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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殿下是什么意思?”祝海光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的意思?殿下的意思就是父亲如果想保住脑袋,就在家休息一阵子吧。没了官职总比没了命强。”祝宁婵淡淡道,眉眼间都是倨傲,见祝海光神色不虞, 她翻了一个白眼:“父亲, 您觉得如若这些年您贪墨银两的明细突然出现在了皇上的桌上, 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什么……?”祝海光心头一惊, 脸色顿白,抬头瞥了一眼祝宁婵的神色, 闭上双眼皱眉叹了一口气。
“父亲不必如此, 殿下的意思左不过就是咱不当这个劳什子的河道督运使了, 等到风头一过,殿下会替父亲筹谋出路的。”
祝海光闻言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殿下他……真的这么说?”
“自然。”祝宁婵起身走到祝海光身边,小声道:“您是我的父亲,殿下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出事儿呢?”
“父亲?您该去陪殿下了吧?”
祝海光回过神, 神色比之刚才安稳了不少,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至于殿下那边还需你……太子妃多多……”
祝宁婵微笑着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听懂了。
站在门口看着祝海光已经略显佝偻的背影,随后她扭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脸色很不好看的祝夫人及祝宁珊, 略微抬高了下巴。
放心吧,她一定会为祝家说好话的呀……
……
十月十八, 大吉。
祝府一大早便又是张灯结彩, 只不过门庭显得冷清许多。今日乃是祝家三女出嫁的日子, 不过排场显然与之前祝宁婵出嫁没得比。
有一部分原因是祝海光被辞官在家,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听信了祝宁婵让他莫要张扬的话,一切从简。
祝宁珊虽也闹了,可是祝海光满心思都是他自己的仕途,岂能因为一个女儿就把自己的‘未来’给毁了呢?
祝府大门挂着两串红灯笼,门房的两个小厮有些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一个还打着哈欠。
“为何要让我们等在这边,这个时辰压根不会有人来……”
另一个用眼神制止了他:“别乱说,被管家听到小心把你卖出去!”
两个人正嘟囔着,一辆看起来不是十分起眼的藏青色马车停在了大门口。先是从里面跳下来一个丫鬟,那丫鬟将脚凳摆好,这才掀了帘子将车内的人扶了下来。
是一明眸善睐的女子,穿着贵气。
那丫鬟见两个小厮没反应,不悦的皱了皱眉。
其中一个小厮眼睛瞠圆,伸手怼了怼另一个:“快去通知管家!”随后他上前:“见过太子妃!”
他们两个都是新来的,他要早一些,远远见过祝宁婵一次,这才能认出来。
没一会子的功夫,就见管家连跑带颠的过了来,哈着腰:“太子妃吉祥,您来了,老爷一大早便盼着呢。”
“劳烦父亲惦记。”祝宁婵笑了笑:“不过本宫还是想先去三妹妹院子里瞧瞧,出来的有些晚,也不知来不来得及给三妹妹添妆。”
“来得及来得及!”管家招手唤过一个婆子,然后冲着祝宁婵抱歉的说:“太子妃,夫人那边还在叫奴才,您看要不便让这婆子引您去?”
祝宁婵摆了摆手:“就不用麻烦了,本宫只不过才出嫁二月余,还能不认识路了不成?”
“是是是,奴才想岔了。”管家拍了拍自己的嘴,但是依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婆子,这才退了下去。
等到看不到管家的身影,春香这才不满的开了口:“夫人和老爷真是好大的架子,竟都不露个面?”
祝宁婵的面色却并没有不满,依旧笑眯眯的:“无需苛责,我也不是外人。况且……最近母亲母家出了事儿,忙的很……”
忙的很就是真的很忙的意思。
据说祝夫人娘家来人,已经在祝府住了几日了,祝海光……头很疼。
忙吧,越忙越好,越忙才越不会搞别的幺蛾子。
祝宁婵觉得今日真的是一身轻松,祝夫人那头应该已经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了,所以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相反的,今日她还要送祝宁珊一个大礼呢!
特别大。
到了祝宁珊的院子,远远便听到屋中热闹的很,欢声笑语的。
门外的丫鬟见祝宁婵前来自是不敢怠慢,在她还没有走近的时候便窜进屋内去通传了,下一秒屋中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后小丫鬟出了来,祝宁婵刚好走到门口,她急忙打了帘子:“太子妃,小姐盼您好久了呢……”
祝宁婵进门,绕过屏风就看到祝宁珊安然的坐在榻上,身上穿的是石榴红的里衣,在烛火的映照下,不仔细看的还以为是大红色呢。
看起来最近发生的事儿并没有让她的心气便低,还想着怎么争强好胜呢?如今祝海光没了官职,就算贤王爷的正妃身份不高,但是现在人家怎么也比祝家强多了吧?
不想着怎么避嫌,怎么能不惹正妃不高兴,还上赶着穿颜色这么接近的嫁衣,脑子里真是进水了。
“见过太子妃。”祝宁珊笑吟吟的开口,语带抱歉:“您看,我的鞋子还没有拿过来,真是不能起身请安了。”
只不过脸上却不见丝毫的不好意思。
与之相反屋子里其余的小姐都乖乖的见了礼。
祝宁婵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上前走到榻边笑的一派平和的拉住祝宁珊的手:“自家姐妹哪里来的那么多说道?今日你出嫁,你最大。”
祝宁珊猝不及防下被她拉住了手,略微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神色淡淡:“多谢太子妃前来,民女倍感荣耀。”
祝宁婵被人推开也不见尴尬,转身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又与几个相熟的小姐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回身讶异道:“三妹妹,你的鞋怎的还没送过来?这起子下人也太不上心了吧?”
祝宁珊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之后才回答:“劳烦太子妃费心了。”其余的就不多说,摆明了不想告诉她。
“哎呀,今日来主要之事本宫竟给忘了。绿萝?”
春香身边的绿萝捧着托盘上了前,祝宁珊见状下意识的向后挪蹭了一下,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本宫出嫁的时候,三妹妹送的观音像本宫十分喜爱,妹妹一片心思全都是为了本宫,本宫怎能不感动呢?”祝宁婵示意绿萝将托盘送到祝宁珊跟前,她满怀期待的样子:“三妹妹,不若你亲自揭开来看看惊不惊喜?”
祝宁珊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颤抖。
可是一旁别的小姐在此时出了声:“太子妃与祝三小姐的情谊之深真让我等羡慕,三小姐,还不快揭开来让咱们也跟着开开眼界?”
“就是……快揭开吧……”
“……”祝宁珊抬眼看了一眼祝宁婵,贝齿咬了下唇,一个狠心将红布揭开!
“哇,好漂亮的鞋……”
祝宁珊看着托盘上的锦缎鞋有些怔愣,鞋面是海棠红的,上面缀着两颗偌大的夜明珠,价值连城。
“妹妹喜不喜欢?”祝宁婵上前一步询问:“这鞋面可是本宫亲自去皇后娘娘那边讨要的,去年进贡上来的流云锦,比本宫的那匹更好看。这珠子就是三妹妹特别喜欢的那个,本宫又特意让太子去寻了另一颗,凑成一对儿给你镶在了鞋面上,妹妹可喜欢?”
祝宁珊只顾着愣住,她真是半点没想到能从祝宁婵那里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警惕的抬起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才不信这女人能有好心眼!
“怎么?妹妹不喜欢吗?”祝宁婵有些失落。
“不。”祝宁珊努力做出十分高兴的模样:“民女喜欢,谢过太子妃。”
“这就好!”祝宁婵拍了拍手:“不若妹妹现在就试试合不合脚,反正你的鞋还没拿过来呢。”
在众人的起哄中,祝宁珊只得命丫鬟伺候着她穿上了这双鞋。入脚十分舒适,上好的流云锦触感温润,显得她的脚小巧又漂亮。
“真是好看。”祝宁婵出声感叹:“本宫可是忍痛割爱,妹妹要好好爱护这双鞋啊。希望妹妹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她说完见祝宁珊那略显疑惑的样子,勾起唇笑了笑:“一双好的鞋能让妹妹走起路来更舒服,毕竟人走路除却腿,还有脚呀,磨破了或者受伤了可就走不好路了。对不对呀三妹妹?”
“太子妃果然心细,三小姐今日不若就穿着这双鞋出阁吧?真的很美。”有个小姐开口劝道。
其余人闻言也附和,这时丫鬟恰巧捧着一双石榴红的金线绣鞋走了进来。祝宁珊便摇了摇头:“这般珍贵的鞋,理应好好珍藏才是。”说着就要将脚上的鞋脱下。
突然,一个年龄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喘着粗气:“不……不好了!三小姐……不好了!”
没等别人反应过来,春香上前一步呵斥:“大胆!大喜之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慌张到有些语无伦次:“三小姐恕罪……贤王爷他……他……”
祝宁珊顾不上将鞋脱下,慌张的站起了身:“王爷他怎么了?!”
倒是惹得妇人多看了她几眼。
这位便是三皇子的生母赵妃了,娘家是江南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七品小官儿,要不是人长得好看又生了三皇子,是万万没有机会坐的上这个妃位的。
因为外家帮不上什么忙,是以三皇子只能通过求娶正妃的机会来获得帮助,要不然以赵妃的性子,估摸着也不会同意祝宁婵一个庶女当自己皇儿的正妃,说出去平白的低了别的皇子一头。
祝夫人看了一眼祝宁珊,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没有说出呵斥的话。
赵妃微微一笑:“祝夫人不必多礼,早就听闻祝大人家里的女儿个个都是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知哪位是祝二小姐?”
祝宁珊不知是何表情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祝宁婵。
祝宁婵则是上前一小步:“见过娘娘。”
赵妃那审视而又挑剔的目光上下看了看她,然后便看向了祝夫人:“不知本宫可否与祝二姑娘单独说几句?”
“这……”祝夫人好像有些犹豫。
“无妨,一会子说完话儿本宫便派人将二姑娘送去凤禧宫,皇后娘娘那里还要等上好一会儿呢。”赵妃又道。
“如此便谢过娘娘了。”祝夫人给祝宁婵递了一个眼神之后,便扯着祝宁珊走了。
待到周边只剩下几人之后,祝宁婵便听到赵妃一声冷笑,转身便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赵妃身边那个大丫鬟便轻轻碰了碰她:“二姑娘,还不快些跟上?”
几个转弯,便到了一处小门前,进去是一处清幽的所在。
赵妃已然坐在一颗古朴的大树下,树枝垂的很低,几乎触到了旁边小池子的水面上。
有人上前伺候着倒了茶水,她伸手拿过喝了一口,一双美目瞟向了一边的池塘,里面的锦鲤游得正欢,看起来完全没有打算理会一旁站着的祝宁婵。
祝宁婵抬手挠了挠额角,觉得这出给未来‘儿媳妇’立规矩的戏真是无趣的紧,要是原身的话想必为了嫁给三皇子定是要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可惜,祖师奶奶相中祝家看门的那个旺财了,听说无父无母的,家中挺干净。
眼瞧着赵妃还要喝第二口茶,祝宁婵开了口:“娘娘不是有话要同民女说嘛?您是不是忘了要说什么了,没关系的,要不民女先去凤禧宫,您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传唤民女也是一样的。”
赵妃闻言心中觉得惊奇之余却觉得震怒,一个小小的官家庶女便敢如此对宫妃大不敬吗?
“哟,祝家女儿真是好教养,什么时候本宫还未说话,便轮到你发声了?”赵妃重重的撂下茶杯,面上有一丝红晕,应该是气的。
“娘娘恕罪,是民女逾矩了。”祝宁婵意思一下福了福身,语气中并无多大的悔改之意。
赵妃只觉得心头堵了一团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要说真的发落了也不成,毕竟现在这个祝宁婵的确是三皇子的最佳选择。比她身份好的没有祝家有钱,比她身份差的还是没有祝家有钱,说白了不还是为了三皇子的‘大业’吗?
毕竟以皇子的身份,明面上是万万不能与商贾巨富搅和在一起的。
心思转了几转,她最终还是淡了脸色,指了指一边的小杌子:“坐吧。”
祝宁婵谢了恩,坐了下去。
那边赵妃再次开口:“听闻祝二小姐年前已经及笄了?”
“是。”祝宁婵颇为温顺的应道。
“想来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赵妃说着面上竟还有些感慨:“铮儿转眼年纪也大了。”
祝宁婵听到这里就有点诧异了,根据原身的记忆并没有这出啊,随随便便就赐婚了,然后原身就背着小包袱嫁人了不是吗?怎的今天赵妃的姿态还放的颇低呢?
奇怪归奇怪,该说的还是要说:“三殿下乃天家之子,自是与旁人不同。”
“说起来,想必祝二小姐也见过铮儿……”虽然对这个祝宁婵的第一印象不算很好,但是赵妃时刻记着自己皇儿的嘱托,说这位祝二小姐是个极重规矩的,偏要她今日先探探口风。要是按她所想,一个庶女,娶了都是给了她大脸面了。
奈何她向来拧不过自己儿子李峥的意思,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民女确实与三殿下有过一面之缘,想着将来必定是天之骄女才能与之相配呢。”祝宁婵笑眯眯的打断赵妃即将出口的说辞:“毕竟假若将来有朝一日……”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妃,余下未出口的话想必对方能够心领神会:“发妻身份不够不知道会不会为世人所耻笑呢?”
这话正经的说到了赵妃的心坎里,她虽然娘家不够位高权重,但是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家中嫡女,对于嫡庶观念还是很重的。
人总是能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说白了赵妃本身不也只是个妾吗?三皇子也不过是个庶子罢了,不过出身在皇家才无人敢说而已。
这边祝宁婵见赵妃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脸上的笑意更重,拿起一旁的紫砂壶将对方的茶杯斟满,慢悠悠的说:“家中三妹妹再过月余便能及笄,娘娘您说呢?”
“大胆!”赵妃突然将茶壶挥落,大斥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庶女这是在嫌弃我的皇儿吗?!”她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个傻的,此时回过了神便心生不满。
典型的我可以嫌弃你,但是你不能嫌弃我儿子啊!
“当然不是。”随着赵妃的怒喝,周边的丫鬟跪了一地,祝宁婵面上却丝毫不见害怕,依旧笑盈盈:“三殿下如此丰神俊朗,试问哪个女儿能不动心呢?”
“那你……”赵妃此时倒是真的有些摸不准祝宁婵的意思了。
“民女所图不小。”祝宁婵眸子晶亮:“民女在府中地位不知父亲是否与三殿下如实说过,不管三殿下知与不知,娶了民女,殿下能得到的帮助只会少的可怜。”
“可是民女的三妹妹那就不一样了,祝府嫡女,份量可是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赵妃迟疑。
“民女只是想要娘娘与殿下的一个承诺。”祝宁婵微笑:“民女可助殿下娶得佳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请娘娘许民女以贵妃之位。”
赵妃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唇角微勾:“本宫以为你会要那主位。”
“民女有自知之明。”祝宁婵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讽:“如若殿下能娶到三妹妹,那自是大喜的,与其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正妃,不如做一个……娘娘您懂的。”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母亲还在凤禧宫等民女,娘娘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