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晔成帝便带着容贵妃、惠妃与和婕妤并一干王宫大臣去往围场,还将二皇子钟祺慕也带走,只兮离留在宫中坐镇。
“母亲!”晔成帝一走,兮离之母阮刘氏便紧接着进了宫。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说着便跪下。
兮离连忙上前扶起母亲:“母亲快快起来,不必多礼。”阮刘氏起身,细细打量兮离,半响笑道:“皇后娘娘面色红润,气色如常,如此臣妇便放心了。”
兮离握着母亲的手往踏上坐去:“是女儿让母亲担心了。”兮离看着阮刘氏略显发白的发鬓,“许久不见,母亲看上去更加雍容了。”
“臣妇可是老了,皇后娘娘总是喜欢哄人。”阮刘氏笑着,“上次见皇后娘娘还是在四皇子与大公主的岁宴上,入今见娘娘一切都好,臣妇回到家中也有个交待。”
“女儿自是一切都好。”兮离轻靠在阮刘氏身上,“慕儿也好,甠儿跟若锦也好,只是女儿实在是想念母亲,如今母亲好不容易能多住几天,可算是实现心愿了。”
“也是圣上垂怜。”阮刘氏看着兮离,“臣妇知道娘娘素来谨慎,从不肯过多地宣召家人,如今圣上肯下旨宣召臣妇进宫陪伴娘娘,可见皇上深知娘娘的苦心,娘娘也该心中安慰了。”
“皇上对我极好。”兮离这话说得认真,“只是平日里老是有人往我这里撞,我也不愿母亲进了宫还要对别人行礼,被别人轻贱,如今皇上去了围场,宫里的女人哪里还有心思往我这里拐,倒也清净。”
“娘娘此言差矣。”阮刘氏笑着,“臣妇的女儿乃是一国之母,哪里会有人轻贱,若是有人看不惯臣妇,也不过是心中嫉妒罢了,臣妇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如今皇上下旨,臣妇能在宫中多多陪伴娘娘几日,也是大善。”
“也罢。”兮离道,“慕儿被皇上带走,我虽心忧他小小年纪便离了我身边,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让父兄好生照顾,何况皇上也是看着的,我倒是不甚担心。甠儿与若锦还睡着呢,一会儿醒了便抱来让母亲看看。”
“此次围场之行皇上单单只带了二皇子殿下,可见皇上看重之心,这是好事,娘娘倒不必忧心。”阮刘氏安慰道,“只是此次羌国来使之事,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兮离知道母亲是心中担忧,当即宽慰道:“母亲不必担忧,皇上心中自有决断,一早便与我说过了。”
“原来是这样。”阮刘氏听得兮离言下之意,顿时放下心中隐忧。
“许久不曾见母亲了,我甚是想念母亲的手艺。”兮离摇着阮刘氏的手,“母亲有没有给女儿带红豆香糕?”
“娘娘打小便只是好这一口。”阮刘氏伸手点点兮离的额头,“进宫怎能带这些东西,不过宫中什么都有,臣妇这就去给娘娘做一些,四皇子与大公主这个岁数也能吃一些了。”
另一边,围场之中。
要说起跑马打猎,男儿倒还有几分斟酌,不过女儿之中,自是自小便生活在草原上的羌族女儿最为自在。
围场的女人之中,随行大臣之妻个个都是大家闺秀,不然便是小家碧玉。一个个的不是在吃茶便是在谈天,在边缘聚集,自是不会上马打猎。而皇帝带来的几个女人中,容贵妃娇生惯养,惠妃做女儿家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顾忌,她身份高贵,什么想学的想做的都没人拦着,只是这几年的宫闱生活,也让她性子沉静不少,故而并没有下场。
而此次被人关注的两个女人——和婕妤与慕依公主。
慕依公主自是不用说,身为羌族女子,跑马打猎那是信手拈来,马背上的身影自是张扬鲜活。
至于和婕妤——她也是公主,不过是被圈在越国宫闱里的公主。
越王向来不太在意自己的女儿,身为被嫁往晔朝的和亲公主,和婕妤就更是不受宠。不受宠的公主,向来是谨小慎微,可以有心计,但就是不能肆意。骑马也许是会的,但既有了羌族公主珠玉在前,又怎能甘当绿叶?
于是和婕妤也只能与容贵妃和惠妃一道与那些大臣夫人们说说话吃吃茶了。
和婕妤看着场中活跃万分大出风头的慕依自然是心中不快,可场中看似如鱼得水的慕依心里也不是得意非常的。
羌族此次打的好算盘现下一个都没实现,仿佛慕依这个公主是他们巴巴送上去的似的,而且皇帝与宫中皇后表现出来的看重之意,直接将慕依推上了风口浪尖。慕依的大兄这几天愁得眉毛都快掉了,慕依心中也是担忧。
不过……慕依甩了甩手中的辫子,加快速度往前跑去,现下自己是没法再低调行事了,那就拉个垫背的好了!
晚间。
和婕妤的寝帐。
“娘娘,这羌族公主也太嚣张了!摆明了不把咱们越国放在眼里!”和婕妤的大宫女一边替和婕妤解开发钗一边道,“今天使臣的人传话过来了,那个慕依公主行事嚣张,之前一道进城的时候就得意非常呢。”
“她越得意就越显眼,刺目的东西自然有人收拾。”和婕妤心中不快,只是她惯常是不出头的,亦不想听侍女在身边嚼舌根子,便淡淡道,“皇后沉得住气,容贵妃可不一定。”
“可是娘娘……”侍女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底下的人传来的话,皇上命礼部的人铸造二品金册呢……这要是羌族公主入宫的封二品,宫里的人哪还能把您和越国放在眼里呀!”
“什么!”和婕妤一惊,“消息可靠?”
“使臣递上来的消息,自然是可信的。”侍女将和婕妤扶上床,“就算容贵妃会对付那公主,那也得是在她入宫之后,咱们越国的脸面可都被踩在地底下去了!”
和婕妤皱着眉沉吟着:“羌族公主起先嚣张,那现在呢?”
“奴婢瞧着那公主在围场的表现也不算太过出色,倒是不见她往皇上跟前儿凑呢。”侍女道,“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不行……”和婕妤摇摇头,“让我们在宫中的人提前动手。”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侍女说着便要离开。
“慢着!”和婕妤阻止道,“不必着急,白天的时候找个机会传话。”
侍女愣了一下,随即醒悟:“是。奴婢差点铸成大错,谢娘娘提醒。”
“恩,休息吧。”和婕妤躺下,“对了,以防万一,东西从容贵妃那里走。”
“奴婢省得。”
宫中。
兮离放下手中的糕点:“许久不曾吃到了,还是这样的味道,母亲的手艺越发好了。”
“娘娘说笑了。”阮刘氏将手边的糕点掰碎了一点点喂给大公主,“臣妇老了,手也抖眼也花,可见是做不了几年了。”
“胡说,母亲看着还是这样精神。”兮离道,“母亲可还要看着外孙长大成人呢。”
两人正在说笑,弄琴进门在兮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兮离颔首道:“先不要声张,让人暗中看着。”
“是。”弄琴说着退下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阮刘氏道,“臣妇陪着公主与皇子玩耍,娘娘还是早去处理。”
“还不就是那些事儿。”兮离笑道,“人都走了还不安分,咱们不用管,等皇上回来再处理便是,母亲安心。”
阮刘氏若有所思:“是。”
晚上,兮离在灯下斟酌着字句。
“吾夫夜祺:
见字如唔。
一别多日,安之乎?定当安之。短短数日分别,吾深知予之安乐,然心之所向诚不可自制。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诚不欺我。吾深忧予之衣不知寒,食不得安,忧不得解。吾得母之陪伴,乃吾多年之夙愿,然吾朝暮之思,俱为汝之长短,如碧海潮生,按抑不住,唇虽未启,语之将出。一点灵犀照不宣,千般崎坷命中缘。频频唇起终无语,语未将出忆已绵!
吾二人之子祺慕,垂髻之龄亦离吾之身,虽知其福泽深厚,然思其自小之成长,予咿呀未能语,蹒跚不成步,泪涕不知拭,寒冷不会捂,以腹果为笑乐,觉饥馑而啼哭。吾心亦如针刺,唯判予之二人相依,以宽吾心。汝若安好,便是晴天。若得晴天,予即安好!
又及:宫中之事,果不出予之所料,吾且不予人声张,唯盼汝之决断,望汝思虑。
妻钟阮氏”
“来人。”兮离将信件封号递给弄琴,“将此信送与皇上。”
“另外,将容贵妃处的首尾收拾干净,该在什么地方便在什么地方,可不能让她拖了大皇子的后腿呢。”
“是,奴婢这就去办。”弄琴道,“方才有个小太监将璃掖宫中的东西换了一批,可要暗中盯着?”
“你看着办便是,这件事情咱们别管,都让皇上做决断吧。”兮离淡淡道,“脏东西别让人近了皇子公主们的身便是。”
“是,奴婢告退。”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