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你有这种东西,我们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东海钓叟气喘吁吁,不悦地说道。
红鸾冷冷地看着他,鄙夷地说道:“你也算元婴中期的修为,打起架来还不如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还有脸指责我?”
东海钓叟哼了一声,不再答话,大厅之中出现一个清冷的空当,所有人都不愿多说。刚才一战,令他们惊心动魄,仿佛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若不是红鸾施展出青鸾召唤符,恐怕倒下了就是他们。
红鸾的四个侍女在刚才的进攻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此时靠在一处残垣断壁上休整。而陈云生损耗的却不多,甚至连灵元都没有消耗多少,反观红鸾这边情况则不太好。东海钓叟是姜玉衡最直接的攻击目标,消耗的灵元最多,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而红鸾也因为连续施展符箓,消耗了不少神念和灵元。
“我们胜利了吗?”叫做青柳的侍女一边催动灵元疗伤,抬起头看着红鸾问道。
“也许吧。”女子轻轻说道,仿佛梦呓一般。她一个人走向那个巨大的深坑,一阵石头烧焦的味道传入鼻翼,令女子微微蹙眉。
自在宫地面上的防御法阵无法阻止青鸾威猛无铸的攻击,那个深坑仿佛通向九幽,在本就暗淡的环境中越发的深邃。红鸾脚踩在坑边嶙峋的碎石上,仿佛麻木了一般,浑然不顾及那尖锐如刀的碎石将她的脚刺伤。
疼痛对她来说如同无物,女子垂头向那个十丈深的大坑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仿佛巨兽的巨口一般,不时有风从坑下方吹上来。
看到女子的头发飘逸如丝,被风撩起,陈云生暗道:“怎么会有风。”他沉思片刻,突然惊呼道,“小心!”
可是晚了一步,随着婢女们尖锐的惊叫声,一只巨大的手霍然从坑中伸出,死死卡住红鸾的脖子,一个同样巨大的身躯突然从大坑中跳了出来。
黑褐色的甲壳,粗壮的触角,四根手臂,八条大腿,手臂上参差不齐的锯齿形刀锋,如同蜂窝一般的巨大双眼,每一个小眼睛都映出了红鸾惊恐万状的表情。
这一切令陈云生一阵反胃,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尸蛹,曾经冒死将尉迟雪从虫变的边缘救出,他自然不会陌生。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只尸蛹?姜玉衡到哪里去了?一连串的疑问打在他的心弦。一瞥之下,陈云生看到这只巨大的黑色甲虫身上带着一丝碎布,一下子他全都明白了,它就是姜玉衡,它就是那个西凉国的国君,居然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尸蛹。
想到这里,陈云生再也无法在按兵不动,就算他不是红鸾的朋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半人半虫的怪物横行,况且姜玉衡也是他要杀的人。陈云生印堂闪过一丝幽蓝,一道黑色的裂缝突然出现在红鸾的身前,显然这只刚刚虫变的尸蛹还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巨爪仍在加力。
红鸾的眼睛开始向上翻去,手脚不由自主地在空中抽搐着,就在女子行将就木的一刹那,虫怪的手臂被元神斩切落。那一瞬间,红鸾如释重负,一个起落来到陈云生的身后,***的脖子上留下了五根紫色的淤青。
虫怪木然地看着掉落的断臂,仿佛不是它的一样。它摇了摇巨大的头颅,突然张开花瓣一般的大嘴,发出模糊的声音,“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背叛我!”
这时候女子已经从刚才的窒息中恢复过来,她站在陈云生身前,挺得笔直,如同一颗笔直的花树,从大殿外刮入的风撩起她的衣裙,显得有些飘逸。
“难道你忘了吗?也对,这件事情对于你们来说真的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对于我——林雨绫来说,整个世界都在那个雨夜崩塌了。那年元阳之日,太子刚刚筑基有成,可以选妃。为了寻找和他灵根相匹的女子,你们不惜将西凉国翻了一个底朝天。终于,有人发现了我,当所有人都把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时,悲剧注定要发生。”
“我是金水双灵根,正好对上他的土木双灵根,按照修士的话来说就是天作之合。一个从小生长在书香世家,不谙修行的女子被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人吵吵嚷嚷地驾出了家门,家父只知读书,怎么耐得住修士飞剑法器,被他们一通吓唬之后便不敢再追问我的事情,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但是,却有一个执着的傻子……”
说到这里,红鸾的声音变得悲意十足,两滴清泪从眼眶中划落,她看着天花板,令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个傻子是我小时的玩伴,平日吟得几首打油诗,才学不怎么样,却偏偏能逗我笑。无论我悲天悯人之刻,还是触景生情之时,他的话便如同春风一般润物细无声,化解我小儿女的强说之愁。那年我十七岁,他二十一,我们交换了彼此生命的约誓。”说道这里,红鸾仿佛进入了长久的思念,脸上挂着一个令人心醉的笑容。
说着,她拿出了那个磨的发白的香囊,轻轻说道:“你们看,这就是我为他做的,香囊虽在,可他人却已不再。那个执着的傻子发现我被人捉走,便抄起一根木棒来敲司天阁的大门,嘿嘿,他真是个傻子,司天阁的大门又岂是他这种凡人能够敲的开的。”
听到这里,陈云生的心已经如坠冰湖,就如同红鸾所说,悲剧已经埋下,而这场悲剧的收尾,将以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自然下场简单明了,他的脑袋被挂在天水城南示众三日,身体丢在乱葬岗喂狼。那个清瘦的年轻人恐怕连一只狼的胃口都无法填饱,当我奔到荒岗为他收尸的时候,连一块像样的骨头都找不到。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如同冰晶碎裂。可是我没有哭,泪水都留在心里,从那天起林雨绫死了,红鸾活了。”
“为了复仇而活着,但我知道,西凉国如同一座大山,而我却只是一只羽毛鲜亮的鸟而已。除了让西凉国从内部腐朽以外,别无他法。我不断的寻找机会,我要让这个强大的西凉国变得千疮百孔,要让你的儿子们自相残杀,要让你体会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今天看来,我做到了,就算今天杀不死你我也没有遗憾了。”红鸾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转而变得凄凉起来。
陈云生深深叹了口气,深邃的双目看着寒风中的女子,心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那种恨人入骨的感觉,他明白那些在暗夜中安静地等待的人内心是多么孤苦,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嘿嘿,没想到老夫居然也被你利用了。”东海钓叟冷冷说道,他抬起老迈的额头,恶狠狠看着红鸾,“不过也无所谓,各取所需罢了,从现在开始我便要离开这里,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吧。”
“你走不了!”一直在原地安静地聆听的虫怪发出一声暴喝,身体拖出一道残影,来到东海钓叟的身后,黑色的手刀刺向东海钓叟的肚子。
没料到虫怪会突然发难,东海钓叟惊呼一声,身体急忙向后退去,但是虫怪的速度何等之快,手刀寒芒一闪,将东海钓叟的衣衫破开,前胸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
东海钓叟气势已馁,不敢和对方纠缠,随手丢出十几枚透甲钉射向虫怪,同时身体急匆匆向天花板飞去。他打算破开穹顶,自此逃去。而虫怪丝毫不在意那十几枚透甲钉,突然张开大嘴,喷出一根红色的舌头,上有尖锐的倒刺。舌头快如闪电,缠上东海钓叟的双腿,倒刺如刀,轻轻一卷,对方的脚踝便被割得一片血肉模糊。
这时十几枚透甲钉刺中虫怪的棕褐色的甲壳,如同隔靴搔痒一般,一阵叮咚作响之后,统统坠地。东海钓叟感到双脚传来一阵剧痛,但他还没有失去方寸,金色的鱼线割破空气,扫向对方的长舌。
虫怪虽然长的粗陋,却具备了姜玉衡的头脑,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蠢物。只见它手臂突然暴涨,紧紧握住那条金色的鱼线,银钩围着虫怪的手臂缠绕了好几圈,鱼线仿佛活物一般越收越紧。虫怪的手臂发出一阵阵咯吱吱的响动,一串串白色的液体顺着金丝淌下,落在青砖上,兹兹冒着白烟。
陈云生和沧澜卫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虽然对东海钓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眼前的这个虫怪毕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一道火红的长刀射出,陈云生发出了麒麟斩,四周的气流都变得炙热起来。
虫怪看也不看,一只手从地上迅速掀起十余块巨大的青石砖砸向陈云生,同时舌头发力,东海钓叟如同沙包一样挡在它和沧澜卫的之间。
陈云生的麒麟斩红芒一闪,将十余块硕大的青石斩断,但是也稍被滞碍,虫怪已然换了位置。这时无痕丢出长刀,一道银亮的光芒之后,居然绕过了东海钓叟,直逼虫怪的双目。(首发:)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