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芹扫了一眼还在唇枪舌剑的两边党派,沉声继续道:“离盏那今日是同祁王一起来。太子给祁王敬酒时,你有没有注意祁王故意难为他的模样?太子只怕会想,要不是我们从中阻拦,离盏也不会对祁王投怀送抱。太子回洞房时,定然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倘若宣儿同他大吵大闹,砸碗摔碟,如何哄都哄不好,他又酒气熏头,万一冲动……”
“父亲……”
“我是说万一……宣儿是我最疼爱的孩子,自小便娇惯着长大,为父也不想宣儿有事,只是万一洞房里发生了什么,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搭了。不是亲家,便终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宣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子就不另娶妻妾了么?为父之前就向你说过,只有宣儿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我们与太子之间的栓绑才算牢固,只有宣儿成为未来……未来凤主,才能换来我白家百年的安稳!如今情况恐有变数,说不定亲家不成,成仇家。我们不能冒进,先任两派闹去,白家暂且不要参合。”
白严忠觉得不妥。
白府和太子原本是一体的,双方知根知底,都握着对方的命门。不说别的,单论黎家诛族一案,便是白府和太子里应外合,联手做到的。
只此一件事,太子便不肯能轻易放过他们。
这也正是白严忠心有怀疑,却还是坚定不移站在太子一边的缘故。
他委婉道:“父亲,这时候不帮太子,回头太子一倒,堤溃千里,我等恐要遭殃及!”
白照芹按了按白严忠膝盖,“皇上离不得白府,我们比东宫多一份靠山。”
白严忠终究蔫了回去,再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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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惜晨殿外,孙福正撑开纸伞在顾越泽的头顶,二人着急忙慌的踟蹰进了雪中。
“殿下,你说方才那小太监会不会察觉了什么……”
“察觉什么?察觉都是猜测,只要白采宣还在我手中,白家不敢背弃我!”
“那殿下您说端王手里会不会有证据?”
“你怕?”顾越泽反过来,凝看了孙福正一眼。
孙福正连连低头摇道:“没有,奴才只是替殿下担心。端王那厮表面上看着和气,一副什么都不争的样子,其实上一直盯着殿下您,殿下不是不晓得。只是没想到他会和那群不成气候的清流搅和在一起,早知他有这样的胆子,殿下当初就该往死里打压他,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顾越泽不说话,脚步愈发的急。
他是真没料到白采宣刚出了事,宴席就闹了起来,且还正中了他的命门——经商!
五年前,黎盛就曾着手探查此事,他绝不容许旁人坏他来钱的门道,才对黎家痛下杀手,今日林有谦竟有本事伙同端王这戏剧性的一幕重演了一遍。
呵,旁人他倒是不怕,但林有谦是黎家的故交,说不定黎老将军临死前,曾与林家透漏过此事。
当初黎家案子尘埃落定,开始追查同党时,他便没打算放过林有谦。
无奈黎府中竟未搜到两人任何的书信往来和礼物馈赠,便只好放他一马。
谁料想,竟成了他日祸根。
顾越泽拳头渐渐收紧,有些悔不当初!
“殿下,奴才是说万一,万一端王手里掐着证据怎么办?殿下不若再等等,看看卓将军能不能从宴席上借口溜出来。黎家军离京畿不远,桌将军得了殿下命令,可以很快部集结完毕,咱们还可留一招后手!”
“你一阉人能想到的,本宫难道就想不到吗?”顾越泽闷吼一声!
“等,我等了这么段时间了,只等来了一个白家派来的一个眼线!你可知端王为何要选在今夜发难?”
“因为……因为想坏殿下大婚,想给殿下一个措手不及?”
“错!因为本王麾下的人全都会来庆贺。大殿之上,一个人都跑不了。端王的人盯着呢,谁敢在这时候离席,谁就成了我同党!哪怕是跟本宫毫无瓜葛的人,屎拉在裤子里这时候也得忍着!卓将军怎会自投罗网?”
孙福正咬牙切齿道:“这端王,委实狡诈!不过殿下英明胜过他百倍,咱们有白家做保,有钟大人周旋,只要到了天亮,奴才就派人出宫,将那些账本之类通通烧掉!”
顾越泽没再言语。
他现在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所有坏事儿都堆到一块,不像简单的时运不济。
好像这背后有个神秘的势力在里面穿针引线,暗布棋局,而自己却看不透,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套子里钻。
会不会等自己不小心钻了个牢实的时候,这套子一拉,就栓在了他脖子上,最后活活得把他给勒死?
不……不,不会的。
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毫无线索的念头。
他是天选之人,什么都无法阻止他,他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一切都尽在掌握!
“太子驾到!”
殿外一声尖锐的通报,高昂的穿刺过焦灼的战场,两派的人异常统一的停了下来,就连一直淡淡喝茶的离盏也抬起了头,朝换下喜服,穿了身玄衣的身影看了过去。
顾越泽面色发青,发髻还有些乱,但显然服了药便比发病时精神了一大截,装作无碍的模样闲庭信步的踱着步子。但离盏晓得,他这只是在强撑。
即使药里有烈阳粉,但剂量已远远不够他如今所需,致使他身子微微显得有些佝偻,不细看,倒也没发觉,只是觉得他脸色差了些,大抵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又或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给吓住了。
顾越泽一面走,一面四睇着大殿里的人,诸人堪堪停下争吵,愕然看着他突然的到来,各自都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或叉腰伸指,或撸袖跨步,都正要拔剑张弩。
太子在洞房里听见下人来报,知道是经商的事被人端王给抖了出来。
但距离下人来报的时间又过去了许久,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并不能意料。
只能在心中对自己一遍一遍的说,经商之事,每一步都行得十分小心,规矩严密,疑人不用,金库亦藏得犹如天机,断不会被抓住什么铁证。
他就这样面色坦然的走到上席,对着皇帝俯身一拜,“儿臣听见下人来报,宴席上,林大人忽然上奏弹劾儿臣,闹得大家很不愉快。儿臣只好撇下太子妃,立马换了身衣裳赶来,不知儿臣因何事遭到诸臣争锋相对?”
皇帝简述缘由,问他有何辩解。
太子自然不认,说自己领着朝廷俸禄,东宫的吃穿用度亦不奢靡,怎会犯险做这种违背纲常,弃蒙祖训之事?
刚一辩解完,端王和清流们便群起而攻之。
有人将钟佩手里的锦帛夺过,递到他手里,问他这些实业可曾觉得眼熟?
顾越泽细细欣赏一番,神情淡然,说眼熟得很,许多地方都曾多次消遣,尤其是黄家戏院,更是钟爱无比。
诸人只觉得他脸皮忒厚,忒能沉得住气,顿时又指出钟佩是他同党!
顾越泽回头诧异的打量了钟佩一眼,说:“认识是认识,但这回真的不熟。”
脸不红心不跳的抵赖将清流们差点急出一口鲜血来,最后几乎是喷着口水的将金库所在说与他听。
这下,顾越泽四平八稳的脸颊上终于微微抽搐了一下,怒了:“本宫素不认识什么卖茶的跛子!更不知那卖茶的脖子有个什么样的茶园,茶园里面又建了个什么样的茶庄,尔等绘声绘色,煞有介事的冤构于我,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