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下了懿旨,众妃嫔自然要遵从皇后的旨意,纷纷派太监前来送添妆礼。
有的妃嫔原本与贤妃亲厚。有的妃嫔不愿得罪贤妃,毕竟太子去世后,就数她的儿子大了,虽然定远侯府势力不如往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定远侯在军中的人脉还在,要不,皇后只是让世子嫁人,也没见她对侯府怎么样呢。这样想的妃嫔送的添妆礼就比较中规中矩,专门挑着适合男人使用和喜爱的东西相送,什么笔墨纸砚、书画珍品、狐袍裘裳等等。
但也有不买贤妃的账,和贤妃不对付的妃嫔,趁着这个机会给侯府添些堵,她们也是非常乐意的。
除了妃嫔,皇后还给诰命夫人下了旨意。
数得上的诰命夫人不管与定远侯府亲厚不亲厚,愿意不愿意,也都给世子林锐驰准备了添妆礼。众人自然清楚皇后的意思,不愿意趟浑水,又与定远侯府没什么关系的,就不想亲自上门,便派得力的下人来送礼物,也免得让瑞平公主脸上挂不住,大家都不自在。
想上门送添妆礼的,一类是本来就与侯府关系不错,或者本就是亲戚关系,原来瑞平公主没有这个意思,大家自然不会过来。现在皇后亲自下旨让侯府操办,这些人也就过来了。
其中就有兵部尚书的夫人,她其实并不想来,但耐不住女儿忆盼的软磨硬泡,忆盼非要见世子一面,所以,她也来了
但还有另一类人,惯是看上面眼色行事,本来还不得其门、不知道怎么讨好巴结皇后呢,现在好了,机会就在眼前,打侯府的脸打得响,不就能进入皇后的视线了吗?
这是想亲近皇后而终于找到机会的人,自然还有以前一直与皇后交好的人家。以前与皇后交好,当然就是支持太子一脉的人。太子从小得皇上看重,如果不发生意外,那妥妥地就是下一任君主,他们这些早先支持太子的人家,到时候还能得一个拥立之功。
现在倒好,太子去了一趟边塞,竟魂归天外,他们这些支持太子一方的人马希望落空。不管将来谁得皇位,反正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当然,现在他们还可以重新选择占位,但三皇子母家被打压,四、五皇子势力相当,谁知道将来最终的胜利者是谁呢?万一他们站错了队呢?
因此,他们中一大部分人就如同皇后娘娘一样把怨气发泄到了定远侯府。准备的添妆礼也是怎么能“啪--啪--”地打侯府的脸怎么准备,像胭脂水粉、腮红、女装、首饰、头面……甚至还有送《女诫》这本书的。
瑞平公主听到皇后要给锐儿办什么添妆礼的时候,是火冒三丈,她用力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皇后欺,人,太,甚!”
但恼怒归恼怒,当有人带着添妆礼上门的时候,瑞平公主还是强打精神迎着众人。
可是听着唱礼的人念道“胭脂、水粉……”女人才用的东西时,瑞平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黑。不是她涵养功夫不到家,实在是这些人侮辱他的儿子太甚!
她冷声问眼前的蒋夫人:“我儿是男子,蒋夫人就拿这些当添妆礼?”
“哟,看我这脑子,老了,老了,忘了世子是男儿身了。不过,说不定世子用得上呢。对了,可以赏给夫婿的妾室……”
蒋夫人的话音未落,只听破空声响起,不知什么东西擦着蒋夫人的脸庞一闪而过,蒋夫人“嗷--”一声尖叫,众人凝神细看,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支细长、泛着光芒的针形利器牢牢地钉在地面上,他的上面赫然插着一只娇小的麻雀。
再看出手之人,一身白衣,洒然而立,正是定远候府世子林锐驰。
倘若刘朝明在此,定会汗颜无比,他闲来无事做了几管吹箭,本是一时兴起,用来猎只鸟练练准头而已。而他与瑞平公主一番谈话之后,心情一下子轻松不少,内心里迅速重新给世子定了位,即把世子定位为朋友、特殊的合作者。送聘礼之时,一时头脑发热,把吹箭放进聘礼之中一起送了过来,本意是让世子像他一样,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玩玩。谁知吹箭被世子使将出来,威力大增,竟能百步之外击中一只小小的麻雀,这叫他情何以堪?
随着母亲前来的韩忆盼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双美目立刻定在对方身上,天地之间再也不闻他声,不见他人,眼里浓浓的情意呼之欲出。
林锐驰抬眼朝众人一一看过去,尽管表情淡淡,却不怒而威,当他的眼光掠过韩忆盼时,微微一顿,朝她略略点头,随即转开,直到他走时,也没有再往韩忆盼处投注一丝目光。
在场众人已经被他刚才的一手镇住,多数人脸色微变,刚刚还伶牙俐齿的蒋夫人立马闭上了嘴巴。
林锐驰微微一笑,轻声喊了一声“母亲”,然后双手一抱拳,朝众人团团一礼,缓缓说道:“让各位夫人受惊了!麻雀虽小,但嗡嗡声实在扰人,正好未婚夫婿送我一管吹箭,趁此机会一试,果然好用。”
林锐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了韩忆盼的耳内,本是满腔情愫,一句“未婚夫婿”让她神情大变。她的右手不自觉地绞紧手帕,上唇紧紧抿着,幽怨地看着长身玉立的世子,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难受与怨恨。
瑞平公主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冷声对众位夫人道:“皇后娘娘发话,让众位夫人为我儿添妆,瞧瞧,一个十六岁的小子都知道送什么样的聘礼合适,可众位夫人呢,连添妆礼都送得这么不伦不类,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既是如此,我们定远侯府可不欢迎这样的人!来人……”
“慢!还请母亲息怒,儿子想众位夫人可能是疏忽了,并不是有意为知。”林锐驰在一旁劝道。
众位诰命夫人赶紧出声附和。笑话,她们来定远侯府是打脸的,但要是被侯府赶出去,打脸不成,反而惹得别人耻笑,她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这些胭脂水粉我实在用不上。不如这样,既然送与了我,我就作主把这些赠予城中十五岁左右,却因为家贫置办不起嫁妆的待嫁女孩吧。各位夫人没有意见吧?”
“……没有。”虽然不情愿,但是为了保住脸面,众位夫人都没有反对。而且,反对有用吗?正如世子所说,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人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问问你不过是面子上的事而已。
瑞平公主尽管特别生气,但既然儿子要这样处理,她也不会一味拦着。
儿子的意思显然是,我不喜欢,看着碍眼,那就送人!拿别人的东西送人,感谢的还是自己,这样想想,她暂时忍了!
瑞平公主忍下怒气,打起精神应付这些夫人。这时,下人匆忙过来,说皇后娘娘的添妆礼送来了。
最坏的就是皇后,要不是她冒出来的坏水儿,我的儿子怎么会众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又怎么会当众说出“未婚夫婿”这样的话!好,我倒要看看,她一个皇后,到底要干什么!瑞平公主刚刚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因为皇后,心火“腾--”地一下升了起来!
众人也想知道皇后的添妆礼是什么,一齐前来迎接。不过,皇后的添妆礼并没有什么新意,和那些想打侯府脸的夫人送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更为精致与华美些罢了。
瑞平公主看了,心中异常恼怒,但经过刚才一事,一味生气并不能达到什么目的。于是长叹一声,对送礼的太监,这位皇后身边得力的薛公公说:“难为皇后还记挂着侯府。还请公公转告娘娘,让娘娘多多保重凤体。唉,管着皇兄的三宫六院确实太费心,瞧娘娘送的添妆礼……本公主都不知道皇后娘娘平时竟如此耗神。”
薛公公听了,面色难看,皇后统冠后宫多年,皇上与皇后感情又一向不错,哪个敢说皇后的不是,莫非瑞平公主被皇后气傻了,才不管不顾地话里话外指责皇后?身为皇后的老奴,主子被打脸,在主子不在的时候,他就得替主子挣下这个面子。
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瑞平公主说:“皇后娘娘好心送世子添妆礼,公主不知感恩,反而嫌弃娘娘送的礼物,老奴斗胆问一声,娘娘的礼物怎么了?”
“按理说,不管皇后赏赐了什么,我们这些臣民都应该感激涕零。但不管怎么说,锐儿都是皇上的外甥,皇后就是一样东西不送我们,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可锐儿是男人,送一堆女人用的脂粉首饰,难道不是皇后精力不济是什么?难道……皇后是故,意,的?”
瑞平公主不愧是从小生长在宫中,嘴皮子可比贤妃强多了,薛公公自然不能说皇后是故意的,他还真不好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来了一句:“不管怎样,公主,皇后这礼你收还是不收?老奴也好回去跟娘娘交待。”
皇后的赏赐不可能退回去,瑞平公主只得收下,心想日后新仇旧恨必定一起报。
添妆礼就这样过去了,世子在众人面前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他一回到自己院子里,就拔剑狂舞,只见墨发随剑而动,剑气凌厉迅疾,仿佛化作了点点寒光,连四周的景物也带上了阵阵杀气,在这萧瑟的冬日越发的寒气四溢,而世子似乎要通过舞剑把自己心中的不甘、屈辱统统地甩掉一般,一直在舞,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瑞平公主来到自己儿子院落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情景,不见其人,只见剑光寒影。瑞平公主的怒气全部化作了伤心,她拭去眼角流出的眼泪,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问玉给儿子去取酒来,但随即又抬手止住,望着剑光中的儿子,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阵,才低声对问玉说:“我记得我未来的儿婿送的聘礼中有好几坛白酒,你让人拿几坛过来。锐儿心情不佳,正好喝酒解解闷。”
“是。”问玉答应一声就领着人去拿酒了。
再说韩忆盼,她一上了马车之后,就抱着她的母亲失声痛哭。母亲抚摸着她的秀发,连声问:“我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就哭了?”
“娘,皇后欺人太甚,她竟然送胭脂水粉给锐驰哥……还有,锐驰哥后来……连看我也不看,他,是不是把我忘了?”韩忆盼带着哭声问。
“忘了你怎样,不忘你又怎样,反正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盼儿,娘的好女儿,你还是把他忘了吧。改天让你爹爹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夫君。”
“不可能,我永远也不会忘掉他,我也不会嫁给其他人!”韩忆盼低声呢喃,她在心底还默默地加了一句,我也不会让锐驰哥嫁给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