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凤华宫的地板上,已经分不清是自身的原因还是因为地板的冰凉,公仪无影只觉得像冰针透过鞋袜,一根一根刺进血液之中,每走一步,腹中的孩儿离危险便更近一分。
如时,随便一个简单的行动,内息的耗费都无比巨大。
清晨的阳光穿窗斜洒,在精致娴静的摆设上覆上一层轻纱,凉冷中像带着些许憧憬似的宁静美。
公仪静儿走过来扶住她的手,手带着颤抖暗暗地围着她的手散发力量,像在刹那间真正感觉到了数载担心后终见鲜活残忍的后果。
目光只那么轻轻一触,瞬目呼吸,公仪无影很奇怪,母后竟像知道了很多似的,而自己的身体情况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
便是这一路上随行的御医,她都未经过一人,唯一起疑的也只有对医毒毫无了解的辰哥。
上官玉辰自不知公仪静儿在公仪无影身上做下了什么试探,只是觉得那一瞬有些安静,终可以开口说第一句话:“母后,影儿的身体有些异常,可公仪世家的医术,哪个御医她都瞧不上,这一路上就念叨着快快见到母后。”
从进来见过母后之后,燕无争便一直在奇怪自踏入这凤华宫,总好像有人时不时偷偷回看他一眼,仿佛他脸上忽然长了花似的,做亲卫的时候,遮不住的风华俊朗,招惹小宫女惊艳的目光那是常有的,可在如今,皇宫里谁敢这样?
他心里打着小鼓,不会是墨州一行,外界的流言已经荼毒到深宫了?
本宫实在没那么惊艳。
蓦听姐夫说皇姐身体异常,他这才突然回过神来,道:“皇姐身体真的不适么?其实那天半夜,我就觉得姐的脸色大不如平常。”
公仪静儿瞥他一眼,然后让公仪无影坐下,皱了皱眉,低声道:“身体不适,为何半夜还未歇下?”
燕无争赶紧住嘴。
上官玉辰微微垂了垂头。
“只是偶尔的一次。”公仪无影郁郁一笑,容色有些黯淡。
宫人在公仪静儿的吩咐下取来诊包。
公仪无影的双手在袖中微微捏紧,她当然清楚,母后一诊,什么都将隐瞒不下来了,此刻她无法拒绝,而身边的辰哥这些日子来就等着这一刻吃下颗定心丸……到底晋王都配合了些什么行动?
她犹豫一会,终是缓缓将左手手腕平放在了诊包之上。
公仪静儿宁神调息,慢慢将两根手指按在了公仪无影腕间,垂目诊了半天,方才缓缓开口:“什么偶尔的一次?若没有长时间的忧心劳力,断不会如此。”
公仪无影抬首,遽然目睹的那一瞬间,是辰哥唇角一直维持着的弧度蓦然僵硬,像透入心骨的自责从他眼底流露出来。
突然间,那弧度像在无限酸楚中再度绽开,气息仿佛吹动了浅薄的日光,他低声道:“等孩儿出生,罚我一个人照顾,没日没夜……”
像花儿清疏坠落的声音,公仪无影的神情里带了一点淡淡宁静的颜色,眸光忧深地看着她的母后,却笑着紧接上官玉辰的话:“你整日整夜地霸占孩儿,那我呢?是不是整日的牵肠挂肚?”
公仪静儿凝视片刻,最后终于一闭双眼,缓慢而沉重地站起身。
见母后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燕无争正要开口询问情形如何,随之定睛一看,却不由心头骤骇。
那向来宽容的双眸之中,像在骤然间闪过了复杂之色,而先前那种宁静和淡定像在一刹那消失殆尽,速度之快,以至于那复杂之色令人难以捉摸。
“你皇姐忧心劳力,也有你的一份。”公仪静儿脸色蓦地一沉,“争儿,你回宫第一件事,是不是应该去向你父皇汇报?”
墨州天启阵如何山崩,这一路上歌功颂德似的吹捧,母后对我向来宽容理解,若非难以原谅,岂会这般神色?燕无争蓦地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