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体谅刘延宁接下来还有两关要过,江景行和曹声扬第二日来刘青家,吃完饭后很快就告辞了,说是让刘延宁好好温书,等院试和府试都考完,他们再好好聚聚。
这话说得是没错,而且为了恭喜刘延宁考过县试,江景行他们还带来了据说是名贵的毛笔和墨砚——刘青没接触过多少好东西,瞧不出端倪,但是看她哥一见就爱不释手,又受宠若惊不敢接受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了。
江景行既然把东西带来了,自然是真心实意的送,一番相劝,最后刘延宁是千恩万谢的,才把东西收下了。
从这点就能看出,江景行和曹声扬对刘延宁的态度一如既往,并未改变,但刘青总觉得他临走前,说起让她哥好好对付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事,脸色似乎有些奇怪。
刘青也说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悦,就是感觉他的心情很复杂的样子。
不过不管江景行怎么心情复杂,也妨碍不到她哥考试,刘青思索了片刻,就收回心思,不再关心这个了。
等待放榜的这些日子,刘延宁已经在家把身子和精神调理回来了,因此接待完小伙伴的第二日,刘延宁又回书院去了。
得知方永顺这回也考过了,李氏被刘延宁劝下去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拉着刘延宁旁敲侧击的问:“你回了书院,瞧瞧方家那孩子回了没有,要是也在书院,不如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他这回也考上了,咱们还没恭喜他呢。”
虽然李氏说得很委婉,但是经过上一回,刘延宁对这个小伙伴就已经很警觉了,现在听他娘说想请人来家里吃饭,心里自然本能的排斥起来了,嘴上还是义正严词的道:“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些,还是等府试考完在说罢。”
李氏想了想,觉得也是,现在才过了一个县试,后边还有院试和府试,比这个难多了,现在来谈庆祝为时过早了些,顶多自家人聚一聚,讨个彩头罢了,儿子同窗那儿,还是先别打扰人家,等这几场考试都结束了再说。
而且李氏还有一个考量,下个月他们要去省府考试,公公的意思是愿意带上她女儿一起去的,方永顺那儿也要去省府,到时候他们两家结个伴,也好让女儿先同他接触接触。
李氏只是在心里琢磨,没有说出口,鉴于她儿子十分排斥的样子,就先不让他着急了。
刘延宁备考的日子,过得很快,刘青她们陪考的,也感觉日子飞快,院试的前几日,刘延宁书院的先生就叮嘱他们早点动身去省府,去的早了,说不定还能在考场旁边典个小院子,毕竟院试和府试两场,加起来在省府要待上一两个月,考生又需要吃些好的补身子,住客栈着实不方便。
李氏这边听了,忙托人给刘家送信,刘大爷和刘二叔第二日就赶车过来了,这次为了照顾大孙子考科举,刘大爷连家里茶叶蛋的生意都顾不上了,非要亲自出马。
江州城离省府太远,据说赶牛车要走整整两天——是从早出发走到晚上的那种两天,中间要在某个城里住一晚,第二天日落之前勉强能赶到城里。
因此得一大早出发,要是出发的得晚,就要在外边住两晚了。
为了省一晚上的客栈钱,刘大爷决定在江州挤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再出发,就他和刘大爷两个人,刘延宁的屋子挤一挤,还是勉强能住下的。
就这样对付到天刚刚亮,众人便起来了,李氏让刘青再躺一会儿,她出去帮着公公和叔子,把这几日整理好的行李和吃食,都往板车上搬。
自家有牛车就是方便,李氏本来就准备了几只鸡鸭,她怕女儿到时候不敢杀,自己先处理了几只用盐腌着,这会儿天还不算热,勉强能撑十来天。
昨儿刘大爷他们进城的时候,也从家里带来了好多吃的,还有些自家舍不得吃白面,现在吃的加被褥衣裳,都堆了大半个板车,等下还有刘延宁的书和笔墨,绝对像搬家一样。
刘青起来时瞧见这仗势,都忍不住咂舌,不由想他们家要是没牛车,这么多行李该怎么搬?
果然甭管现代还是古代,车都是家庭必备的。
李氏手脚麻利的摊了好几张饼,这就是他们在路上的干粮了,在搬行李之前,她又顺便煮了稀饭,刘青他们便用饼就着稀饭吃了几口,就上路了。
因为形成仓促,李氏都没来得及提出找方家同行的建议,结果刘青他们出了城,刚好就碰到了方家的人。
方家几房早就分家了,如今兄弟几个各过各的日子,比刘家人口简单是简单,遇到这种时候,就少了些帮手,只方家父女同行。
不同刘家带上刘青,是刘青自个儿想出去,刘大爷也有心让她多见见世面才带她出来,事实上就算不带刘青也不受影响。而方柳却是没办法,他们家现在就四口人,总不能四个人全出来,还得留一个在家干农活的,方柳一个小姑娘留在家的话,先不提安不安全,她这小身板肯定也干不了太多活,反而耽误地里的事,便只能让她跟着出来,在方父旁边搭把手了。
但不管怎么样,方柳看见刘青还是很高兴的,刘青也觉得到人生地不熟的省府,多一个小伙伴也好。
两个小姑娘坐在各家的板车上,就开始聊起天来了,听见刘延宁和方永顺打招呼,刘大爷也热情道:“我们还是有缘啊,没约好都能碰上,正好这两个小姑娘,到时候住客栈让她们住一间,还能省好些钱呢。”
方父也是惊喜,两家一拍即合,就这么结伴同行了,等进了省府,听见刘家要去考场旁典个小院子住,本来是想住客栈的方父也一咬牙,跟着刘家去了。
他们来得不算迟,但有人比他们更早,合适的小院子已经被典完了,两家人一合计,干脆就合起来典了个大的院子,里头有五间睡觉的屋子,刘青依然和方柳住一间,剩下的一家两间。
这样合起来比单独典屋子的价钱还便宜些,也算是皆大欢喜。
不过灶房就一个炉灶,刘大爷他们自个儿带的菜多,几乎不用买菜,方家自然不好意思占便宜,吃饭就是分开吃的,两家人共用一个灶台,炒菜便有点儿麻烦。
好在方家出来的是方柳,小姑娘也不爱斤斤计较,好说话得很,又同刘青关系好,她们俩便说好一起炒菜,只等炒完了再各吃各家的。因此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刘大爷他们也没闲着,刚住进来的几日都在大扫除,忙里偷闲时,又去隔壁打听众考生的情形,也想多了解些关于院试和府试的事,一直忙活到把刘延宁送进了考场,这才消停下来。
忙碌惯了的人,一旦闲下来是真要闲得发慌了,刘大爷几个大老爷们,再怎样也不会去做洗衣做饭这种家务事,便只能聚在一起讨论讨论考场上的孙子/儿子,本来还不紧张的心情,结果说得多了,那心情比正在考试的人都更紧张了。
刘青实在看不下去,便去她自个儿屋里拿了针线篮子出来,她娘怕在外边至少要待十天半个月的,别把心玩野了,耳提面命要她好好刺绣。
方柳见状,还以为刘青要绣花了,乐呵呵的跟了过来。
刘青却是拎着东西凑到刘大爷跟前:“爷,二叔,我奶回去有跟你们提过做模具的事吗?”
“模具?”刘大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你说用木板打几个小盒子?你奶说过,只是你不是说要刻花纹上去吗,我们还在等你哥考完,再叫他画几张画出来。”
“等我哥考完再做得多耽误事啊,趁着现在闲着先弄罢,我想起师傅给我准备的绣样上,也有简单的花纹,爷你们就按着这上头的刻。”刘青说着,从绣样中挑了张简单的出来,朝刘大爷他们比划了一下,“就照着这几片叶子和花刻,简单点就好,不用太复杂了。”
刘大爷接过绣样,仔细瞧着在刘青指的地方,应该在琢磨怎么下手,二叔便在旁边笑道:“青青不是要拿这个绣花的吗,给了我们,还怎么绣花赚钱?”
听出刘二叔是在打趣自己,刘青也笑嘻嘻的回道:“那就少赚几个钱呗,二叔肯定不会嫌弃我的。”
“哪里敢嫌弃你。”刘二叔揉了揉刘青的头,心里满是感慨,自家那婆娘整日儿在耳边抱怨,说爹娘偏心大房,现在眼瞧着延宁要考上功名了,就更加瞧不起他们几房,甚至为了抬举青青,使劲作贱着他们女儿。
可他是真没这样觉得,且不提青青这孩子多聪明,她琢磨出来的茶叶蛋给家里带来这么多好处,更别提他娘前儿透露,说青青连胰子都会做了,这么小的孩子,净想着给家里赚大钱呢。
他女儿比青青还大半岁呢,除了使性子,还会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大哥有福,大哥虽然走的早,留下的一双儿女却是有出息的,现在看大嫂把青青养得这么好,他对早逝大哥更服气了,大哥当年宁愿忤逆爹娘也要娶大嫂回来,是他眼光好。
不像自个儿的婆娘,眼皮子浅不说,还满身是心眼,现在把他女儿也养得这么小家子气。
且不说别的,他女儿就这气度,还真比不上青青半分,青青聪明还大方,也爱说笑,把爹娘哄得高高兴兴的。
说实话,就他自己,也更喜欢青青这样的女孩儿,小姑娘见人三分笑,眼睛笑弯弯的,看着多喜庆啊。
刘二叔只是感慨了会儿,很快刘大爷决定动手了,刘二叔也忙收起心思,跟上去帮忙。
方父这会儿闲着,也跟在他们后边搭了把手,几人匆匆出门,先去这附近的后山砍树去了。
刘青看着他们扛着的斧头,还真庆幸他们租的屋子里,连这些工具都备了。
方柳凑到刘青跟前,好奇的问:“青青,你同刘大爷说的那个什么盒子,是要装什么的吗?”
“装好东西呢。”刘青故意逗她,神秘的笑道,“到时候送你一份。”
“好啊。”方柳高兴起来,然而还有些纠结,“可是我家没有好东西回礼怎么办……”
*****************************************************
院试也考了三场,刘延宁和方永顺考完,两家人都没有急着回去,索性现在也典了屋子,当时屋主是要他们一次结了两个月的钱。
因此两家合计了一下,索性就在这住到下个月放榜,要是考中了,就继续典屋子,要是这次落榜,便退了屋回家去。
还算运气好,刘延宁和方永顺都中了,刘延宁这一回又是案首,还未弱冠的院试案首,当时放榜的时候,便有一群考生哗然,在讨论这少年什么来路。
这儿虽然没有联络工具,但书生的圈子就这么大,多问几个人基本上就清楚了,没过几日,刘延宁的出生背景和祖籍都被扒了,住的地方也暴露了,便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拜访,说既是同年,应该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说起来,读书人的圈子联系是很紧密的,别人不清楚,身为书生的刘延宁却不会不懂,为了不落下一个孤傲的名声,他也不好把上门的人都拒了,耐着性子先招待了几日,也出去吃过几次饭,然后才用要安心备考的理由,谢绝了还想上门结交的一群读书人。
刘延宁这般举动,既不显孤傲,也没有少年得志的轻狂,举止进退有度,反倒更让人看好了。
提心吊胆了几日的刘青,这回也彻底放心了,她哥还是很脚踏实地的嘛,没有被蜂拥而来的鲜花和掌声捧得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