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去,一身酒意的张鹏飞离开了西山疗养院。(◎)他中午陪首长喝了两杯,唐总今天很高兴,连午睡都免了,一直陪着张鹏飞聊到现在,两人就西北的各方面工作谈了很多。要不是天都快黑了,唐总还是不想让张鹏飞离开。
一位退休的老干部,在某种时刻更像是一位孤独的老人。
唐小林一直把张鹏飞送到疗养院门口,这也是唐总的要求。张鹏飞知道老首长的意思,他是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来过了。想到这里,张鹏飞心里很不是滋味,经过了政坛的风光,那些高官们的结局都显得有些落寞。曾经唐总对凡事都很看得开,是位儒雅、大度的干部,但是到如今也难免俗套,或许这也是社会的现实吧,从高处落到地面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接受?
“爸爸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唐小林看向张鹏飞:“张书记,谢谢您！”
“我们不来看望首长总说自己忙,可怎么求人的时候就不忙了?”张鹏飞自嘲地笑了笑:“小林姐,以后有空就多回来陪陪首长。”
“是啊,大家都忙！”唐小林无奈地笑了笑,随后问道:“张书记,什么时候回延春看看?”
“会有机会的！”张鹏飞看向天空,心思神往地说:“那是我梦开始的地方,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唐小林心口一热,从张鹏飞的眼中感受到了别样情怀。刚才张书记和父亲谈到了很多矿业改革的问题,唐小林没想到张书记准备得如此充分,每一步计划得都很详细。难怪他做事很少失败。想到这些,唐小林不禁替矿业集团的那些人捏了一把汗,有些事也就只有张书记敢做啊,换成旁人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换成旁人……谁又有张书记的能力和高深莫测的人际关系?表面上张书记是刘系的接班人,但是细细盘算起来,张书记所能影响或者说联系的可不单单是刘系,别人是政客,而他才是政治家！直到张鹏飞上车离开,唐小林还站在原地好久,她有些失神。
张鹏飞坐在车里望着西山的落日美景,脑海中盘算着各种事情。在陪着唐总喝酒的时候,他接到了西北矿业集团老总郭凤喜的电话。郭凤喜在电话中说董事长武林已经到了金沙,希望同张鹏飞碰个面聊聊。
张鹏飞直接告诉他自己在厩,有事只能等回去后再说了。电话里的郭凤喜很惊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张鹏飞会连夜赶去厩,这条消息让他们更加胆寒了。回想着郭凤喜在电话里的吱吱唔唔,张鹏飞嘴角挂着冷笑。他已经接到了赵金晶的短信,闹事的玉殴没有离开,想必今天晚上武林、郭凤喜他们是离不开玉矿集团了！
玉农到玉矿集团示威,这事不是赵金晶策划的,她也没有这个能力,指挥这件事的是图歌的接班人罗布森。当然,幕后真正的策划者是谁不用猜也知道。张鹏飞确实是在玩火,他在用非常规的方式来做事情,这事闹不好就会烧到自己。
离开西山之后,林辉按照张鹏飞的指示去接贺楚涵。张鹏飞在路上给她打过电话说要去接她,晚上一起吃饭。贺楚涵只是答应了一声,别的什么话也没说,通过这一年多的重新接触,她已经认可了张鹏飞在心中的地位,只是由于心理与生理上的问题,两人还需要时间。现在的贺楚涵也在自我调节,并且找医生看过服用了一些药物。同几年前相比,她又恢复了对爱情的渴望,这就是一个好迹象。
贺楚涵走出办公大楼就看到了张鹏飞的车,直接走了过来。张鹏飞从里面打开车门,微笑着把她迎上来。
“西北那么多事,你怎么跑过来了?”贺楚涵不满地问道,身在宣传部门工作,她了解的情况比大众还要多。
“我过来就是为了西北的事……”张鹏飞解释道。
“哦……”贺楚涵隐隐有些失望。
张鹏飞忽然醒悟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连忙补充道:“我这是假公济私,名义上为了公事,实际上就是想看看你。”
“无聊！”贺楚涵扭开头,脸上却有了喜色。
张鹏飞暗地里笑了笑,女人总归是女人,贺楚涵还是那样的性格,特别重视她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你不是从机场过来的吧?”贺楚涵问道。
“我刚才去见了唐总。”
“唐总?”贺楚涵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你请他帮忙?”
张鹏飞点点头。
贺楚涵低头想了想,犹豫道:“现任首长都不敢表态,他能怎么帮你?”
张鹏飞解释道:“正因为现任首长不敢表态,我才去找唐总！你别看唐总已经退休了,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对我而言发挥的作用比当今首长还要大！”
贺楚涵眯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我还是想不明白！”
张鹏飞说:“你会想明白的！现任首长不表态支持,也不表示反对,其实就是在为我创造机会,如何做就看我自己的了！”
“那你想怎么做?”
“晚上再和你说吧,先聊些别的……”张鹏飞抬手搂她入怀:“最近想我没有?”
“你干嘛……”贺楚涵脸色一红,看了眼前面的彭翔和林辉,想推开张鹏飞可又推不动。她到不怎么在乎前面的两人,这些年张鹏飞身边的女人都习惯了彭翔等人的存在,他们在某些时候和透明人一样。
张鹏飞搂她很紧,微笑道:“最近忙的事情好多,也没顾得上你,你不会生我气吧?”
贺楚涵摇摇头,心中暖暖的,其实她现在并不奢望能整天和他在一起,只要他心里有自己,懂得关心人,知道对爱付出就够了。之前贺楚涵之所以想不通,那是因为张鹏飞过去太自我,对女人和爱情只懂得索取,好像别人欠他似的！而现在,或许是不再年轻,张鹏飞已经发生了转变,对女人细心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只知道享受、泄欲。
“楚涵,我把你调到西北工作吧,怎么样?”张鹏飞的手抚摸着她光滑的小脸蛋,一副柔情的模样。
“算了吧,”贺楚涵摇摇头:“离得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人言可畏,注意一下比较好。你现在……十分关键,我们都不再年轻了,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看开了。”
“楚涵,你变了……”张鹏飞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眼睛有些湿润。
“变成什么样了?”
“变懂事了,过去的你……”张鹏飞笑了笑,并没有说下去。
“人必须在现实面前低头,曾经的天之娇女都有了私生子,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呢?”贺楚涵想到这些往事,心里酸酸的。
“楚涵,你后悔过吗?”
贺楚涵摇摇头:“这一切都是天意吧！”她靠在张鹏飞肩头,不经意地看了眼窗外,这才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吃饭啊！”
“可是这……”
“我又请了朋友。”
“啊……”贺楚涵张大了嘴巴,“那我去合适吗?”
“你都认识,没关系的。”
“哦……”贺楚涵靠在他的怀中不说话了,这种感觉虽然短暂,却很温暖。贺楚涵是小家碧玉的女人,也有些娇气,如果张鹏飞能经常陪着她出来转转,她会感觉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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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来到了一家东北饭店,径直上到二楼的包厢,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两个女人,看到张鹏飞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张鹏飞向两位女士拱了拱手。
东小北微笑道:“还说请客呢,客人来了半天也不见你这个东道主,我们想点杯水都怕没有人买单呢！”
“呵呵……”一边的艾言笑了笑,目光扫向了张鹏飞身后的贺楚涵,吃惊道:“楚涵,好久没看到你了！”
贺楚涵和两人打了招呼,想到这两人的身份,已经猜测到张鹏飞的用意了。东小北还是老性格,虽然不像之前那么狂躁了,但是在老朋友面前有点原形毕露,嘻嘻哈哈的像个傻姑娘。她拉着贺楚涵坐在身边,看向张鹏飞说:“张书记,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对对,上菜吧,我们边吃边聊,我们难得一聚,今天说什么也要好好聊聊！”
东小北笑道:“您一个电话就把我们叫了出来,恐怕不是聊天那么简单吧?以我对张大书记的了解,如果不是有求于人,你才不会请客呢！”
“哈哈……把我说的那么小气啊?”张鹏飞哈哈大笑,偶尔和一些老朋友见见面,会让他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子,难得轻松下来。
菜陆续上来了,张鹏飞和他们聊了起来,贺楚涵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太多的插话,心里却极为的甜蜜。像今天这种诚,张鹏飞本可以不带她过来的,他这么做无疑是怕她误会,同时也是一种任信的表达。长期以来,贺楚涵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这种尊重,现在张鹏飞都一点点的做到了。
东小北主动提到了金沙玉矿的事情,她看向张鹏飞说:“金沙玉矿自从上次爆炸案之后一直也没消停,听说你要对矿业开采模式进行改革,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女人太聪明了……小心没有男人爱！”张鹏飞笑道。
“老娘这辈子反正也没有人爱了,那还不如聪明一点呢！”东小北说着,歪头看向艾言:“你瞧艾姐整天被她男人哄得那么开心,人家还不是为了晚上睡她?”
“哈哈……”张鹏飞和贺楚涵都把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艾言又羞又气,狠狠地拧了东小北一把:“死丫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正形！”
“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啊?”东小北嘿嘿笑着:“男人对你好无非就是为了睡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艾言小脸通红,看向张鹏飞说:“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
东小北没理他们,刚是拉着贺楚涵的小手问道:“你们又和好啦?”
贺楚涵脸色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东小北笑道:“姐,其实你都为他生孩子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原谅的?”
贺楚涵愣了一下,默默点头,细细想来,东小北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鹏飞没理东小北的八卦,对艾言说:“我这个全盘计划离不开媒体的力量,这几天抽空写了篇文章,你看能不能发……”说着,从包中掏出了一份文件。
艾言接到手里看了看,只见标题为《由金沙事件想到的西北矿业发展问题》。艾言没有出声,认真地看内容,文章并不长,几千字而已。看完之后,艾言说:“署您的名吗?”
“嗯。”
“如果署您的名,您写什么都可以发表,只不过所承担的压力……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我们只是报社,关于政治上的事……”艾言摇了摇头,以张鹏飞在华夏政坛的地位,他所写的文章各个报社都会看重,肯定会发表出来的。只是文章中所表达的关点和问题与报社无关,所有压力都是张鹏飞一个人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张鹏飞点点头,“你回去和总编、社长商量商量,只要不对你们有什么影响,那就帮忙发出来吧,所造成的影响我来承担。”
“行,这个忙我可以帮,不难办。”艾言说着就把稿子放进了包中,接着说道:“这篇文章如果发表,一定会引发社会的热议,别人的议论到没什么,您肯定有所准备,只是像这种政策的改革会不会触犯高层首长?一但高层发怒,那么……”
“高层不会管的。”张鹏飞说道。
“我明白了,那就好。”艾言笑了笑,通过这些年的历练,她已经不再是双林省的那个小记者了,对于政治有了更深的体会。
“说吧,找我什么事?”东小北扭头看向了张鹏飞,眨了眨眼睛:“也要用到我吧?”
“是要用到你……”张鹏飞微微一笑:“金沙玉矿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新闻媒体就不感兴趣?就不想着曝光一些问题?”
“哼！”东小北撇撇嘴,冷笑道:“我们当然想曝光啊,但是你们地方政府同意吗?”
“我不反对,如果你的节目能关心一下西北矿业的问题,我将会暗中支持你。央视这个平台很大,有些事只有在你们的频道上播出来才有影响力！”
“这么难看的事报道出来……你就不怕丢人?”
“丢人的又不光是我,对不对?”张鹏飞笑眯眯地说道。
“鹏飞！”贺楚涵急切地喊了一句:“这么做不好吧?如果真这么干了,你得罪的可就不是西北矿业集团了,而是国资委和所有的央企！”
“我还怕得罪人吗?”张鹏飞冷冷一笑。
“我还是不同意,”贺楚涵清醒地知道这件事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皱着眉头说:“难道你想被千夫所指?”
“那又如何?”张鹏飞摆摆手:“闹吧,我要的就是闹腾！”
“你已经想好了?”贺楚涵问道。
“嗯,我已经想好了,事闹得越大越好,我不怕！”
贺楚涵不再说话了,她了解张鹏飞,一但他下决心要做什么事,那谁想反对也没用。
“好吧,这事好办……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怕的就是你们地方政府不答应！”东小北微微一笑:“既然你不反对,那我肯定把这件事搞大！”
“拜托两位了！”张鹏飞举起了酒杯。
“你张大书记又要出名了！”东小北笑嘻嘻地和张鹏飞碰了下杯。
艾言说道:“一但展开大范围的讨论,我会尽量帮忙的。”
张鹏飞微笑点头,如果有人问他成功的基石是什么,他肯定回答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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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从饭店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看向贺楚涵说:“太晚了,今天就别去见儿子了,怎么样?”
“嗯,听你的。”贺楚涵乖巧地说道。平时小鹏由贺母照看,贺楚涵也很少回家,一直住在外面的房子里。
“那上车走吧。”张鹏飞把贺楚涵拉上了车。
车子发动之后,贺楚涵不放心地问道:“你真的准备这么做吗?”
“你别担心,我都想好了。”张鹏飞握住了她的手,“我有分寸。”
“必须这么做吗?这么一搞,天底下恨你的人多了！”
“恨就恨吧,有人知道我是做好事就够了！”张鹏飞把她拉入怀中,在黑暗的车厢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贺楚涵没有拒绝,顺从地依偎在他怀中,问道:“那你明天怎么安排?”
“我上午要去党校,下午能陪你去看儿子,怎么样?”
“嗯,明天我也要上班,下午要是有空就早点出来。”贺楚涵乖巧地点点头,随后又笑道:“那天妞妞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一些在美国学校的事,这丫头比我们想象中厉害多了！”
“我的基因就是优秀！”张鹏飞自豪地说道。
贺楚涵在夜色中有些羞涩,推开张鹏飞说:“你又不正经了！”
张鹏飞刚要说话,电话响了起来,是赵金晶打过来的。
“金晶,有什么事吗?”张鹏飞接通了电话。
赵金晶说:“张书记,刚才他们又把金沙警方叫了过去,想让警方替他们开路冲出去……”
“他们出去了?”
“没有,不但没有……武董事长的车还撞了个人,现在人被堵在车里下不来,玉农们闹得更凶了,您听……”
张鹏飞从听筒中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想来赵金晶就在事发现场。
“听到了吗?”赵金晶问道。
“嗯,我听到了,你就在现场?”
“是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过来看看,现在玉农闹得很厉害,由于伤了人,警方也没别的办法……”
“伤得重不重?”
“看样子伤得不重,就是被车刮倒了而已。”
张鹏飞皱眉道:“总这样也不行啊,人不能老被堵在车里,我看不行就退回去吧！”
“现在想退都退不回去了！车上都被扔了脏东西……”赵金晶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
“嗯,那我挂电话啦……”
“等等……”张鹏飞叫住赵金晶:“没什么事你就早点回家吧,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
“我知道,谢谢关心。”赵金晶挂上电话,嘴角撇了撇,对他的关心表示不屑。暗想这就是他俘获女人芳心的手段吧?
张鹏飞又给郑一波打了个电话,让他同金沙警方打个招呼,控制点局势,别把事情闹得太大。至于罗布森那里他是不用打招呼的,那是聪明人,只要警方稍微做出点态势,罗布森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张鹏飞放好手机,贺楚涵才酸酸地说道:“赵金晶?你对她挺关心的啊！”
“吃醋了?”
“我吃什么闲醋！”贺楚涵言不由衷地说道,扭头看向了窗外。
“我对她关心也是没办法,要是她在我的地牌上出了事,那我怎么向首长交待?”
“你可真是香饽饽啊,怎么首长家的女儿全找你保护?我知道的就有……张小玉,唐小林,这又来了一个赵金晶！”
“那个……”张鹏飞讪讪地笑:“谁让我是张鹏飞了呢！其实你还少说了一个人,贺楚涵不也是公主吗?”
“我算哪门子公主！”贺楚涵的心脏跳了跳。
张鹏飞紧紧搂主她的肩,贴在她耳边说:“一会儿我就让你变成公主……”
一听他这话,贺楚涵的身体就起了微妙的反应,有泄拒地推了推张鹏飞。张鹏飞感觉到了什么,连忙把手缩回来,小声问道:“还是不行吗?”
“我也不知道,”贺楚涵十分沮丧,她知道张鹏飞现在的心思,便说:“我最近在……在治疗了,要不……先试试看?”
张鹏飞摇摇头,柔声道:“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早就说过,不是一定要……”
贺楚涵伸手堵住他的嘴没有让他说下去,心中甜如蜜,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关系同几年前相比已经在升温了。
就在这美妙的气氛中张鹏飞的电话又响了,还是赵金晶打来的。
“张书记,问题严重了,武董事长的司机把玉农给打了！”
张鹏飞听着电话里杂乱的声音,嘴角却浮现出了笑意,终于还是有人憋不住了。挂上电话,他又打给了东小北,这又是一个不平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