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总说,人呐,百年就够了,看过几十载的夏去冬来,看着庭中枇杷树长到亭亭如盖,看着自己从年幼到衰老,曾经哀恸父母的离世,而后也有人哀恸着自己的离开,人生百年,一场轮回就够了。”
“我不太懂,我是修士啊,早就摆脱了生老病死,没有他陪伴的日子我又有什么活头,可是当我将他重新复活的时候,我知道的,他并不开心。”
“后来,当我隐藏身份做着这份赶尸的活计之时,我才觉得他的心境开朗些许,所以我就一直做了下去,即使他魂飞魄散之后,我也一直一直做着,将这些死去的人赶往他们生前所向往的故乡。”
徐老头望着坟堆里被藏着的一具具尸体,无声地笑了笑,咧着一张嘴,脸上的褶子又加深了几重:“我其实很笨的,比不得他聪明,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何喜欢这份活计。”
“直到我赶着一具尸体,在快要将她下葬的时候,她的家人突然赶了过来,死活都要再看她一眼,他们觉着她既然能动能跳了,就不该是一个死人了,我觉得好笑,却又觉着可悲。”
“你说说,何谓生死?”徐老头忽然问向了白紫苏。
白紫苏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杀了很多的人,从未考虑过生死的问题,因为白谨言不准她思考,一旦有了生死的顾虑,那就有被击败的弱点。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考虑起了生死,思忖了半刻,她不太确定地说道:“生是一个起点,死是终点,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线,生死被扣在了一起,人们在生死的圆圈里循环往复。”
徐老头拍了拍白紫苏的脑袋:“你也是个聪明的,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后来觉得不太对,既然人在生死之间轮回,那么我们这些修士又是如何延长生死的,那些神仙又是如何超脱轮回的?”
“晚辈不知。”白紫苏特别诚实的摇头。
徐老头哈哈大笑着,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
“光是这个‘生’字就让我捉摸了一辈子,更别提这个‘死’字了,恐怕只能带入冥界去慢慢琢磨了。”徐老头长叹一声,看着前面的树林,有新生的竹笋正在节节生长,也有快要老死的树在垂垂挣扎,“我朋友曾经说过,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此乃人生大事,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咳咳咳。”许是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徐老头忍不住地低头咳嗽了起来,那副衰老枯朽的模样,很难将他与修道之人练习起来。
又是这般度过了大半年,徐老头终于将这些尸体送到了故里,然后他对着白紫苏与玉尘招了招手。
白紫苏走了过去,却没想到徐老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快要不行了。”
白紫苏愣住了。
徐老头全无所觉地继续说道:“所以烦请你埋一埋我。”
说完这话,徐老头就盘膝坐在了地上,旁边是他刚挖开的一个坑,刚好容纳下他的身体,他缓缓地闭上了浑浊的双眼,气息慢慢地减缓减缓,直至了无气息。
白紫苏无语地看着徐老头,怎么刚说完话就蹬腿了,她戳了戳徐老头的身体,将他戳得倒地不起,这才确定他没了知觉,无奈之下,她将徐老头拖进了坑里,用旁边的土堆将徐老头埋了起来。
玉尘在一旁看着,让白紫苏多挖一点土,将徐老头埋得紧实一点,白紫苏一边埋一边吐槽:“师父你和徐老头是有多大的仇?”
玉尘斜睨了她一眼。
白紫苏改口:“玉尘。”
玉尘收回了目光,踩了踩埋着徐老头的土,道:“他还没死,迟早会爬出来的,这是他这炼尸一门的独特道法。”
“知道他们为何自称为返阳道人吗?不是因为他们能够炼尸以复活他人,而是因为他可以几经生死而不入冥界,不灭魂魄,待到百年之后,他又会重新爬出来,到时候你会惊讶的。”
白紫苏恍然,随即找了一块大石头压在徐老头的坟堆上。
嗯,种下一个徐老头,然后再长出徐老头。
这波不亏。
玉尘又带着白紫苏去了另一个地方,也是一处凡人的城镇,他领着白紫苏走入了一间书社,里面各色各样的书应有尽有,而它的老板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旁边是一间棋社,他正在和棋社的老板下棋。
书社老板与棋社老板瞧见玉尘走了进来,齐齐抬起头来,一同丢下了手中的棋子,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欢迎。
玉尘挑眉,一脚踩在他们的棋盘上,对着他们居高临下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居然凑到一起了,真是臭味相投。”
“是是是,我们这里是臭的,你浑身都是香喷喷的,跟个香饽饽似的,赶紧走,别打扰我们。”齐暮对着玉尘摆手,表达出十分的拒绝,“我的书店也不适合你这种人,请你远离十丈之外。”
“还有我的棋社。”秦越也表示赞同。
白紫苏觉得自己的师父走到哪里就被嫌弃表示很丢脸,然后她还是安静地站在后面,慢慢看戏,哪晓得玉尘直接将她拽了过来,站在这二人的面前:“我徒弟,你们看着给点。”
齐暮和秦越打量了一眼白紫苏,点头道:“行吧,看在你就这么一个徒弟的份上,我们就给你个面子。”
秦越随手将棋盘上的黑子拿给了白紫苏,而齐暮则是转身从书柜夹层里取出了一本看似快要绝版的珍贵书籍,递给了白紫苏。
白紫苏不知道秦越给的棋子有何特别,但她知道齐暮给的特别有意思,因为外面看着是古朴大方的书皮,结果一翻开却是妖精打架的春宫图。
白紫苏抬起头,无语地看向了道貌岸然的齐暮,然后将春宫图拿给了玉尘,玉尘一把抽走了这本书,立即砸在了齐暮的脸上,将他砸得嵌在了墙上,抠也抠不下来。
齐暮流着鼻血,瓮声瓮气地解释道:“我、我拿错了还不行吗,至于这么打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