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高森林屋里头,高克木从一只狗熊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英雄,吹牛吹到了银河系,居然不知羞耻地说,他去找郁锋涛当儿,郁锋涛正在吃饭,一瞧见他,把一碗肉全端给他吃……
一说到吃肉,高克木立即闭上眼睛,一股肉香味直冲进他鼻孔里,嘴巴情不自禁跟随嚼动。
大概一刻钟后,高克木才在高森林喝斥下,醒过神:“锋涛说了,只要价格不比红眼睛他们的高,他要我的,也不会要红眼睛他们的。”
“他真的这样说?”高森林一瞪高克木,半信半疑。
见高森林不相信他,高克木气得两眼鼓成一对牛眼,发狠话发誓:“要是锋涛没有拿肉给我克木吃,我克木一家人遭天打雷劈,全家死光。”
淌着口水,不知羞耻讨肉吃——得了个奇巧,高克木这个毒誓发得实在是高。
一个毒誓,高森林解除了对高克木的怀疑。只要高克木说的话是真的,他高森林会有办法镇住红眼睛一群老头子。
担心夜长梦多,高森林当天晚上把红眼睛叫到村委会。
对老百姓,高森林从来是土匪行径。
红眼睛后脚才刚刚收进办公室里,尚未站稳,高森林即开口喝斥:“红眼睛,你们几个老头要把破碎机卖给锋涛,有这事没有,你快说?”
“嗯。嗯。嗯。”红眼睛吃惊地张望高森林,他们这事咋这么早被高森林晓得?
心头暗暗得意。高森林又凶着目光,逼问一句:“你们准备多少钱卖给锋涛?”
摇一摇头,红眼睛苦重着脸,欲要哭:“到底要不要,人家锋涛还没定。要的话,他开价是原价的一半。”
“我告诉你,红眼睛。你要是敢低于锋涛开价的价格,把破碎机卖给他,休要怪我手段毒辣,我叫派出所把你们一个个抓进去。”高森林又拿出土匪行径,恐吓红眼睛。
“哈哈哈……”突然,红眼睛放声大笑。
敢在村干部面前被训斥时大笑,红眼睛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大笑后,红眼睛和以前判若两人,胆大包天盯着高森林,讪笑:“书记,年头不同了,你不要拿话恐吓我们老百姓。只要不干违法犯罪,违反政策的事,乡亲们现在不怕你抓哟。再说,我们是把破碎机卖给锋涛,你要是从中作梗,恐怕最后被派出所抓的是你哟——”
惊恐地瞪着红眼睛,高森林倒吸了两口冷气。一直到红眼睛离开有一杯茶光景了,高森林才缓醒过来,火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破口大骂:“狗杂种,年头不同,我看,是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刁民,全学郁锋涛那个婊崽的土匪样。”
骂也骂了,火也发了,高森林还是要面对现实,这个现实对他来说太残酷,残酷的超越了他所能接受的限度,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失落又恐惧袭击他心头,如同几捆炸药堵在他脸膛,他的心隐隐作痛。
一屁股落在凳子上,高森林头脑一片空白。
除了权力之外,他高森林没有任何本事去左右村民,不像郁锋涛,人家现在是村里大富翁——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村民们虽然对郁锋涛眼睛红,妒嫉,但是还是要去巴结讨好郁锋涛,抱郁锋涛大腿。
“书记,年头不同了,你不要拿话恐吓我们老百姓……”红眼睛这话一遍一遍在他高森林耳边震荡如若打雷。要是不能把红眼睛一群老头打压下去,破坏他们卖破碎机,他高森林这一回输到家了,输得连条短裤不剩。
更叫一头焖在村委会里头的高森林,做梦想不到的是,红眼睛吃了熊心豹胆,把他那句话“你要是敢低于锋涛开价的价格,把破碎机卖给他,休要怪我手段辣,那我叫派出所把你们一个个抓进去。”添油加醋,在村中闹开,传得沸沸扬扬。
事情一传到独松山,进了郁锋涛耳朵,把郁锋涛逗乐,笑的直不起腰,他万万不曾想到都是什么年头了,高森林还想当他的土皇帝。今日的闹荒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闭塞的公路不通山沟沟了,高森林还想一手遮天,一统天下?
也不知道郁锋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红眼睛和高克木那两伙人为了争把破碎卖给他郁锋涛,已经在村里闹得鸡犬不宁,可是郁锋涛仍旧未开口要买哪家的破碎机。
直到手上那只麒麟脱手了,郁锋涛才在第二天把红眼睛和高克木两伙人叫到屋里头。
开口未谈破碎机的事,指着刚脱手的麒麟,一脸嘲弄,郁锋涛挖苦、讽刺呛面前一群蠢货:
“你们看到了吧,我这只麒麟至少的至少也卖个五万块钱。”
“五万块钱,你们帮我算算,要多少车石料才能赚够,当然不是指毛利,是说扣除人工工钱、油钱、运费的纯利?”
“我说你们这些人蠢不蠢,蠢得比猪还笨。也不事先摸清我砸石料的底细,就盲目跟风。钱真的有这么好赚,我也早发财,前两、三年不会干一样失败一样,被全村人骂作是败家子。”
“我砸石料的首先目的,是看到挖公路时路边堆的碎石,看的心里不爽;另外,是我石雕、墓碑开下来没用的废石头,没地方堆,又要大量人力去堆在一块儿,这才把它们砸出来,按成本价送到卢水去给曾经拉我一把的盖房子的同学、朋友。”
“叫我怎么说你们这些人呢,眼睛红,跟在我屁股后头瞎干,现在吃亏了吧。”
“我——锋涛现在不差钱。”
“看到你们本来已经穷得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才吃点猪肉,现在又亏了一大笔钱,可怜你们同情你们,我做好事,才出手拉你们一把,把你们的破碎机买过来。”
老天。郁锋涛这不是变相羞辱报复他们吗?两伙人个个目光凶恶,仇恨又恐惧盯着郁锋涛。
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如今有钱了,郁锋涛不再忍气吞声,但是要报复哪个人,这样的心他没有。本来还想要好好戏弄一番眼前这两伙人,让他们争吵个面红耳赤,相互砍价,自己把机器价格压低。可是在这一刻,看到他们大气不敢出,如此可怜,当年去租牛犁田时遭到敲诈的情景浮现在他眼前,郁锋涛心一颤,毅然取消这个念头。
等两伙人坐下了,郁锋锋涛臭着脸庞,深邃眼睛射出一束晨霜,凌厉环视一圈众人,硬梆梆地说,他郁锋涛愿意出最高价二千六,购买他们手中机器——破碎机、柴油机。要是他们愿意卖掉,那明天把机器抬到他屋里来,等他检查完,机器确实是完好无损了,当场把钱……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我们愿意。”高克木那一伙人害怕被红眼睛那一伙抢了头筹,不等郁锋涛把话说完,抢着叫嚷。
“走,我们现在就去把破碎机、柴油机抬到锋涛屋里。”红眼下那一伙也不示弱,呼地抢出门去。
破碎机、柴油机是卖给了郁锋涛,但是高森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权力头一回遭遇了劲敌,没能在利益面前压住红眼睛那一伙人,心头恐慌又仇恨。
可是这事,他不好意思出面,更没胆量和以往几次一样兴师动众找郁锋涛问罪,高森林只能郁闷地吞下权力不如烧火棍的哑巴亏,他不敢去想今后村民在利益面前去抱郁锋涛大腿,对他的权力视若路边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