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朱信之的目光立即落在了韩思军身上。
太子冷色:“荒唐,韩思军是受害人,哪有去搜她的道理,要是本太子真的做了,那才是寒了人的心肠。”
“我倒以为因慎重起见,也查查她。”朱信之在旁边搭口。
太子便笑:“信之,你要是想维护你的正妃,本太子大可将此事压下。”
“不必压。就在这里审理吧。”朱信之拢着手,只是眉目渐渐笼上了三分寒霜:“我只是说,既然要公平,就应该没一个都查。今天在这里的没一个人是完全没嫌疑的。就是这些武举考生的家眷,也都应该清查一二。这种事情,不见得谁会亲自动手。”
“但韩思军说了,今儿只跟你的王妃接触过。”不知不觉中,矛盾转移了,只剩下太子和朱信之的在争吵。
“在跟我的王妃接触之前,她接触最多的是她的兄长,还有她自己。”朱信之寸步不让:“依我看,韩彤也有嫌疑。我的王妃身边的侍女也有嫌疑。”说罢,他缓缓起身:“本王和本王的侍卫也有嫌疑,既然如此,就一并搜查。侍卫!”
他说着,往前迈开了一步,孤鹜和长天以及篮子都过来,站着让那些侍卫和女官搜身。
一无所获。
朱信之做了之后,目光便落在韩思军身上:“女官,也看看韩思军身上,她既然是受害者,理应没有毒物。这点自信,难道还禁不起检验吗?”
女官立即去了。
裴谢堂漫不经心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和发髻,一翻手,藏在发髻里的东西已捏在掌中,她笑盈盈的看着韩思军,瞧见对方的眼神憎恶的看着自己,便又笑意更深了三分。
女官退下:“王爷,没有。”
韩思军松了口气。
太子亦道:“多此一举。五弟当真是十分维护弟妹。”
朱信之不答,蹙眉看着韩思军。
韩思军跟裴谢堂都是女子,搜身之时,两人站在了一出,还不等太子和淮安王爷说话,却见身边的裴谢堂突然伸手,抬手拆了自己的头发,让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她才笑着抬手碰了碰韩思军的发髻:“女官搜身当真是一点都不仔细,女孩子的头发长,挽成发髻也厚重,一个小小毒药又用了,能剩下多少,头发里也是能藏的。”
她动作极快,火速抽出了韩思军的发簪。
韩思军的头发不如她的好,没能瞬间倾斜而下,却很快也披散开来。
“哇,真的有东西!”
不等韩思军发怒,旁边已有人惊呼了一声,指着韩思军背后的地面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思军低头一看,在她的脚边,滚落了一个小小的纸包,纸包只小指头大小,扁平,落在地上后散开了些许,颠簸了一些粉末出来。
她一愣,弯腰去捡,身侧的女官已快一步上前,将那纸包捡了起来递给了军医。
军医验过:“这就是软骨散。”
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哗然:“韩思军被人下了毒,毒药却在自己身上,这是唱苦肉计吧?”
太子脸色铁青,朱信之松了口气。
裴谢堂仍旧是那张不变的笑脸。
韩思军大怒,一把扯住裴谢堂:“是你把东西放在我身上的,一定是你,只有你碰过我。你太恶毒了,你想害我身败名裂!”
“韩小姐,说话,是要有证据的。你说是我放的,我怎么放的?”裴谢堂两手一摊。
韩思军怒道:“就是刚刚。”
“你是说,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太子和王爷的面儿,当着女官的面儿,将东西放在你头发里的?开什么玩笑,你当太子殿下是瞎子呀!”裴谢堂抽出自己的手,格外无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倒是奇怪了,韩小姐一口咬定是我下毒的,毒物是我放在你身上的,你是故意栽赃呢,还是故意陷害啊?”
“成阴,休得胡言,跟太子殿下道歉!”朱信之凌厉的呵斥。
看着是训斥,实则是帮裴谢堂咬死这一点。
大家都没看见,就太子说看见了,加上刚刚针对帮腔,太子就会被拉到同谋的阵营来。按照裴谢堂的意思,如果太子看见了裴谢堂放东西在韩思军的头发里,却不阻止抓个现行,不是瞎又是什么?
裴谢堂伶俐的转身:“成阴说错话了,太子不是瞎子,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起来吧,我怎能跟弟妹计较几个字。”太子几乎是咬牙切齿,脸已是青了。
韩思军身侧,韩彤不敢置信的盯着那纸包,霍然抬头:“阿妹,这东西哪里来的,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韩思军怒道:“不是我的,是别人陷害我的。”
“还说是我吗?”裴谢堂拍了拍手:“且当是我,那我就要问问,我为何要下毒害你?因为你喜欢王爷吗?我才刚知晓。再说。”
她顿了顿,挑眉:“就算你喜欢王爷,我犯得着谋害你吗?我家王爷心中只我一个人,我还怕你一个武功不如我、相貌不如我、且还是待嫁的小姑娘吗?我已经是淮安王妃了,我坐得稳稳的,没来由的折腾我自己干嘛?”
韩思军听她贬低自己,涨红了脸:“你嫉妒我能得到王爷的青睐。”
一番话不但没能赢得同情,还有人噗嗤笑了。
如果先前裴谢堂只是用方天画戟对阵还好说,可后来见识过她的刀法之后,众人就知道,根本不存在嫉妒一说。淮安王妃双料神兵,相貌又如此出类拔萃,搁谁手里都是个宝贝的!
看看淮南王对她的维护,就知道多宝贝人家了!
嫉妒?那是个啥?
就在这时,坐着的朱信之不慌不忙的补了一刀:“我从来没青睐过你,韩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方才说我昨天同你打了招呼,可我并没有这么做,我不认识你,我也不同除了王妃以外的女子有所往来。”
打脸呢!
众人看韩思军的眼神都变了,像在看一个笑话。
京都那么多漂亮姑娘,六年来,淮安王爷都没假以辞色,一个洛阳来的、生得还没有王妃好看,王爷会对她青睐有加吗?
韩彤也觉得自己的妹妹站不住脚,心中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得沉下来在一旁不说话。
韩思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已是不解。
明明毒药应该在裴谢堂身上的,为何会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除了裴谢堂自己放了回来,就没第二种可能。
裴谢堂见她情绪不对,语气便带了几分嘲讽:“韩思军,你连陷害都不会,还妄想着能拿下武举状元,让王爷对你高看一眼,真是天真得可笑。你这种蠢材,站在王爷身边都是对王爷的羞辱。”
“闭嘴,你闭嘴!”韩思军被她戳了痛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都是你,肯定是你趁着女官不备,将药从腰带里拿出来,放在我的头发里,好引得大家怀疑我、嘲笑我,将我撵出考场!”她说着,脸色苍白的看向女官:“女官大人,这药包得根本不严实,她的腰带里面一定还有残留的药粉,只要一查就知道。”
然而,女官没动,谁也没动。
包括太子在内,都用一种看蠢材的目光看着她。
裴谢堂的眼底带着一分笑意,那笑容落在韩思军的眼睛里,就像来自地狱一般狰狞:“韩思军,若不是你陷害的我,你怎么知道,这药原本是藏在我的腰带里的?”
女官上前,拉开裴谢堂的腰带,仔细看了片刻,果真见右侧腰带里有些许白色的粉末。
对得上!
韩彤身子一晃,直到此刻,他终于相信是自己的妹妹玩了一出苦肉计。
韩彤只觉得头晕目眩:“阿妹,阿爹和阿娘那般信任你,韩家个个都对你寄予了厚望,都盼着你能光耀韩家的门楣,你却……你却……”
两行羞愧的泪水从眼中滚落,韩彤转身跪在朱信之跟前:“王爷,家妹犯下大错,但凭王爷惩罚,韩家绝不多言!”
朱信之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在此,还交给殿下吧。”
太子嗯了一声,对他的恭维很受用。
很快,太子决议,韩思军在武举考试中陷害其他考生,意图作弊,除本次名次,三届不得参考。武举考试三年开一届,三届不考,也就意味着十年都不能再来。韩思军终于崩溃,捂住自己的脸大哭起来:“不是这样的,说好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说我只要负责放了东西,其他的就不用我管了吗?这根说好的不一样!”
“我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我的!”
韩思军被人更快的拉了下去。
裴谢堂和朱信之对望一眼,都听清楚了她话里的意思。
朱信之用唇语对裴谢堂说:“回府再说。”
韩思军被带了下去,很快,武举考试重新开始,已经比完的不用再打,跟韩思军对立的则直接晋级,成为明日决选的举子。
今天这一轮打完,满城沸沸扬扬,却不是为了即将产生的武举状元,而是韩家女这一桩丑事,以及淮安王妃绝世无双的刀法。
裴谢堂何止是长脸?
简直是替淮安王府和谢家大大的长脸!
谢遗江第二日去上朝,走在路上就有人不断恭贺:“谢大人好眼光,王妃的武艺当真是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