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果然沉得住气,到这时候了还能巧辩如簧,贼喊捉贼。殿下要是心中坦荡,何不请准父皇,派人去茶山的庄园里搜上一搜?”
“本宫说了,本宫不认识什么卖茶的跛子!他纵有金山银山也好,家徒四壁也罢,都跟本宫没有丝毫干系!为什么凭你一己之词就要去搜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试问皇兄,如果有人随意一指,说你与某庶民有所勾连,接着从那庶民身上搜出来路不明的钱财,便说那是你指使那庶民偷的,你情何以堪?”
顾越泽条理清晰,振振有词,离盏并未抓到那跛子和顾越泽来往的证据,端王一时竟接不上来他的话。
顾越泽便乘胜追击,虚眉怒问道:“皇兄信口开河,随意捏造一本连账册都没有实业名单就来发难本宫。在父皇面前,造谣连成本都不计的吗?”
“你……”
顾越泽冷哼一声,面朝圣上,“我是真没料到,皇兄会趁着本宫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偷偷禀奏父皇,还义正言辞要肃清宗室风气。呵,兄长好一个光明磊落!不知我能否揣测揣测,皇兄算好日子来构陷于我,便是为了弟弟的储君之位吧?”
“本王只想查清真相,不想天下人都被你蒙蔽!”端王气急败坏,奈何嘴上功夫不敌顾越泽,半响说不出句有用的来,看得离盏都为他着急。
“皇上,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端王没有实证就伙同朋党写书上奏,居心不良,多半就是冲着储君之位去的!”
“对,端王身为长子,却因才德不及,未能被皇上立为储君,心有怨恨也有可能!”
“你们少在这里挑唆!”
“皇上切莫上来端王的当,此等残害兄弟,构陷忠良之辈,别说做储君来,便就是亲王的头衔亦不与之般配!”
……
太子一党又活络起来,一个个仰首伸眉,陈词激昂。
端王这头的气势一点一点的被压下去,眼瞧快被压得没气儿了,这时候席间站起一位风流少年。
细一看,玉冠彩衣,跟那斗鸡一般华彩。
少年气宇轩昂的走到上席间,朝着皇帝恭敬拜下。
“绪王?”
不仅皇上吃惊,就连顾越泽野是一愣。
绪王向来习惯投机倒把,浑水摸鱼,有功沾的时候,他钻得比谁都快,有祸起的时候,他又比安静乖巧无人能比。
如今端王和太子闹得势不两立,眼瞅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滑头鬼突然挺身而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想干嘛?
绪王礼毕,抬头,脸上难得的端起几分正经,“父皇,儿臣席中坐听许久,两位兄长各执己见,相持不下,所言皆有一定的道理。太子殿下清者自清,觉得端王是在故意构陷。大哥这边呢,又摸到了殿下的同党和金库,连实业也列了出许多。虽欠缺实证,但也甚少有人构陷他人构陷得如此有条有款了。”
“绪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案子,不就是有了嫌疑,不知真相,才来查证据么?这些实业还有金库的位置也算是证据,只是缺乏关联,也没人来认证,所以才导致兄长二人争执不下。与其这样无休止的讨骂下去,父皇不如指派与此案无关,又有能力的人来着手调查,真相大白,兄长之间的误会自然也就消除了。总好过于满堂朝臣深更半夜的互伤和气得好!”
“我赞成绪王所言!证据是查出来的,太子心中无鬼,何怕立案!”
“这才是公道话!”
清流一众拍手称快。
太子侧头狠狠晲了绪王一眼,他万万没想到,绪王居然也开始站党了!
“弟弟,皇兄许了你什么好处,教你这回如此仗义直言!”
绪王亦是个脸皮厚的,脸不红心不跳的揖手道:“殿下冤枉我了,我这话并没有偏向大哥,请父皇立案调查,大抵还是为了还太子一个清白。殿下刚刚大婚,正是郎情妾意,柔人贴臂的时候,偏巧这时惹一身脏污,不查个清白,不褪下这层泥垢衣衫,殿下能舒坦的和太子妃过小日子吗?”
”咳咳……这话偏了!”皇帝沉声。
绪王皮笑收口。
但皇帝却摸着胡须,认真拿捏起来。
绪王这话暗地里帮衬着端王,但表面上却实在公平,不好驳斥。
但他突然加入这场混战,无疑给端王的势力注入了新的筹码,皇帝不得不重新考量双方的实力。
皇帝犹豫,顾越泽可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对方涨士气,当即就揪住绪王不放:“弟弟,我瞧你今日说话,异常有理有据,跟平日判若两人,是否有备而来,又或是有人教唆你如此说的?”
“我平日怎么了?我平日就这样说话呀!”
“我觉得绪王哥哥说得有理!”这时候,席间突然迸发出一声稚气未脱的喊声,随后一条细小的麻绳站了起来,皇帝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分和蔼和慈爱,诸人讶异瞧去,竟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十三皇子!
孩童拖着长长的袍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端方的走到皇帝身前,肉乎乎的小手抬起,在颈前交叠在一处,深深拜下。
“咏纥。”皇帝轻轻的唤他乳名。
他渐抬起头,有些畏惧的瞧了太子一眼,太子知他是皇帝的心头肉,不敢瞪他,就这样轻飘飘的瞧了他一眼,孩童便紧张起来。
“父皇!”
皇帝还以为太子欺他,连忙在杂乱的席上扫了一通,最后目光停顿在一丽人身上,“静妃,快把咏纥带回宫去,这么晚了,早些回去歇着才是,明儿还要到太傅那听课呢!”
丽人一副抱歉的模样,“臣妾遵旨。”
“父皇父皇,儿臣不走,几位兄长为何要吵起来,素常不都好好的吗?”
“这……”
“太傅大人说了,宗室不和,家国则不兴,可见宗室子弟互相起了嫌隙是万万不可的。父皇若是劝解不了,为何不按法纪纲常来断理?”
皇帝苦笑不得,“怎么断?你倒是说说。”
小孩子扳起脸来,略略踌躇,似乎在想什么好词秒语,耽搁了片刻突然道:“查。洛朝宰相当年因一桩贿赂案同国丈吵得不可开交,宗钦皇帝也是头疼,不知该帮那边得好,后来还不是交给三司来审,才知国丈是被冤枉的。儿臣心知父皇器重太子殿下,亦心疼端王哥哥,两边都不能偏颇。孩儿亦知道查案不易,稍有差池,便要造成冤假错案,所以父皇才犹豫不已。可我孟月国人才济济,英才倍出,怎会连个断案的朝臣都找不出来?说出去岂不遭天下人耻笑。父皇您说是不是?”
那小口一张说得头头是道,说完了又觉得无人理他,有些战战兢兢。
敦厚的一张小脸紧张的皱成一团,像个没蒸开的白面包子。
皇帝心中一软,实在找不到什么说辞能将这可怜巴巴的小包子给打发了。
也罢,查便查吧!
小孩子都瞧不过去了,他身为皇帝若还将此事一味按下,将来如何能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
皇帝一脸沉重的抬起头来,顾越泽心知不妙,回头连连给白家父子做脸色。
端王那边有清流,有绪王,也就罢了,怎么临时还搞来一个十三皇子来说情?!
然而自己这边,最有声威的白府却一言不发,置身事外!
他接连的递眼色过去,白家父子却像没看见一般,丝毫回应都没有。
眼瞧着皇帝就要开口,顾越泽只好孤军奋战,上前道:“父皇……”
“不必多言,朕已有决断。宗室经商是大罪,尤其落在储君头上,更是兹事体大。到底是子虚乌有,还是确有其事,要等查过之后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