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年轻人此刻偏偏却还能笑得出来,那笑声中甚至带着些许讥讽的意味。
“琳队长,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用的是哪只手?”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凯特琳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个问题会有什么意义,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答说:“我可以非常确定的说:是右手。”
“那你真不应该只把我的左手铐起来。”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右手,然后就在凯特琳的眼皮底下,他把中指和食指最前端的关节送到了自己嘴里,牙关发力,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干什么!”凯特琳心中一沉,想要去阻止时却哪里还来得及?
随着一阵清脆的摩擦折断声,鲜血从年轻人的嘴角里流淌出来,而当他的右手离开嘴边的时候,那两根手指的前端关节已经消失无踪,当然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能够坐实他凶手身份的那两个指纹。
凯特琳呆呆地愣住,眼看着鲜血从年轻人的断指中不断涌出,如密集的雨点般落在地上,而周围的食客竟然全然不觉,只当他是在吃钉螺...
年轻人却像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将那两节指尖咽进肚子里的时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的名字叫刘闯,我只是一个网络记者,我的网络帐号是‘悬斧’,我的确通过某种方法进入了专案组内部,并且在组员手机里安装了窃听器,可这么做都是为了满足我的职业需求,因为我是一个记者,我需要刺探那些最隐蔽的秘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变成了那种得意洋洋,目空一切的倨傲状态,然后他大声地宣布道,“而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记者!”
凯特琳无奈地看着对方,她甚至想要发笑,可却连一丁点的笑容也挤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对方此刻所说的全都是谎言,而自己却已失去了揭穿这些谎言的最关键的证据。
“还有...”刘闯附在凯特琳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你的推断只对了一半,我不是Nemesis,或者说,我不是完整的Nemesis,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我的女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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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一日,上午9时50分。
皮城中级人民法院内。
法庭中所有的人员此刻都站了起来,审判长已经准备要宣读审判结果。
年轻人站在审判席上,从他的表情中很难看出他此刻内心的情绪。
旁听席中有凯特琳、蔚、威廉、杰斯、古顿、迦娜和库奇这些“卡片专案组”的成员,她们的脸上则显露出期待而又忐忑的神色,因为接下来的判词将是衡量他们几个月来艰辛战果的直接标尺
皮城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刘闯犯伪造居民身份证罪、非法窃取国家秘密罪、非法使用窃听、窃照专用器材罪、故意杀人罪,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刘闯出于个人目的,利用警方对其进行人身安全保卫的机会,皮城二十七年三个月的时间内采用安置窃听器材的方法监控警方的办案过程,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和非法使用窃听、窃照专业器材罪。
皮城司法机关对刘闯伪造个人身份的指控缺少必要的证据,本庭不予支持。
皮城司法机关对刘闯杀害萨姆的指控,相关证据缺乏排他性,本庭不予支持。
按照《皮城律法》第二百八十七条、第二百九十九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刘闯犯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被告人刘闯犯非法使用窃听、窃照专业器材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两罪并罚,对被告人刘闯执行有期徒刑五年。
……”
听到这样的判词,专案组的成员们都难免暗自摇头:正如他们预先料到的那样,法庭并没有采纳对嫌疑人最关键故意杀人罪名的指控。
而凯特琳的心情则要更加复杂一些,因为她的疏忽,嫌疑人咬断了自己的手指,使得能直接证明他杀害萨姆的那两枚现场指纹失去了意义,虽然从“刘闯”住所也提取到了与尼桑车前盖所留指纹相同的物证,但辩方律师提出:杀手Nemesis曾在投递“死亡卡片”时进入过刘闯的住所,所以在住所内提取到的杀手的指纹并不能排他性的证明就是“刘闯”本人所留。
本着“疑罪从无”的法律原则,法庭确实无法判决嫌疑人故意杀人的死罪。
不过不管怎样,那家伙总算要被关在监狱中,而且他已经失去了两节指头,今后即便出狱,也无法掩盖自己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凯特琳的自责便稍稍地散去一些,她甚至还有一些欣然,因为从心底来说,她并不愿意把刘闯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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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的环境,精致的美食,这本是葛林餐厅的口碑所在,不过这两点特色此刻却都沦为了陪衬,音乐的陪衬。
女孩轻柔地拉动着琴弦,像是在控制着一方奇妙的泉眼,那优美的乐曲便从这泉眼中汩汩而出,缓缓浸透了厅堂的每个角落,乐曲的节奏低沉舒缓,带着些许忧伤的情绪,正如演奏者此刻的心境。
即便是最粗鲁的食客也难免被这样的乐曲打动,他们侧耳倾听着,甚至不敢用力咀嚼业已送入口腔的美食,同时他们的思绪则随着那些飞舞的音符飘散出去,各自沉迷于一些令人感怀的往事之中。
这就是音乐,一种能够跨越任何交流障碍的奇妙的语言。
而被这语言感染最深的无疑还是演奏者本人,她轻咬着柔软的嘴唇,紧闭着秀丽的双眼,似乎要把全身的感官都融入到那根细细的琴弦上。
离别曲。
这本是肖邦的钢琴代表作,她以前极少演奏这支曲子,因为她觉得钢琴曲改编成小提琴曲之后,一定会损失很多的韵味。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如果你真正理解了一首乐曲,器械上的差别又怎能限制住演奏者的表达?
当这一曲终了之后,餐厅中静默了片刻,随后有掌声响起,先是零散的,但很快便得到了更多的附和。
掌声越来越热烈,女孩却充耳不闻,她只是默默地坐着,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她此刻的心境中,即使是全世界的掌声也抵不上一束散发着淡雅清香的百合花。
半晌之后,掌声渐渐停息,在一旁候侍的服务生走到了演台上,他轻轻搭起女孩的右臂,同时叹了口气劝道:“走吧…那个人今天还是没有来……”
女孩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她的双目又大又黑,但却毫无灵动的神采,她把这样一双眼睛转向了餐厅某个特定的角落,脸上则挂满了忧伤而又迷惘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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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一日,19时37分
“队长,明天刘闯就会被押送去皮城监狱,未来几年,他都要面对冰冷的墙壁来忏悔他的过错了。”威廉看着面前略显消瘦的凯特琳,轻声说道,话语中安慰的语气尽显。
“我知道了。”凯特琳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似是皮城的风变得更冷了些,也许雪也将至了。
“那‘卡片’专案组还要重建吗?”威廉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让我想一想。”凯特琳一时还给不了威廉答复,她知道威廉是代替着蔚和杰斯以及古顿等诸多同事共同来问她专案组存留的问题。
但她真的给不了答案,明面上Nemesis刘闯已经被羁押,专案组没有继续建立的意义,但是...
“你的推断只对了一半,我不是Nemesis,或者说,我不是完整的Nemesis,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我的女警大人。”
刘闯这句话一直在凯特琳的脑海中回荡,凯特琳并不认为刘闯在即将入狱的情况下会空口白话...
不是完整的Nemesis,那Nemesis团伙中的其他人呢?还会不会继续作案,而创建Nemesis的格雷福斯,真的死了吗...
为什么鉴证科的血液分析中,死在车库的格雷福斯与战争学院时的格雷福斯,血型竟是不同的?
依旧在找寻案件遗漏的凯特琳不知道,皮城这场黑化风暴,还远远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