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当恩怨各一半(1/1)

第04章 当恩怨各一半

若纯粹是送谈判方离开,又哪里用得着这么久。

适才凌大杰也惊诧于王爷竟失去冷静,好在那只维持了一个瞬间而已。廿四年过去了,他们这群人,早就过了无法控制心绪的年纪。

只是这句“牛犊”,仍是那么不经意地敲开了他们封闭许久的心,战场那段珍贵的年轻、温馨和战斗激情,一幕幕竟又回到眼前、身畔。珍贵,是因为短暂。

有些东西,失去的一刹,就已经老了。譬如笑容。当王爷不再有真心的笑容,那他们又怎还是当初的自己。

凌大杰虽不知长生劫是『吟』儿刻意复演,却早就在地宫里听她弹《战方》,内心困『惑』早已有之,但并没有聪明到猜出她就是暮烟这样荒诞的真相,只是觉得凑巧,凑巧极了,『吟』儿身有柳月的诸多气『性』流『露』,而偏偏她手里抱着的婴儿也叫牛犊。凌大杰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于是一路过去直到离别都在酝酿着这句话:

“盟主,这牛犊,可以给我一么?”他叫她盟主,不再是林匪。这么温和的话语、这么悯柔的眼神、这么低沉的语气、这么意想不到的句子,宋方没有一个相信来自于凌大杰。他出声的那一瞬,祝孟尝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护主心切——

梁宿星是他救出来的,姜蓟死、飘云重伤、闻因被擒都是因他,这场箭杆峪之战计策是他所献!君剑被擒后他对『吟』儿抛出要杀林阡要杀牛犊的诅咒,祝孟尝到死都记得主母昨晚暴走失态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哪能容他现在要牛犊这种奇特的行为!是以恶狠狠气冲冲地瞪着他。

还需要往前追溯吗?扇子崖、天外村、冯张庄,是谁一路对他们紧追不休?算旧账的话,陇陕地宫把主公『逼』迫到最后头破血流的也有他凌大杰一个。甚至再往久了,陇南之役害死短刀谷那么多前辈高手的不可能没他凌大杰的份!以“宿敌”谓之,毫不为过。

祝孟尝就这样愤愤地拒绝了他,却万想不到主母竟然会答应,带着诧异转头向主母时,她已伸手将牛犊接过……

“‘牛犊’三字,是否对各位将军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适才王爷竟然出手,天尊和仆散大人尽皆变『色』,都是因为一个叫牛犊的孩子?”她佯装不知情地问,但她也确实不知道,他们与她之间有过怎样的往事,“那个孩子,理应是王爷的孩子……?”

“是啊。二四年前,也就这样大,不,比这还瘦,还没一个月大。”凌大杰眼眶骤然湿了。

包括『吟』儿在内,尽皆惊奇地着这一幕。须知凌大杰此人对待敌人时从来毒辣,只有私底下才会展现温和的一面,因此他这样亲和的时刻对于盟军而言真不多见。

“好像是叫……完颜暮烟?陇南之役,便是因她而起的。失踪到现在,二几岁吧。”祝孟尝托着腮。此时他们几个停在山外,盟军众将守候多时的都已迎了来,妙真、路成、茵子,还有徐辕。徐辕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向『吟』儿,她谎时,面也不红:“失踪了?可有过音讯吗?”

凌大杰伤感地摇了摇头:“毫无头绪,怕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不再牛犊,他苦笑一声,“那个牛犊命不好,出生时先天不足,隔三差五就会手足冰凉,全靠我们输真气吊着命,但是可惜不能治本。后来我军战败被追杀,它更是病得几乎死了,邵鸿渊不听劝告给它至烈的真气,反而害得它后来一般的真气都不能救……我与王妃的最后一面,是牛犊病得最重的一次,敌人追得太紧,邵鸿渊不在,王妃也虚弱,我便只能割了自己的腕、糊里糊涂地给它血喝。再然后,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一时得动情,也竟忘了敌我之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今天不知怎么了,想起很多二四年前的事。”

『吟』儿早已听得泪流,却克制着不再有更大的情绪波动——难怪『吟』儿有一面像他啊,原来跟牛犊被祝将军救一样,『吟』儿有被凌大杰割腕喝血的过往吗!?然而,且不谈这一路过来的你死我活,单这场谈判,辩论、斗剑她有哪个不是直冲着他把他当最大的敌人,弈棋的过程里也不忘对他挑衅对他口出狂言,最后她反算父亲更将这位救命恩人忽略在外……换位思考,若柳月是她,会希望牛犊二四年后要这样对付祝孟尝、海***、杨致诚吗!

当此时『吟』儿已满面泪水,失态于人前快撑不住,所幸有徐辕前来按住她肩,便像他向来按住林阡的肩膀给予坚定一样。她忽然明白,天骄是个多重要的存在,当林阡也会疲惫、当她也会不安,不能相互取暖,南宋江湖却注定有个“三足鼎立”的并称,铁三角啊。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哽咽着这句话来掩饰她的泪水。然而,那只是廿四年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断层、脱节,怪得了谁。纵然她思了父母二余年,一朝重见,已然见了,还带着她的孩子,偿了心愿,应当了断……这三局棋,她自始至终是他们的敌人。最后的相思断,父亲已然杀了她,好一个相思断啊,断是相思的结束,亦是战斗的开始。

就当她今日对凌大杰、仆散揆、岳离等人的种种不敬,都是她应该付出的不忠的代价吧。

蹒跚地离开箭杆峪西,坚决地离开廿四年前,她一路昏昏沉沉,若非天骄相扶,根本不了马,伏在马背后,虚脱地竟直不起身。

“主母,先休憩片刻,剩下的都交给我。”这个声音她向来觉得妥帖,然而今日与往常不一样的是,竟也称呼她为主母……『吟』儿微惊,吃力向徐辕,他眼中流『露』出完全的肯定,教她明白这一切原来还是有意义的……徐辕当然懂,尽管这里只有他一个懂。

“天骄。这场谈判,终是没能完美。”她脸『色』苍白,气息不畅,方才吐血自然不是假的。

“尽力就行。”徐辕在扶她马之前就已经问清楚了谈判的来龙去脉,也知道完颜永琏是想用战俘去征服泰安以南但『吟』儿却抢先开口——若完颜永琏不是这么想的那『吟』儿的话就是威胁,若完颜永琏真是这样想的那『吟』儿就是拦胡,所以,虽未能完美,却已算出『色』,须知那可是在完颜永琏面前。

“对方是完颜永琏,他服人有方、治军有术,要对时青寨不战屈兵是必然之事。你已经最程度地失民心。”徐辕,她点头。

“天骄居然来了!,下一次,来牛犊的,就是主公自己了!”祝孟尝与他一左一右,策马在她身边相护。

“他……伤势可好些了吗?”『吟』儿眉梢平添一丝哀愁。

“好得多了。他蛰伏了这么久,倒是磨练了义斌、石硅等人,这些将扛着司马隆高风雷真正不易,却也一个个都顶住了压力。连日来,王敏、袁若仍将冯张庄把守妥当,昨夜,吴当家、宋贤、刘全三方合力围剿束乾坤纥石烈桓端等人,北部与中部几乎融合,纥石烈桓端夹缝生存。”徐辕回答。

“那位风月姑娘,也在其中吧?”『吟』儿见徐辕点头,不禁叹了口气,两难取舍的岂止自己一个。

话间已到箭杆峪北,他们的临时驻地。谈判期间,这里一直由时青、李全稳定。只是这一路过去尽然伤兵,战场还有鲜血未干,若往南去,忠骨只怕埋葬更多,昨夜之惨烈不堪回首。

“然而万想不到,昨夜箭杆峪却遭到这般大难……”徐辕低声叹,“梁宿星竟被凌大杰救了出来,只怕已经前去调军岭战场,这几天海***必须全力守住龙泉峰,不得再教南部金军突破过去了。”

“如此,后果比过程还要惨……”『吟』儿想起适才谈判未见梁宿星,心知箭杆峪之战只是个开始,眼圈一红,既为姜蓟等人,又为海***。

“是啊,还有一点必须重视的是,那梁宿星一到东部,纥石烈桓端束乾坤必然死灰复燃,所以,一定要赶在他们死灰复燃之前再度剿杀。”徐辕又道。

“剿杀纥石烈桓端和束乾坤,仍然靠吴当家、宋贤和刘全三方。”『吟』儿领悟。

“那一块地盘虽然,却一直都模糊不清,今天属金明天属宋,若是被我们拿下对金军可能不算什么,但若真被金军拿下只怕会成为他们战胜的契机。”徐辕道。

“我明白,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不能再输半寸地。”她诚知,“不仅他们要赢,下一战海***也只能赢,不能输,哪怕敌人是凌大杰、岳离、仆散揆。”下马,入营帐,她体力已恢复少许,但仍然不支,还不足以去安抚军心。

“西部、北部目前各自属于敌我,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打,暂且不谈。剩下的三大战场仍然扑朔,南部和中部我们一直在劣势,勉强只能算持衡。中部战场,主公待伤好了才能尝试再打司马隆,胜负犹未可知,而南部,实话已然没有转圜。”入帐后,徐辕与她起应对之策。

她一怔:“又要尝试打司马隆……”而听这句南部已经没有转圜,想到昨夜姜蓟之死星衍之殇,不由得徒添伤感,点头,“箭杆峪败成这样,龙泉峰断了臂膀。”

“是,还会再尝试打司马隆,主公这次会谨慎,胜算也比次足。至于龙泉峰,确实难守,但主公也有应对之策,你不必过虑,海***也不辛苦。”徐辕。她点头,微笑:“不知是哪路豪杰,我拭目以待了。”

虽然姜蓟飘云之死令南部遭遇重创,但海***和祝孟尝还是能打凌大杰的吧,至于岳离的武功,『吟』儿本还心虚,但现在一来听林阡还有牌没出,二来战场的马交锋和武坛未必完全一样,是以重新燃起斗志。

“中部胶着,南部劣势,西部北部相掣,目前我们最后的希望、金军最大的目标,都是开始恢复兴盛的东部战场。故此,除却龙泉峰海***要阻止岳离东进之外,调军岭的国安用等人也必须打败梁宿星、尽快自活。”徐辕转述着林阡的话,她原还伤感的心情忽然隐去不少,笑了笑:“那个不会下棋的,偏偏老是用棋教。”

用棋来,一目了然,除却林阡与司马隆、她与凌大杰下死的中、南战场,仆散揆、吴越分别奠定的西、北战场,宋军只有一处存在最快的翻盘可能。那就是东部。

东部周边最重要三者,即调军岭的国安用、龙泉峰的海***,和他们之间的杨鞍党。

“所以,就更需要杨鞍的人彻底制住纥石烈桓端和束乾坤了。”徐辕时,她心念一动。是的,不该再什么杨鞍党了。

这“彻底”二字,她固然懂得,就比如时青寨、夏全寨虽然也正在融入盟军但稍一微扰还是会被金军敲打一样。真想要徐辕的那块地不再模糊不清,那么杨鞍就必须从到下和林阡绝对互信,摘除党羽之名,势在必行。

也正如徐辕所,金军可以不在乎那驱狼吞虎,但宋军不可以再任凭裂痕不修复。

“天骄,原还有带妙真回去的任务。”早在若干年前的川军事变,徐辕和她,就也能会心一笑不必讲了。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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