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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宁婵也是微微屈膝:“李太傅。”
李太傅身材娇小, 眉毛留的老长, 几乎垂到了肩膀,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不甚合身, 像是偷穿了人类衣服的干瘪猴子,但是在场众人是万万没有敢嘲笑于他的。这位乃是三朝元老,当今皇帝钦点的太子老师。
李太傅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从一旁太监手中接过丝绢帛,展开朗声念了起来。待双方交换过信物,这小定仪式就算结束了。
接下来祝府还有宴席招待宾客,后花园空地处也搭建了戏台子供女眷们听戏吃茶闲聊。
祝宁婵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显:“如此, 民女便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李显略微点了点头, 这时各家的大人及少爷便有序的萎了上来。正堂内还算靠后的位置,站起了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 遥遥的冲祝宁婵扬起了下颔。
祝宁婵顿住了脚步, 侧过头看了一眼春香。
春香上前将祝宁婵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个动作不过两秒的时间,便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个小丫头,手中端着茶水莽莽撞撞的自那青年面前经过, 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 一个不稳竟将茶水洒在了青年的前襟上!将青年也撞了一个踉跄,自怀中掉了一块什么东西。
那丫头登时吓得脸色惨白, 跪倒在地:“还请王爷恕罪!”顺便还将那掉在地上的玉佩捡着用双手奉上。
李铮皱着眉看着脚边抖若筛糠的丫鬟, 心头有些不爽快, 又见四周好多人将目光看过来,将她手中的玉佩接过,挥了挥手:“无碍。”
“谢王爷!”小丫头听了动作十分迅速,地上的托盘都没捡,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李铮眉头皱的更紧了,暗道这祝府怎么这么上不了台面,这等大日子来正堂伺候的丫鬟竟然如此毛躁!
这时已经有许多人认出了这位正是这几日刚刚回到京城,就被皇帝大肆嘉奖了的新晋的贤王爷。如今这个时候,又得了这么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称号,一时间上赶着巴结的人可不算少。
就在众人蠢蠢欲动的时候,祝海光拨开人群,一连声的上前:“贤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怎的没人通报一声呢?微臣见过王爷。”
祝宁婵又看了一眼被许多人围住的李铮之后,搭着春香的手再未回头看一眼,经过女眷区的时候,便听到人群中一声细又尖的声音道:“哟,我怎么觉得刚刚自贤王爷怀中掉出来的玉佩这么眼熟呢?”
这话说的旁的人都是一愣,回过神却找不到是谁说的了,但是有心的闺阁小姐们便细细思索起来。
男女坐着的地方隔的不远,那小丫头又将玉佩高高举起,李铮收回玉佩的时候脸色又有些不大自然。
经过刚才声音的提醒,有些小姐便觉得有些不对。
祝宁婵脚步未停的穿过门走去了偏厅,只嘴边的笑意一直未减。
……
待到她换过衣裳去花园寻那个戏台子的时候,就见台上并未咿咿呀呀的唱戏,底下的女眷也都坐的规矩,只偶尔有小声说几句话的,前方的祝夫人脸色有些僵硬。
在侧方站着一众人,皆是宫中服制,每个都低垂着头,看起来就规矩极好。
领头的是一个老嬷嬷,头扬的老高。
祝夫人见祝宁婵缓步走了过来,便起了身,有些没好气:“你去换个衣裳也这般久?”说着看了一眼那老嬷嬷:“宫中来人可是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老嬷嬷听到这话,看向祝夫人的眼神有些不赞同,但是到底没有多嘴说些什么,只是上前福了福身:“老奴见过祝二小姐。”
祝宁婵没有生生受了这礼,待到老嬷嬷起身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怎的不叫人唤我一声?知道了我便不换衣裳就过来了。”
祝夫人登时便说不出话来。
老嬷嬷似笑非笑的瞟了祝夫人一眼,朗声道:“不碍事,左不过就是奴婢们多等一会儿,原本是要赶在仪式前过来的,只娘娘宫中突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言罢不再废话,指着那垂首站着的一个姑姑,四个丫鬟及两个太监说:“因着二小姐即将入宫,皇后娘娘心慈,怕二小姐不适应宫中生活,特命老奴给小姐送过来几个人用着,那位邱姑姑,皇上及太子都赞过的礼仪规矩上佳。”
这便是送来临时教导祝宁婵规矩的,不过这老嬷嬷最后一句倒是挺耐人寻味的。
太子……赞赏过的?祝宁婵想着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耳垂上的白玉耳环,随后行礼:“民女谢皇后娘娘。”
老嬷嬷点了点头,另指着一个丫鬟:“这是绿萝,管账的一把好手,小姐不妨多多吩咐她。”说着看了祝夫人一眼,才道:“虽说甚少有姑娘家自己管聘礼的规矩,但是东宫不同于别处,二小姐不若先试着归拢一番。”
话语的意思好像是让祝宁婵先拿着这些子玩意儿练练手,但是未必没有敲打祝夫人的意思。
祝夫人显然是听懂了,脸色变得铁青,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心道谁人不知祝家的家底,感情老娘会惦记她这点聘礼?
虽然有一瞬间是存了扣下一些的想法,但是也不是贪图财物,而是抱着不能让祝宁婵如此风光得意的想法。但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手竟然伸的这么长!
强压住怒气,祝夫人笑的脸皮有点扭曲:“二丫头,晚上你便派人将聘礼抬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吧?”
祝宁婵面上不胜感激,应了下来。
老嬷嬷显然是满意了,老脸扯了一抹笑意:“来之前娘娘特意吩咐老奴了,说二小姐明儿要是没什么事儿,进宫去陪娘娘说会子话。”
“是,还劳烦嬷嬷回去与娘娘说一声,宁婵明儿一早就去。”
老嬷嬷福身:“如此老奴便先回宫禀告娘娘了。”
之后便将该留的人留下,带着另外几个人走了。
祝夫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觉得身后的人似乎都在取笑于她,因着庶女被宫中之人当面敲打的,这京中她还是头一份吧!
看着身边略显柔弱的祝宁婵,正欲发作,却在看到不远处邱姑姑的神情之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转身恨恨吩咐戏班子正常唱戏,依旧还得笑脸迎人。
祝宁婵却是不肯让她歇一口气,上前道:“母亲,原本是想陪着众位夫人和小姐听戏的,未曾想皇后娘娘赏了我这么多人,女儿便先回院中安置一番。”
祝夫人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
“女儿晚一些便会派人去库房,多谢母亲了。”祝宁婵不在意她的冷待,继续笑眯眯的说道:“女儿告退。”
话音刚落便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原地的祝夫人到底还是没忍住,生生的将手中的帕子给撕成了两半!
众人只得认为之前祝宁婵在京中小姐当中默默无闻是祝夫人的战术,一时之间什么聪慧灵敏,德才兼备,貌美如花等一系列的形容词好似不要钱似的往祝宁婵身上扣。
祝宁珊在旁边听着觉得心头堵得慌,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她祝宁婵就是嫁了一个病秧子,病秧子也活不了几日,说不定将来还要她陪葬的。
虽是这么想着,但是心头的那股子难受劲并没有减轻。
祝宁婵她一个庶女凭什么?就算是只得几天的荣宠,那她也不配!不配!不配!!!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她?祝宁珊猛然想起下午的事,突地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祝宁婵:“你下晌的时候在竹林里当真没有看见旁人?”
祝宁婵将目光从手中的圣旨上面收了回来,嘴角翘起:“哦?三妹妹这话是何意?还是你希望我遇到什么人?”
祝宁珊一哽,胸中的万句话是怎么的也说不出来,随后便是怒气升腾:果然是个狐媚子,逮到个机会就会勾引汉子!
“你之前并未入宫也并未见过太子殿下,怎的皇后娘娘和皇上偏就指你为太子妃?”祝宁珊紧咬牙根:“别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提醒你,你要是真的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将来被人知道,丢的可是整个祝府的脸!”
这话说的诛心,话里话外似是确定了下晌在竹林中祝宁婵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才惹得太子殿下倾心。
不然的话,皇家怎的会将一个往日里近乎于隐形的庶女赐给太子呢?
“三妹妹。”祝宁婵脸上笑意不减,打断了祝宁珊的话:“这样三殿下就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祝宁珊闻言愕然。
然后便是脸色涨红:“我才没有……没有……才没有心悦三殿下……”
祝宁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妹妹不必着急,我也没说过你心悦三殿下呀?”
“那你这话是何意?!”祝宁珊语调升高,在原本还算热闹的玉明殿里也是穿透力极强,一时间周围的说话声都小了下去,不少人都奇怪的看着她们这边。
大家只看见祝宁珊神色颇为狠厉,祝宁婵则是半垂着头,手还在不安的搅动着自己的手帕。
祝夫人见状轻咳了一声,祝宁珊这才发现眼下的情况,复又狠狠地瞪了祝宁婵一眼,扭过身去与旁的小姐聊天去了。
可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事儿便不是这样简单的了。且不说祝宁婵是即将要入主东宫的准太子妃,在祝府那也是祝宁珊正儿八经的庶姐呢。虽说高门大户都是嫡庶有别,但是也没有哪个嫡小姐在外面如此苛责自己的庶姐的。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尚且敢如此这般,在府内,想来祝宁婵的日子不算好过吧。
祝宁婵倒是没有理会别人的想法,呆了一会儿起身就想出去,一旁一个身着宫装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姑姑迎了上来。
“祝二小姐,不知您想去哪里呢?外面天色已暗,虽说有路引灯但是依旧不甚好辨别方向,不如奴婢陪您去?”
祝宁婵挑了挑眉,心想这圣旨一下便立刻不同了,便点了点头:“还劳烦姑姑,我想……去方便一下。”
那妇人笑了笑,伸出手:“祝二小姐这边请。”
出了玉明殿,拐了几个弯,出现了一个石板小路,路两边栽种着开的正好的花儿。
那妇人停下了脚步,恭敬道:“前面便是了,小姐可要奴婢相陪?”
“不必了。”祝宁婵拒绝:“劳烦姑姑在这里等我一会子。”
妇人应下,便退到了廊下。祝宁婵走上小路,前面乃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原石立在那里,算是一个遮挡。她绕过石头,不远处有着一间小木屋,想来是玉明殿特意备给外客的茅厕了。
正要向前走,却突然被拦住了去路。
祝宁婵眼皮一跳,面上却并无害怕的神色,福了福身:“见过三殿下。”
“你……”李铮开了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祝宁婵再次福身:“如今这般也算是好的结果,这样爹爹便再也拿不出旁人来敷衍于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