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家庭其他成员的联系越少越好,如果父母双亡,那就最合适不过。”年轻人似乎也看出凯特琳心中的愤懑,便又特意补充道:“当然,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每一个人都恶行累累,即便留在世上,也只能沦为社会的祸害。”
凯特琳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知道对方的逻辑,而那逻辑正是他们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根源。
不过凯特琳又籍此想通了另一个问题:“难怪我们无法排查到你的受训记录,因为你有那么多的合法身份……”
“是的。”年轻人坦然承认,“我在不同的地点用不同的身份进行不同的训练,你们要从资料库中找到一个和我相吻合的人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由十多个不同的‘人’组成,而每一个单一的‘我’都毫无特别之处。”
“你们准备了整整十二年,为了一个杀人的计划。”凯特琳黯然感慨道,“难怪这个计划会如此的周密和可怕……”
“是的,非常充分的准备,包括资金、技能和心理准备。”说到这里,年轻人冲凯特琳露出奇怪的笑容,“你知道吗?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是在诺克萨斯的监狱和看守所里度过的,目的就是为了训练自己日后应付你们这些警察的能力。”
凯特琳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过他对此前的另一个词倒更有兴趣。
“说说资金吧,你们是怎么解决的?”格雷福斯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他该如何去筹措Nemesis成长、培训以及日后行动所需要的大笔资金?
“这也太简单了吧?”年轻人似乎很奇怪凯特琳怎么会问出这样无聊的问题来,他打了个比方,“比如我今天杀了萨姆,如果不是被你铐住,那明天我的某个银行帐户上便又会多处数百万元的资产。”
凯特琳自嘲地笑笑,责怪自己怎么会忘记对方行事的逻辑:在Nemesis的眼里,任何“恶人”的财富都是理应被无偿剥夺的。
“好了,我已经回答了够多的问题。”年轻人此刻认真地看着凯特琳的眼睛,“我希望你接下来也能坦诚地回答我心中的一些疑问。”
凯特琳亦回视着对方,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既然费德肖恩死后你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你为什么没有抓我?”
凯特琳很爽快地回答说:“因为我缺少足够的证据,而你却有着无懈可击的身份证明——同时我也不指望能通过审讯从你口中得到些什么。”
“那你后来所作的一切都是在给我设局吗?为了获得你想要的证据?”
这次凯特琳犹豫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指哪些?”
“那次开会的时候,你把录音带和‘一三零’案件的资料交给我,你还对你的组员们说,希望通过心理引导中止Nemesis的杀戮——即使会因此而失去抓捕Nemesis的机会。”
“这些都是我真实的态度,我希望你能够就此收手。”凯特琳先是确凿无疑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又稍微转变了口气,“但是我知道:通过‘刘闯’的生死来判断你的选择是毫无意义的,真正的生死标准应该落在萨姆的身上。所以十月份后来的等待确实是在作戏,真正的战斗从十一月一号才开始,从那天起,你就一直没有脱离过我的视野。”
“嘿。”年轻人干笑了一声,“你一直在跟踪我?而不是萨姆。”
凯特琳解释道:“跟踪萨姆会有风险,因为你要接近萨姆之前,一定会对周围的形势进行观察,那样的话我就很容易暴露,而跟踪你的时候,我便会一直处于你的暗处,我自信不会失手。”
凯特琳的确没有失手,年轻人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跟踪你的第一天晚上,看到你去找了那个女孩,当时我以为这案子真的结束了……”却听凯特琳又继续说道,而年轻人听到这里时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隐藏住心中的某些情感。
“可第二天我就发现你又开始悄悄地追踪萨姆,从皮城一直追到了海口,我跟随着你的脚步,心中很难说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抓住Nemesis,可这并不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凯特琳情真意切地谆谆说道,最后他重重地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做出那样的选择?”
“既然你没有在现场抓住我,你现在有想用什么样的证据来指控我这个具有合法身份的人呢?”他看着对方专注地问道。
“想从你身上得到证据的确很难。”凯特琳踌躇着说道,“你到达海口之后,先对萨姆跟踪侦察了好几天,摸清了他基本的生活规律,因为萨姆的住所监控严密,你决定在外面动手,于是你在他每晚都会去的那个大排档对面租住了一间私人小旅馆,那个旅馆非常简陋,没有监控设备,而你所在的房间却可以尽览旅馆内外的实时状况,所以我无法进入旅馆,只能在一个很远僻的角落里盯住旅馆的出入口,今天晚上,当萨姆再次来到大排档之后,我看到你走出了旅馆——虽然你当时进行了乔装打扮,戴了假发和胡须,看不清具体的面容,但我还是从身形动作判断出那个人就是你,你到大排档里偷了一套工作服换上,然后对萨姆实施了刺杀。当时正是人来车往的高峰期,你完成杀戮后,很快就潜入人流,并沿着计划好的路线逃遁无踪,你的动作非常快,我甚至一度跟丢了你,等我再次在街头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去掉了伪装,恢复了本来的装扮。”
年轻人似乎越听越有兴趣,他歪着脑袋再次问道:“既然如此的话——证据在哪里?”
“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抓你的。”凯特琳自信地笑了笑,“我拍到了一张照片。”
“杀人现场的照片吗?你怎么证明那个长发披肩,遮住半个脸庞,然后又满脸大胡子的人就是我?”
凯特琳盯着年轻人看了片刻,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刚逃上马路的时候,一边跑一边摘掉了作案时带的手套,这个时候正好有一辆尼桑轿车开过来,差一点撞到了你,你灵巧地躲开了,但同时右手却下意识地在那辆轿车的前盖上撑了一下。”
“是的。”年轻人沉吟着点了点头,“我记得我用了食指和中指——我用这两个指头的指尖撑住了尼桑车的前盖。”
凯特琳又道:“我在高处拍到了这个瞬间的照片,那张照片能清晰地显示出你的手指触摸轿车的位置。”
年轻人瞬间便想明白了凯特琳话中的关键。
“那你一定已经提取到了那两个指纹,对吗?”他淡淡地问道,但目光却有些沉凝,似乎正在竭力思考着什么。
“不错。”凯特琳并不避讳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有了这两个指纹,有了你触摸汽车的照片,再加上司机和现场目击者的证词,我想这已足够组成一条牢不可破的证据链。”
的确,如果这样的证据还不够充分的话,那世界上所有的凶犯都可以逍遥法外了。
不过这年轻人此刻偏偏却还能笑得出来,那笑声中甚至带着些许讥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