什么吗?说漱清是最后一个痴情的男人了!”方希悠说着,笑了,眼睛却丝毫不动地盯着苏凡,“他把你当成他的一切,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你这样的福气,迦因。有的男人,你为他付出一切,他却,却——”方希悠不禁苦笑着叹了口气。
是啊,他那么好,真的好的,好的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苏凡沉默不言,想着霍漱清,却又看着方希悠这样哀伤的神情,如此陌生。
“你的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可他呢,他的心里,你究竟有多少的位置?很多时候,感觉跟空气一样存在着,轻的让他看不见。”方希悠道。
“嫂子,你,你和我哥,怎么了吗?”苏凡原本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现在方希悠自己都说了,她也就顺势问了。
“我们?很好,一直都很好,好的,呃,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夫妻该是这样的。”方希悠叹了口气,看着苏凡,“你和漱清,刚开始的时候,是你爱他的,对吗?”
是啊,这么简单的问题,谁都知道答案。当年的霍漱清和她的地位,谁都清楚这段感情如何开始。
苏凡点头。
“很幸运啊你,迦因,你得到了他的真心,很幸福。”方希悠道。
苏凡沉默了,良久,她才说:“我不知道夫妻是什么,”
方希悠愣住了,看着她。
苏凡苦笑了下,道:“我以前,就是和他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直到后来结婚的时候,我一直盼望着能嫁给他,我觉得那是世上最大的幸福,嫁给他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可是,可是,”她顿了下,方希悠不语,只是看着她。
“可是,枪击的事情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我不该把一切都推在那件事上面,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人怎么了,或许是我的心态变了,我的心态变了。”苏凡道。
“你怎么了?”方希悠问。
苏凡摇头,道:“我突然不知道我一直以来想要的婚姻是什么,我看着他天天早出晚归,两个人一天到晚连几句话都没法说——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我不想和他说了,他那么累,我怎么能像过去一样缠着他无止境地聊来聊去,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要的婚姻,是不是我们的婚姻注定就是这样。”她说着,看向方希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怀念过去,怀念我们在云城的日子,你知道吗,上个月,我还去了一趟云城,一个人,站在我们以前的家的窗外,站了好久。那房子拉着窗帘,我没带钥匙,我就站在那里,好像就能看见我们过去的影子,好像就看见他们过去在那里生活。”说着,她的眼里蒙上一层泪花。
方希悠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过来,尴尬地笑了下。
“你和他说过吗?”方希悠问。
她摇头,道:“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你说的对,他是很优秀的人,很重感情,在他那样的地位,像他那样的人,真的很少很少了。可是,或许,是我的问题,这样的他,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对我越好,我就越,越觉得自己,自己配不上他,配不上他的爱——”
“因为他的职位?”方希悠问。
苏凡不语。
是吧,是因为这个吧!
“你觉得自己依旧在仰望着他,觉得自己是被他圈养的宠物,无法把自己内心的喜怒哀乐真实地表达出来,因为你只是他的宠物,宠物的价值就是为主人排解忧愁,让主人在开心的时候更加开心。”方希悠道。
苏凡苦笑了下,不语。
她是赞成方希悠的说法的,她,就是霍漱清的宠物,而不是他的妻子。
方希悠趴在吧台上,上半身更加靠近她,盯着她,道:“迦因,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想法出了问题呢?是你自己没有适应他的转变给你带来的变化呢?”
苏凡愣住了。
“你说你一直的梦想是嫁给他,觉得这是世上最大的幸福,现在你得到了他,完完全全,成了他唯一的妻子。可是,你的内心里还是和过去一样。”方希悠说着,顿了下,道,“你别怪我这样说,可是呢,很多像你过去,呃,就是你们过去那种关系里弱势的一方,都是那种被对方当做宠物的心态,被那个人疼爱着呵护着,享受着他的爱。可是,等你们的关系变成了夫妻,你的心态还是那样,不过,也许只有你是这样吧,很多女人和你不一样的。一旦嫁给那个人,心态就立刻变了,主人的那种——”
这时,有人敲门,厨房的人送来了蛋糕,方希悠端过来关上门,放在吧台上。
“抱歉,迦因,我说这样的话。”她说着,递给苏凡一把叉子。
苏凡摇头,道:“请你继续说,没人,没人和我讲过这些。”
方希悠停顿片刻,道:“迦因,你的问题,在于,你的性格。”
“性格?”她问,方希悠点头。
“一个人的性格会决定命运,你,呃,可能是呃,我说不太清楚,不过,也许,是因为,自卑。”方希悠说着,盯着苏凡。
自卑?是啊,是自卑。
苏凡点头。
“因为自卑,你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同样小心翼翼的心,你生怕自己做错一点事,就会失去他的爱,你认为他爱的是小心翼翼的你,爱的是乖巧听话的你,所以,不管你的内心有什么样的想法,你都不敢表达出来。而这个过程中,他的地位越来越高,你就会觉得你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你的担忧就会越来越重,以至于——”方希悠说着,顿了下,想起自己的经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其实,在自己爱的那个人面前,谁都是一样的,一样自卑,一样忐忑,生怕自己一点点的失误让他厌恶,结果,结果变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完全不同的经历,却在某些地方达到了一致。
爱情,让人变得卑微,变得忐忑,变得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
苏凡想起昨天的事,抬起头不禁苦笑了,对方希悠道:“你说的对,现在想想,真是这样,真是——我还是过去的那个自卑的我,面对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他。虽然,虽然如愿以偿嫁给了他,可,可还是——”
“没办法,爱情就是这样的不平等,注定先爱上的人受伤更多。”方希悠说着,吃了一口蛋糕。
“难道你也是这样吗?你和我不一样,你那么优秀,那么,那么完美——”苏凡道。
方希悠苦笑了,看着她,道:“我怎么会不一样呢?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为了一个人变得无措,变得慌张,变得让自己陌生。”
“可是,我哥他,他和霍漱清不一样,你们的开始,也和我们完全不同,你们两个是平等的,而我和他——”苏凡道。
方希悠摇头,不语。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咖啡机里咕嘟冒着泡的咖啡的声音。
“曾泉,他心里爱着另一个人——”方希悠突然开口道,苏凡差点被刚吃到嘴里的蛋糕给卡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方希悠。
“曾泉,他心里爱着一个人。”
苏凡猛地抬头盯着方希悠,满脸意外。
方希悠却是一动不动,双目紧紧地盯着她。
“怎么,怎么会呢?我哥他,他,他对你——”苏凡吞吞吐吐道,可是方希悠只是淡淡一笑,根本不说话。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他一定不会的。”苏凡忙解释着,“嫂子,你相信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我认识他可能时间没你长,可是,我在云城认识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一个人,虽然我们办公室,我们市政府有很多女同事喜欢他,可他,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交往过,也没有什么暧昧的传闻。”
方希悠依旧看着她,一言不发。
苏凡从方希悠的表情里感觉方希悠是认定这件事了,难道这就是她和曾泉争吵的原因?
“嫂子,你不要听别人瞎说,我哥他不会那样的,他——”苏凡这样劝着,却怎么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缺乏说服力。
“你,就这么确信吗,迦因?你就这么相信他吗?”方希悠说着,不禁苦笑了下。
她多想大喊出来,苏凡,曾泉他爱的人是你,是这个世上他最不该爱的人,是他——
可是,方希悠说不出来,如果换做以前,她是不会和和苏凡说这么多话的,说苏凡的婚姻问题,说她自己的,这几天,看着往日一起排练演出的伙伴们都那么充满活力和自信,而她,她现在——
那天和朋友们聚会,她喝了点酒,喝的也不多,苏以珩的司机送她回来的,可是,回到家里,她看着曾泉躺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看什么,眼睛都不看她。
也许是酒精在大脑里发酵的结果,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就把手包扔向了他,不偏不倚一下子砸在曾泉的头上。
曾泉看了她一眼,只是把包扔在另一面沙发上,继续看着电脑。
“曾泉——”她叫了声,声音不低。
他却没有看她,只说:“我今晚睡书房,你自己去床上躺着醒酒吧!”
“你怎么不问问去干什么了,和什么人出去了?在你的心里,我就真的,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吗?”她踉跄着走向他,问道。
“门卫打电话说是以珩的车,我还需要问吗?”曾泉道。
方希悠笑了,道:“因为是以珩送我的,你就不问了?”
曾泉看着她,良久,才说:“你觉得我该问吗?”
他的目光锐利,她的身体震了下。
“你,真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太了解曾泉了,他知道她和苏以珩之间的过去现在,可他就是不开口,他是在等着他们越界,还是什么?等他们越界了,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和她离婚吗?
“你想要我说什么?”曾泉走近她,扶住她险些要倾倒的身子。
是啊,想要他说什么?他明明知道苏以珩爱她,从小就爱她,她要去英国读书,曾泉不去,苏以珩陪着去,而现在,虽然大家都各自有了伴侣,可是苏以珩的心,很明显还是在她这里,这一切,曾泉是看不见,还是不想看见?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爱着苏凡,所以才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妻子发生了什么吗?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方希悠的心里就痛的不行,她一直告诉自己,曾泉会明白的,他会回心转意的,可是现在——
不知怎的,她大步走到沙发边,拿起他刚刚看的电脑,一按开,里面全是照片,而那个文件夹,明明写着“云城”。
她紧闭双眼,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里涌了出去,无声地抽泣着。
曾泉不知道她怎么了,走到她身边,却见她拿着电脑,双手颤抖着。
“没什么好看的,你去睡觉吧!”他说着,就要去拿电脑,可她根本不松手。
“给我——”他说。
她睁大眼,泪眼朦胧地盯着他,嘴唇颤抖着。
曾泉很少见她哭,最近的一次,就是她父母争吵的那一晚,她跑出了家门,在胡同里跑着,鞋跟断了,就把鞋直接踢掉,一直跑到曾家的门口。
那天夜里,曾泉记得已经很晚了,曾家门口的警卫员都是认识她的,她就跑到了曾泉的房间,去敲门,叫醒了他。他起床开门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不停地哭着。
方希悠夜里突然跑来,让已经进入梦乡的曾元进夫妇都醒来了,李阿姨敲门告诉了他们,说方希悠光着脚跑来的,脚都划破流血了。曾元进一听就赶紧让罗文茵去看看,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要不然怎么大晚上这样了。
罗文茵赶紧披了件外衣,拿上医药箱就准备去曾泉的院子。
“等等,我们一起去。”曾元进说着,也披上外衣下了床。
当时,曾泉看着方希悠脚上的血,完全被惊呆了,要去给她擦,她却紧紧抱着他不松手。
“希悠,出什么事了?”他问。
她不说话,只是在他的怀里哭泣。
等罗文茵和曾元进赶来的时候,穿着白色睡裙的方希悠已经被曾泉抱到了沙发上坐着。
“来,希悠,文姨给你擦,你看这脚上——”罗文茵道,打开医药箱开始给方希悠擦着脚,曾元进赶紧搬了个小板凳让妻子坐着。
“希悠,出什么事了?你爸妈呢?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我赶紧给他们打电话,别让他们着急。”曾元进道。
“不要打电话,我不想看见他们,我不想——”方希悠说着,抽泣着。
“好,好,好,不打,不打。”罗文茵道,对曾元进说,“先别跟他们说了,你给希悠倒杯水吧!”
曾元进便要给方希悠倒水,可是儿子这里,什么东西在哪里,他都找不见,便叫曾泉去,可方希悠拉着曾泉的手,不让他走。曾元进见状,只得打电话叫李阿姨送水过来。
“希悠,出什么事了?跟叔叔阿姨说说?”曾元进耐心地问。
曾元进和方慕白从小一起长大,方希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和自家的曾泉一模一样。
方希悠却只是哭,根本不说话。
“先别问了吧!”罗文茵对丈夫道,可是,看着方希悠的样子,完全不是没事,好像很严重。
罗文茵看着方希悠,却见她的视线始终在曾泉身上。
“泉儿,你爸明早还要出差,有些东西我们还没有整理好,你陪希悠聊会儿,我们就先——”罗文茵说着,把拿在手里的纱布交给曾泉,起身道。
曾元进还没明白什么状况,就被妻子推着到了门口。
“希悠,今晚就留在我们家,等会儿让李阿姨把你那个屋子收拾一下。”罗文茵回头道,说完就关门离开了。
房子里,只剩下曾泉和方希悠两个。
“怎么回事啊?孩子哭成那样,你不让我问,还把她丢给泉儿,泉儿那个——”曾元进压低声音对罗文茵道。
罗文茵拽着他的手,一直往外走,道:“你没看希悠就是来找泉儿的吗?她今晚肯定是有大事,可她肯定不会跟咱们说的,让她和泉儿好好聊聊,咱们就别担心了。”
曾元进却不放心,总是回头看向儿子的屋子。
“走走走,别管了。”罗文茵推着他。
刚走了没几步,就碰上李阿姨了,罗文茵便说:“你把希悠的那个房子收拾一下,希悠不回去了。”
方希悠经常在曾家玩,久而久之,罗文茵也就给方希悠布置了一个房间。
李阿姨端水进去的时候,看见曾泉慢慢地给方希悠的脚上贴着创可贴。
“说吧,怎么了?”李阿姨离开,曾泉问方希悠道。
方希悠便把自己听到的父母吵架的事告诉了他,曾泉一声不吭。
房间里,只有方希悠的抽泣声。
“那个女人,死了吗?”曾泉问。
方希悠点头。
曾泉叹了口气。
“我爸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就,怎么——”方希悠低头哭泣着。
“你爸再怎么样,没把那个女人娶回家吧?”曾泉打断她的话,方希悠的眼泪止住了。
“至少,你妈还在家里,不管你走多远,走多久,她会等着你回家——”曾泉说完,把水杯子递给她,方希悠木然的接过来。
好久,两个人都不说话,曾泉只是把药箱合上,静静坐着。
“文姨她,她,你不是说她挺好的吗?”方希悠开口小声地说。
曾泉苦笑了下,道:“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亲妈。”说完,他看着方希悠,“给你家里打个电话,白叔他们知道你不见了,会很着急的。”
他把手机递给方希悠,方希悠不接,他便拨出了方家的电话。
“白叔,是我,阿泉···希悠在我家,您和茹姨不用担心,晚上她住在我家这里,明天早上我送她回家···”曾泉说着,看着方希悠,“嗯,我知道了···嗯···您放心,没事的···嗯。”
说完,曾泉挂了手机,道:“大人们的事,我们没办法去管,反正那个女人都死了,你也不要再在白叔面前提这事,免得他心里难过。”
方希悠点头。
“好了,去睡吧,我给你拿双拖鞋,”他起身,又转身看着她,“你的脚,可以走吧?”
她却不语。
曾泉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少女的长发,带着馨香的味道飘过他的鼻尖。
方希悠抱住他的脖子,泪迹未干的脸颊,微微泛红。
往事只是在曾泉的脑子里闪了一下,他就没有再去想了,而同时,方希悠也想到了那一晚的事。
“你,会在心里记一个人多久?”方希悠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曾泉看着她,她也转过脸看着他。
“那个女人,柳城的那个女人,死了这么多年,每到那一天,我爸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他心里一直记着那个女人,记了二十年。”方希悠转过身,把电脑递给曾泉,“你呢,你会记多久?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你胡扯什么?”曾泉拿过电脑,道,一脸不耐烦。
方希悠苦笑了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曾泉不理会她,走到隔间的卧室,铺开被子,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看着她,道:“床铺好了,你进去睡,我去书房了。”
看着他离开,方希悠的泪,无声地从眼里流出。
而此时,看着自己对面一脸无辜,却又努力为曾泉辩解的苏凡,方希悠觉得心真的凉凉的,她突然觉得曾泉好可怜,比她还可怜。
“没什么,可能你说的对吧,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方希悠苦笑着,叹了口气。
可是,她的表情让苏凡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她还是在怀疑曾泉。
看着方希悠一言不发给两人倒了咖啡,苏凡想了一会儿,才说:“嫂子,你,要相信他——”
方希悠笑了,道:“我知道他爱的那个人是谁,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样,你觉得我也应该相信他吗?”
苏凡不语。
“不过,相信不相信也就那样了,我们的日子,终究都是这么过的——”方希悠道。
“身为夫妻,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怎么过?”苏凡打断她的话,方希悠一脸错愕盯着她。
是啊,如果不信任了,那还叫什么夫妻?
霍漱清信任她,她和覃逸飞的那两年,不管别人怎么说,霍漱清都没有说过什么,都没有怀疑过什么,他信任她,他用他的全心信任她,而她,而她,竟然,竟然——
突然间,苏凡捂住脸。
妈妈说的对,她那么两年,还有后来和霍漱清重逢后的这一年多,她和覃逸飞之间的交往,的确是给了霍漱清很多的难堪,可他从来都不说,他依旧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对待覃逸飞,依旧那么爱她,而她,而她昨晚还对他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她没有为他想过,她——
悔恨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无声地流出。
方希悠看着这一幕,有点被吓到了。
“迦因,你,你怎么了?你——”她推了苏凡一下,问。
苏凡抬头看了她一眼,擦去眼泪,一言不发,冲出了方希悠的房间。
“迦因——”方希悠忙追了出去,却看不到人影。
信任,夫妻之间的信任吗?
当苏凡擦着眼里的泪跑向车库,将车子开出家门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见霍漱清,马上,立刻,她要见到他,她要告诉他,告诉他——
可是,他在哪里?
偌大的京城,他在什么地方,她要怎么找得到?就算是找到了又怎样?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是她想见就可以见到的。
可是,她今天必须见到他,必须!
车子,一路不停地朝着他的办公室驶去,她知道自己没有通行证,进不了那里,可是,他可以出来不是吗?
从家里到他办公室距离并不远,眼看就要到了,她立刻打开手机给他打了过去。
等待音枯燥地响着,一声又一声,她,越来越急,好不容易等到电话通了,她等不及他开口,就立刻说“你在哪里”。
手机那边的人愣了下,却很快压低声音回答说“霍书记正在开会——”
是冯继海的声音,她听出来了。
“冯主任,他在哪里开会?我马上就到你们办公室——”苏凡急急地说。
冯继海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很着急,他看了一眼紧闭的会议室的门,走到窗边,低声说“霍书记现在陪着领导在接见外宾,不在办公室——”
“我想见他,你能不能告诉他,我想见他——”苏凡打断他的话,泪水从眼里流出去,她抬手擦去。
“好的,我,我这就去,等会儿再给你打过来。”冯继海说完,忙按掉电话,从一处侧门进去,小心地走到霍漱清身边。
霍漱清听他说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这丫头怎么了又?
可是,她那么着急——
“让她过来,等会儿你派人去门口接一下。”他低声对冯继海耳语道,说完,冯继海就领命出去了。
手里,是此次会见的谈话稿件,可是,霍漱清再也看不下去。
很快的,冯继海就把地点告诉了她。
国宾馆?
“你把导航打开,我们这边离东门近,你直接把车开到东门,我派人过去接你。”冯继海告诉她。
短暂的疑惑之后,霍漱清就平静了下来,认真听着领导的讲话,做着自己的笔记。他丝毫不知道苏凡突然来找他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很重要的事,可是,现在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能等到回家再说?
这丫头,怎么就是长不大?这样添乱!
这么一想,他的眉头就会忍不住地拧起来。
苏凡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车平安开到了东门,一到东门,就见到了冯继海派来的人。
这样的地方,她是第一次来,如果不是为了告诉他那么重要的话,她是不会来到这里的。可是,即便是第一次前来,她也没有丝毫的兴趣多看一眼周围那绝美的园林,没有根据方希悠的讲述去寻找她所说的那些发生过重大历史事件的地点。
然而,来到霍漱清参加会见的那幢楼,她并没有像希望的一样立刻见到他,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不是吗?
刚到了楼门口,她就看见了在那里等着她的冯继海。
冯继海快步迎了上来,低声对她说:“过半小时会谈就暂时告一段落,霍书记会有十分钟单独的时间,他让我安排你去后面的一个客房,你在那边等着他。”
半小时?
半小时,半小时,其实也不长,等,也就等了吧!
可是,她等不了,她没法等他太久,她好想冲进那会议室。
“我,我能不能在楼道里等等他,我,我,我想等他——”她望着冯继海,几乎是在恳求一样的语气。
冯继海完全怔住了,看着她脸上好像是没有干的泪痕,也不好问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猜来也是大事,要不然也不至于——可是,再大的事,也没有一个夫人会在楼道里等着领导们出来的——
“这——”冯继海有点为难。
“冯秘书——”她低低地叫道。
冯继海看了一眼楼的入口,道:“你跟我来——”
苏凡感激地点点头,跟着他,在冯继海感觉中,这样的情形像极了在云城的时候,可是,明明,明明她已经嫁给了霍书记——
将她安置在一个可以第一眼看到会议室正门打开的房间,冯继海就赶紧离开了,去向霍漱清报告。
她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看向会议室那紧闭的门口,时而又看着腕表的时间。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她猜是母亲找的,便发了条信息告诉母亲,自己有事要找霍漱清,让母亲不要担心。
“她去找霍漱清了。”罗文茵对方希悠道。
方希悠“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原来如此,她那么急的,只是想见霍漱清么?只是想——
方希悠不禁苦笑了下,叹了口气,就准备离开罗文茵和念卿正在待着的后花园亭子。
罗文茵听见她的叹息,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希悠,你,还好吧?”
方希悠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笑,道:“没事,文姨,我先回去拉琴了——”
罗文茵起身,走到方希悠身边,抬手轻轻放在方希悠的肩上,望着她,道:“希悠,泉儿他的心里,他其实,他其实是,是很在意你的,可是,男人都很笨的,又没有耐心——”后面的话,罗文茵没有说出来,方希悠却是明白的。
“谢谢你,文姨,我知道了。”方希悠浅浅一笑,就离开了后花园。罗文茵看着她的背影,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时间,在苏凡焦急的等待里缓缓走动着,一秒又一秒。
或许是因为太着急,或许是因为担心等不了他,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不停地无声重复着自己要对他说的话。
终于,那扇在她看来巨大的雕花门打开了,一群人次第缓步而出,她赶紧起身,走到走廊里站着,看着那些被包围的大人物们,踮着脚搜寻着他的身影。
他就在那人群里,依旧那么的耀眼,耀眼的让她看不见其他的人,眼里只有他。而声音似乎在那一刻全都消失了,一切在她的眼里变成了慢镜头。
她跑了过去,却被警卫拦住,她远远看着他从自己的眼前走过,却不能叫出他的名字。
他面带公事化的笑容,和一群人一起走到了宽大的露台上,陪着领导们拍照,她站在人群之外,隔着他们的,似乎是那从来都不曾走近的千山万水。
不经意间,霍漱清回头,她看见了他,看见他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可他终究是没有看到她。
有了冯继海的解释,她被重新安置到了之前那个房间里,独自一个人静静坐着,等待着。
手边的茶杯,早就变得冰凉,她没有去看时间,没有去数自己还要等他几分钟,时间,似乎就这么凝固着。
等到休息厅的门推开的时候,她也没去注意,只是依旧低头盯着脚下地毯上那繁杂的图案,再怎么繁杂的图案,被她盯上这么久,闭上眼睛也能描画的出来了。
而这次,眼前的图案,却被一双男人的皮鞋踩在下面,她猛地抬头。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却是她陌生的表情,不苟言笑,就那么环抱着双臂站在她面前。
她缓缓起身,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向后退了一步,牢牢地拥住了她。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他的怀里默默流泪着。
过了约莫一分钟,他抬起她的头,静静看着她。
“苏凡,你不是个小孩子了,这么着急跑到这种地方来,最好是有一个正常的解释!”他的每个字都那么清晰,她突然止住泪,盯着他。
四目相对,他的手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低低地叹息声不自觉地从他的齿间溢了出来。
她低头,抱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流过他的指缝,滴落下去。
“对不起!”她说。
他愣了下,怔怔地看着她,她缓缓抬头。
“对不起,我,我想说,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他不明白她这个对不起又是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对不起,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我,”她的声音哽咽着,霍漱清拥着她坐在沙发上,把那杯她要喝的水端过来放在她的嘴边。
看着她喝了水,他却一言不发。
“一直以来,在逸飞的事情,在我和他,我们那两年,还有之后,在这件事情上,我,我一直记着在那两年里,他怎么,怎么帮过我,怎么照顾过念卿,可是,可是我,”她的两只手颤抖着,连同嘴唇。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静静注视着她。
“对不起,我一直记着自己过的有多艰难,一直记着,如果没有逸飞,我和念卿,我们可能,可能会遇上很多的困难,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困难,就像很多的未婚妈妈一样的艰难生活。完全,完全忘记了你是怎么度过了那些岁月,完全忘记了你有多么的不易——”她望着他,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而他的眼里,泛起了她熟悉的温柔神色。
她顿了片刻,低下头,却又很快抬起,凝望着这个自己一眼就心动,一眼就爱上的男人,道:“对不起,我只想着自己,想着我对逸飞亏欠了多少,却忘记了,忘记了你因为没有和我,和念卿度过我们人生最艰难的岁月而有多懊悔。因为我对逸飞的亏欠,而,而,而让我觉得他要结婚,全部都是为了成全你我,为了能让我们好好生活下去而强迫了他没有慎重选择自己的未来。对不起,霍漱清,对不起,我直到现在,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犯下了怎样的错误,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口口声声说爱你,却从未站在你的立场去想问题,站在你的立场体谅过你的处境。我一直自私的占有着你的爱和你的信任,却从未去想过你需要的是什么,从未去想自己的行为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对不起——”
他抽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她闭上眼。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话,是吗?”他问。
她点头,睁开眼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你,你,还在生气,是吗?”她低声问。
他没有回答,却只是问了句:“你,爱他吗?”
苏凡怔住了。
“你之前说了那么多的对不起,其实,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对于我来说,别人如何看待我们,我都无所谓,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只会让自己变得优柔寡断。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你的感觉。你说我信任你,谢谢你这样想这样说,你这样说我信任你,何尝不是因为你信任我?所以,这一点,我很感谢你。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你,爱他吗,苏凡?你爱逸飞吗?”他说着,目光跟随着她的视线游走,她的视线,不能再聚焦在他的脸上。
“对我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理解你对逸飞的感激之心,换做是我,在那样的处境里,如果有个人不霍世俗的眼光帮助我,我也会感激,非常感激。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愿意告诉我,你爱他吗?在你的心里,到底是感激他多还是爱——”他的语气平静,似乎有一种将一切都掌握在手的自信。
“你,还是在意的,对吗?”她静静看着他,打断他的话,问道。
“废话,我是个男人,要是连我自己的老婆都不在意,那还是正常的吗?”他答道。
她不语。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爱他吗?”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问。
她张开嘴,还没说出口,嘴巴又合上,片刻之后,她低下头,复又抬头看着他。
“我,不是对他没感觉——”她说着,轻轻咬了下嘴唇,却见他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的表情。
“对不起,我,对他有好感,我,喜欢他——”她感觉到他的手松开了,眼里的神色,似乎有点涣散开来。
她的心里,突然一阵深深的恐惧。
看着他扫了一眼门口,看着他呼出一口气。
“夫妻之间,最基本的是信任,所以,我不能欺骗你,我,喜欢逸飞,可是,这只是对朋友——”她说。
“你觉得你们是朋友吗?”他看着她,问。
她不语。
“在你的心里,他是和江津一样的朋友吗?”他问。
江津,江津哪里算的上是朋友?只是,只是关系比较近而已,而逸飞——
“或者,他是和小秋一样的朋友吗?”他又问。
她不语。
“今天,既然你能为了这件事来找我,说了那么多的对不起,我们都谈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么,你能告诉我,他,真的只是朋友吗?你对他的喜欢,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吗?”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脸上。
是,朋友吗?
苏凡看了一眼窗户,沉思片刻,才盯着他,道:“他,是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朋友,”这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眼神的黯淡,“他是比其他的朋友更加亲近的朋友,可是,只是朋友,只是朋友,而不是爱人。我喜欢他,可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他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或许,这就是我给自己的解释,我爱的人,今生今世,只有你,让我哭让我笑让我发疯的人,也只有你。是你让我知道爱的悲伤和欢乐,是你让我知道爱的责任,所以,我的答案是,我喜欢他,可我,不爱他。我只想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而不是夫妻!”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已经乱的一塌糊涂,而手心,也都是汗。
他,却一声不吭。
房间里安静极了,她就像是个等待裁决的罪犯一样,一分一秒煎熬着,等待着眼前的法官给她判决,有罪,还是无罪。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判决?
“你相信我和他之间身体上的清白,可是,你不相信感情,对不对?”她突然问道。
他苦笑了下,道:“你觉得我有什么力量相信你们感情的清白?小飞他的情感那么的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样的话,你让我相信什么?”
“既然你心里这样想的,为什么还要问我?”她强压着自己的愤怒,问道。
“因为,我想听的,我在意的,只有你的感觉。”他握住她的手。
她苦笑了下,道:“你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还是这样,无动于衷看着我,看着我说这些,我——”
他刚张开嘴,门上就传来敲门声。
“进来——”他松开她的手,道。
“霍书记,时间到了。”进来的是冯继海。
霍漱清看了她一眼,她的视线却转向了窗外。
“让小冯先给你安排个房间你去休息一下等等我,再过一小时有个午宴,宴会之后我去找你,饿了的话,你自己要客房服务就行。”霍漱清对她说道。
她却没有回答。
霍漱清深深望了她一眼,起身走向门口。
等房门关上,苏凡才看着那扇门,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真是傻,傻成这样,自己送上门来,却——
片刻后,冯继海敲门进来了,对她说:“你跟我来吧,霍书记现在还很忙——”
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她站起身,看见了冯继海,突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要走?既然霍漱清要她留下,她就留下来听他说,何必现在就走?
宾馆里的景色,确实像方希悠所说的那样美啊!
“我可以自己选房间吗?”她问冯继海。
冯继海微微一愣,想了想霍漱清刚才交待的,便说:“可以。”
那么,她就要方希悠所说的那一间可以看到最美湖色的房间,她也想看看方希悠和曾泉曾经看到过的景色,哪怕只有这一次。
然而,此时的苏凡,即便是全世界最美的景色放在她眼前,都索然无味了。她不知道霍漱清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知道他的判决是什么,她,害怕,害怕失去他,害怕——
如果真的那么害怕,刚才骗骗他不就好了吗?骗他说,她根本对覃逸飞没有感觉,这样的话,他也就不会生气,也就不会离开她——
“夫妻之间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还怎么过日子?”她猛地想起自己对方希悠说的话,不禁惊醒了。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她和霍漱清之间,也需要重建信任,这种信任,是夫妻之间成熟稳定的关系,而不是恋人的。
她需要霍漱清的答案,不管他是什么答案。
既然她和逸飞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既然她自己主动来找霍漱清,如果得不到一个结果,又何必折腾这一趟?而她也很清楚,自己和他之间,再也无法回避逸飞这个事实了!
可是,他给的结果,她,真的可以承受得了吗?
湖面上吹来阵阵荷香,她静静趴在阳台上,看着远方。
而房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看向他——
她看见他缓步走进来,关上门。
可是,他的表情,他的表情说明他现在,并不高兴。
苏凡低头,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刚才的话,或者是自己和逸飞这些事——
他肯定会不高兴的,怎么会高兴呢?他是个男人,而且,他的地位在那儿摆着——就像母亲说的,那么多人,他的下属上级,还有很多的人,都知道她和逸飞过从甚密,让他沦为笑话,他还会高兴呢?
霍漱清一言不发,静静走向她。
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稳,可他越是走近她,她的心,就沉的越低。
她不敢看他的脸,根本不敢,她害怕,害怕——
是的,她害怕了,害怕他生气的不再理她,害怕他,害怕他说,苏凡,我们,离婚!
这就是她这几个小时里一直在想的,想着他会这么说。
而现在,当他真的,真的就在自己面前,这样的想法一冒上来,苏凡就觉得浑身冰凉。可是,她必须承担这样的后果,必须接受现实,是她错在先,不管他怎么处理,她都必须承担,哪怕,哪怕是最坏的结果!
看着他的双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苏凡却不敢抬头。
他静静站在那里,好一会儿,见她不动,才弯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她却别过脸。
“怎么没吃饭?”他问。
“没胃口。”她低声道。
他没说话,坐在她身边。
耳畔,是习习凉风,鼻间,是幽幽荷香。
“之前那些,是你要说的全部吗?”他问。
她不语。
“然后呢?你希望我怎么做?”他问。
她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他也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她。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一片静默。
这样的静默,让苏凡害怕,更加的害怕。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你想说什么?不管你说什么,我,我都,都,我必须为我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我知道,所以,你——”她似乎是在下定决心一般。
“这么说,你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是吗?”他双眼微微眯着,看着她。
被他这么盯着,她却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是,我是错了,我让你难堪,我没有考虑过你的立场,我——”她说着,却被他突然的吻给堵住了。
她长大嘴巴,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他,他的舌,就轻而易举地滑了进去。
凉风,吹动着窗帘轻轻摆动,苏凡躺在沙发上,却是只能抱着他的脖子,别无他法。
他的手,从她的短裙下伸进去,贴着腿上的肌肤,一点点滑动着,一点点向上游走着。
她并不肯定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在她说了那些之后,他还有心情和她做这种事吗?他,不生气吗?
上衣的扣子,被一粒粒扯了开来,他的手,扯过她内衣的肩带,将那柔软握入手中。
“唔——”她不禁呓语着,他却那么用力的吮着她的甘露,吞没她的呼吸。
“苏凡——”他松开她的唇,道。
“什,什么?”她茫然地问。
“我恨你!”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的,说完,俯首咬在了她的胸前。
“啊——”她叫了一声,泪水滚出眼眶。
好痛,好痛,他从未这样过,从未这样——
哪怕是他们的第一次,他也没有这样对她使用过暴力。
他说,我恨你。他从没这样说过,他从没有——
她紧咬着嘴唇,闭着眼,感觉到一点点的痛从她身体的不同部位传来,她不能出声,这是什么地方?人来人往,若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他——
可是,霍漱清,我,真的好痛啊!
“痛吗?”他盯着她那被泪水淹没的脸,哑声道。
她点头,睁开眼,大口地喘着气。
可是,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视线牢牢锁在她的脸上,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
“我的这里痛,你明白吗?”他说。
泪水,如潮水般涌着,她张着嘴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两年,每次只要想到你,我的心就痛的不得了,我想你,每一个夜里。有时候看见一个和你相似的背影,我都会忍不住追上去,可是每一次我都发现自己错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让自己不再这样做。每个夜里,你就在我的梦里出现,我梦见你出了事,梦见你,梦见你,梦见你在叫我的名字,我就被自己的梦给吓醒——”他说着,眼眶之中,有什么液体在闪动。
她闭上眼,却根本哭不出声音。
“苏凡,我的这里,全都是你,可你呢?你的这里,有多少的位置是属于我的?你自己说得清楚吗?你说,你只是喜欢他,你不爱他,可是,你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你以为我不介意吗?我告诉你,我没有大度到要把自己的爱人让出来的地步,我根本不是个大方的男人,我没有办法容忍你的心里还住着他,苏凡,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我,不会允许你的心里有他,绝对,不允许!你明不明白?”他的声音不高,却是充满了全部的情绪,愤懑,痛苦,还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她不停地说着。
“苏凡,或许,在我们重逢的时候,我或许不该那么急的逼着你结婚,或许我该给你一个时间想清楚,可是,现在,哪怕是现在,我也不会后悔自己那么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如果,如果我给了你机会,你就会,我,我害怕你会选择他,苏凡,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害怕你选择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苏凡给我吗?还有吗?”
她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双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当她的指尖碰到的时候,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中滚落了下来。她捧着他的脸,“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泪眼蒙蒙望着他,追问道,“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样苦,却不告诉我,让我像个白痴一样,一天到晚做着,做着让你伤心的事,为什么啊?”
他苦笑了下,道:“是啊,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办法忘了你,为什么我,我非要这样固执一念,你告诉我?”
她却摇头,泪水根本止不住。
“每一次,看见你和他站在一起说话,看着你对他笑,我的心——我看得出来,你在他面前很轻松,你对他的笑,是很平静,是发自内心的笑,而那些都是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你知道吗?唯一属于我的,却不得已和另一个男人分享,你觉得,我可要坦然接受吗,苏凡?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接受?”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你,你不告诉我,不告诉我?”她抓着他的衣领,哭着问。
“苏凡,你,你,就是我的劫,你对他的每一个笑容,就像是刀子在扎着我的心,一下,又一下,你——”他并不回答她,却是如此说。
她闭着眼,无声地落泪。
能说什么呢?不论多少的对不起,都无法弥补她的过错,都无法弥补自己对他的伤害,都无法医治他的心伤,都——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苏凡,你告诉我——”
她能说什么?她以为,一切都是她以为,她以为他什么都不说,就是他没有意见,就是——
“啊——”她猛地抬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他闭上眼,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泪水,从她的眼里滚出去,而她的齿间,却是腥红的味道。
等她松开唇,含泪望着他,他也睁开了眼。
“你说你恨我,我也恨你,霍漱清,你明明,明明,却,却不告诉我,却不说出来,你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能知道吗?你以为,你以为——”她抓着他的衣领,双眸死死地盯着他。
“霍漱清,你这个混蛋,你是个混蛋,你是个懦夫,你——”她含泪怒骂,他却依旧一言不发。
“你竟然爱这样的一个女人,你是疯了吗,霍漱清?你是傻了吗?霍漱清——”她说着,嘴唇颤抖着。
是啊,这样的一个她,他却,却——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苏凡?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抓着她的手,道。
她能说什么?她——
突然间,她笑了,泪水,也止住了。
他愣住了。
她看着他,泪花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那就离婚,好吗?离——”她咬着嘴唇,望着他。
霍漱清彻底怔住了。
她,她竟然说,说离婚?
苏凡,居然——
“我,我做错了那么多,我,我却,却——”她苦笑了,泪水滚了出去,“却总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没有办法在你面前装无辜,我没有办法在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之后,我,我没有办法再求你原谅。”
她的心,一下下抽痛着。
那是她自己拿着刀在扎,这也算是,算是在为他报仇了,是吗?在她伤害了他之后,在她让他经历了无数次的心痛之后——
“说什么对不起?多少的,多少的,对不起,都无法挽回我的错误,都无法弥补我对你伤害,我——”她望着他,他的嘴唇抽动着。
“离婚吧,霍漱清,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不知道——”她别开视线。
他渐渐松开她,她感觉到他的离开,慢慢坐起来,擦着自己的泪,却再也不看他。
“这,就是你的解决之道吗,苏凡?离婚?”他看着她,道。
她望着他,泪水又一次忍不住流下来。
“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你来爱,不配做你的妻子,我,我——”她低头,顿了片刻,擦去眼泪,“我想,既然如此,不如——”
他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她。
谁能想到,他们会走上这样的一步?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守候,那么多年的相思,经历了生死之劫之后,竟然就——
那么多的爱,那么深的爱,难道,都敌不过——
血,从他的脖子上渗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领。
她看见了,心里那么痛,却——
这种高级宾馆,应该有医药箱的,应该——
她忙擦去眼泪,站起身开始寻找。
然而,等她拿着药箱过来,取出一块创可贴去给他贴的时候,他却从她的手里拿过来,一言不发,走进了洗手间。
泪水,模糊着她的眼。
霍漱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领子上的血渍,心,却深深沉了下去。
他苦笑了,笑容那样的凄惨,悲伤。
那个他挚爱的女人,竟然要离开他的生命,竟然——
苏凡静静坐在沙发上,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脑子里,却,却乱成了一锅粥。
她竟然说要和他离婚,她那么爱他,他给了她那么多那么多,全世界所有的爱,她却——
可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之后,她还怎么面对他?怎么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面对他?怎么——
他进去洗手间,那么久,都不出来,他,他一定是恨死她了吧?一定是——可是,除了离婚,还能做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来减少自己对他的伤害?以后,或许,或许他们再也没关系了的话,他就,就不会再被她伤到了吧?或许,他——
可是,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离开他?怎么舍得离开他啊?
走到洗手间里,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没有去贴那个创可贴,苏凡急了,忙走过去,他却说“我自己来”。
她的双手,在空气中滞住了。
他洗了手,擦干手上的水,撕开创可贴的包装,看着镜子里的伤口位置贴了上去,可是,一个根本不够,她也不等他说,就赶紧跑出去拿了两个进来,看着他一个个贴了上去。
“你,走吧!”他说,却也不看她,只是低头打开水龙头冲湿了一个毛巾,然后拿起来擦着她嘴角的血渍。
他的动作那么轻,她的心,更痛了。
“走吧!”他说,“我给小冯打电话,让他送你出去。”
他说完,把毛巾扔在洗手台上,走出了洗手间。
而很快的,她就听见他在打电话。
她闭上眼,泪水从眼里滚了下来,流进她的嘴巴,那么的酸涩。
自他打完电话,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着眼。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动着,如他平时思考问题时一样,她看着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房间里安静极了,静的似乎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她害怕这样的静,越是这样静,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会成为现实,他,会真的和她离婚!
离婚?她怎么想得出来?可是,不离婚的话,她该怎么办?她宁可就这样离开,一辈子在心里记着他爱着他,也好过天天面对着他而要为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悔恨。
背靠着洗手间的门框站着,等待着冯继海来了接她走。
可是今天,好像冯继海动作很慢,怎么都——
她似乎有些感激他今天来的这么慢,似乎这点时间,是老天给她的,可以最后和爱人相处的机会一样。
“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他的声音,飘了过来。
她没有动,没有说话,目光,只是在门上。
他看着她,静静站在那里的她,片刻之后,他起身走了过去。
“回答我,苏凡,这就是你的决定,离婚,是吗?”他站在她面前,盯着她凄楚的脸。
她不敢看他,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害怕自己看他一眼就会哭,就会忍不住哭,就会更加心痛。
看着她点头,霍漱清良久不语,静静站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