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夜的波折,雪薇非但没有记恨冰凝,反而将她视若亲生额娘一样,而雪薇真正的亲生额娘,怡亲王福晋萨苏的日子却是没有冰凝那样好过。
话说当天晚上十三阿哥陪皇上回了九洲清宴之后,萨苏只得是一个人身单影只地回了他们自己的园子,就在圆明园的对面,皇上体恤十三阿哥奔波劳苦,特意赏赐了一处园子,皇上常驻圆明园,十三阿哥自然也就要以这处园子作为他的常住之地。
十三阿哥常住园子,府里总不能没人照应,而且搬来园子的时候,正值萨苏生病之际,因此她就一直住在府里养身子。现在萨苏的病好了,今天又是实在是拖得时间太晚,因此她就选择了留宿园子之中。
萨苏本以为十三阿哥留在皇上那里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却是不想没过多久就听见院门响起的声音,她心下直犯嘀咕:“会是爷回来了?爷回来了怎么不去自己的书院呢?”结果还没等萨苏想明白呢,房门就被推开了,果然是十三阿哥进了屋来,急得萨苏赶快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急急地寻了绣鞋穿上迎到外间屋来。
“妾身给您请安了,这么晚了,爷还没有歇息呢?”
“歇息?既然你还知道歇息,那看来你就是还没有糊涂呢,怎么,这么快酒就醒了?”
十三阿哥夫妇一直都是伉俪情深,他可是从来都没有用过如此冷嘲热讽的语气跟萨苏说过话,因此当她突然间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自然是心理根本就承受不了。
“爷啊,您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爷怎么了,爷倒是要问问你,今天晚上撒什么酒疯呢?你是真喝多了还是故意装醉?”
“爷啊,您说的这些话,妾身怎么都听不懂呢?”
“听不懂?那好,爷就再跟你说些你听得懂的来。”
萨苏一听十三阿哥的语气越来严厉,不似平日里夫妻俩开玩笑的样子,当即是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刚才面对他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萨苏本想四两拨千斤,避重就轻,能躲就躲,故意用“听不懂”来逃避,然而现在看来,她的这一丝幻想也快要被打破了,难道说他看出来了什么?不可能呀!自觉今天晚上做得天衣无缝,到底哪里出了破绽?
十三阿哥今天是有备而来,因此面对萨苏的东躲西藏,他哪里会给她喘息之机?当然是要一气呵成,倾刻就问个水落石出。
“爷问你,平日里二三十杯都难不倒,今日怎么突然间才喝了十来杯就醉得直说胡话了?”
虽然在这个方面萨苏不是十三阿哥的对手,但是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多多少少她还是能够想出些临时抱佛脚的法子来应付的。
“回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今天那拉皇嫂准备的酒实在是不对妾身的胃口,才喝了几盅就直往头上窜,喝了好几盏酽茶都不管用的呢。”
“噢?”
十三阿哥本是兴师问罪来的,却是不承想萨苏直推说是家宴上的酒太不对她的胃口闹得头昏脑涨所致,这个……
“你呀,你呀,平日里见你酒量好得很呢,偏偏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却是成了三杯倒了,唉,让爷说你什么好呀!”
“爷呀,妾身也不想这般拖累于您,可是这酒实在是让妾身头疼得不得了,那个,妾身有没有说什么胡话,给您丢脸了呢?”
“唉,让爷说你什么好呢!哪一回跟爷出门都好好,偏偏这一回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你知不知道,那拉皇嫂与老姑娘一直都不对付?你不说老老实实地跟在爷的身边,偏偏生出那幺蛾子来,跟那拉皇嫂一唱一和地,弄出这个赛酒对诗来,你这是要让皇兄情何以堪?”
被十三阿哥一阵数落,萨苏心里头就像是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的,不过她这个忽上忽下并不是因为心生愧疚,而是以一句酒不合适就轻松地逃脱了他的穷追猛打而暗自庆幸,毕竟十三阿哥那么眼明心亮之人,一眼就看出来她的醉酒很是不同寻常,现在好不容易侥幸逃过一劫,萨苏的心里自然是又紧张又轻松。
“回爷啊,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呢,若不是喝不惯这酒的话,妾身定是不会胡言乱语的。”
十三阿哥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不顾更深露重,不顾一身疲惫,回到园子直接找来萨苏,就是想要问个清楚,却是不想一来萨苏将罪魁祸首推到了酒上,二来她的态度又是那么好,一会儿爷长一会儿爷短的,弄得十三阿哥就是想要发火也找不到由头,那些责备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难受极了。
“今日若不是爷急中生智,主动把那个定规矩的差事揽了过来,怕不是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呢!你可真是的,爷平日里教了你不知道多少回,皇兄的家务事你少掺和,爷都不敢多说半个字,你倒好,上来又是夸年皇嫂,又是跟那拉皇嫂抱成一团,这不是存心给皇兄难堪吗?明明知道皇兄有意收了老姑娘,你不说顺着皇兄的心思,多说些老姑娘好听的,反而弄了这么一出。爷就知道,只要是一沾上对诗的事儿,就没有年皇嫂不打胜仗的,爷平日里躲还躲不及呢,生怕又落入年皇嫂的圈套里,你可倒好,挑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害得爷紧追慢赶地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十三阿哥今天也是真的被气坏了,又是打着责备萨苏的主意却没有如愿以偿而心里头堵得慌,于是只得是逞一逞嘴上的功夫,将萨苏从头到尾数落了一个够。萨苏被十三阿哥责备本是心甘情愿的,原本就是她有错在先,侥幸逃脱了他的怀疑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因此也没打算再多替自己辩解什么,然而一牵扯到霍沫的身上,她又一下子不能够继续保持一颗平常心态了。要知道她心里最烦的不是什么春风得意的阿鲁,也不是目中无人的玉珠儿,更不是被自家爷看上的貌若天仙的紫玉,相反倒是这个霍沫。为什么呢?
萨苏总是有一种感觉,觉得霍沫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楚楚可怜、人畜无害,而是心机颇重、少年老成。原本印象就不是很好,再加上与冰凝有“夺宠之恨”,萨苏的感情天平自然而然地越来越偏离了霍沫这一边。现在十三阿哥左一句让她多说老姑娘的好话,又一句让她顾忌皇上的脸面,萨苏本就是个仗义直言的直性子,当即是气往头顶上冲,脑子不但发热,还是一片空白。
“爷啊,您怎么就被那小狐狸精迷惑成这个样子,黑白分不清呢?小狐狸精那是得了痴心妄想症了呢,以为能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依妾身看,她还是……”
“住口!”
萨苏被十三阿哥左一个老姑娘右一个老姑娘给刺激得口不择言,而十三阿哥也被她左一个小狐狸精右一个小狐狸精给气得怒不可遏,“住口”二字脱口而出,当即是震得萨苏一愣。要知道十三阿哥何时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今天不但这般待她,还是为了霍沫,一时间感情上接受不了,就那么傻傻地呆在那里。
话一出口十三阿哥也知道太重了,可是若他不这如此这般,哪里制止得住萨苏的“胡言乱语”呢?那可是未来的皇嫂,她这是不想要小命了?虽然心生后悔,但是因为话赶话说到这个地步,十三阿哥断然是没有立即收回来的道理,于是一个气得又眼通红几乎冒火,一个委屈得泪水涟涟、欲泫欲泣。
“爷啊,妾身早早晚晚也是年皇嫂的下场,您若是嫌弃了妾身人老珠黄碍眼了,就直说,妾身不是不懂事的人,会给新人腾地让道儿的,不会让您落下始乱终弃的名声的。”
十三阿哥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责备萨苏酒后失言的问题,却最后扯到了什么嫌弃她人老珠黄,始乱终弃的事情上,而且这个萨苏也真真的是要气死他,居然用了“始乱终弃”这四个字!简直是又可气又可笑。
“你,你知道什么叫始乱终弃吗?”
“妾身脑子不好使,可眼睛不瞎,您打了什么主意,以为妾身不知道吗?”
“呵,你这说得可是怪有意思的呢,爷都不知道自己打了什么主意,你倒是知道?”
萨苏从来都是笨头笨脑的,怎么可能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呢,因此十三阿哥对于她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顿觉好笑至极。萨苏虽然知道这句话是戳十三阿哥心窝子的话,可是被气昏了头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早就是头脑发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过完了嘴瘾再说,更重要的是十三阿哥轻蔑的态度一下子刺激到了她早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
“您,您……您不就是到现在了还一直都觉得那小狐狸精好吗?既然觉得她好,当初干嘛不收了她,偏偏送到皇兄的府上?现在后悔了,可是也找不到后悔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