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露,你别急,有什么事上去坐着慢慢说!”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谁也阻止不了。眼前的冯露方寸大失的模样,尤晓莺暗叹口气,将冯露半搀半扶着上了二楼。
“小姑,这个漂亮阿姨是谁呀?”大侄女拿着画笔,好奇地打量着客厅里突然多出的一个人。
“这是冯阿姨,小姑的朋友。”尤晓莺耐心地抚摸侄女的发顶,“小涵乖,小姑和阿姨还有其他事,你自己在客厅里画画好不好?”
大侄女乖巧地点头,又送给冯露一个甜甜笑靥,脸颊上还带着浅浅的梨涡:“那我在这等漂亮阿姨和小姑回来!”
似乎失控的情绪在小朋友面前得到了收敛,冯露朝大侄女回应了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便跟着进了尤晓莺的房间。
“你侄女真可爱!”
尤晓莺有点懵,没想到冯露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不过看她的精神好转了些,也接着她的话茬说下去。
“对呀,小涵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期,哎,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吗?”冯露一贯在街上遇到小朋友都会绕道走的人,这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觉得侄女可爱的?
“人都是会变的,你不觉得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你心都是软的吗?”冯露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苍白的娇颜上一片温和。
这样温柔的冯露,尤晓莺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是突然转了性,变了个人一样,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光辉……
眼神在冯露身上逡巡了一圈,尤晓莺的目光停在她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上,她的姿态不得不让她往某方面去想。脑海里冒出的那个念头让尤晓莺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冯露,你你、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怀孕,这两个字眼最后还是被尤晓莺吞了回去。
冯露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也不确定,我上个月就没来那啥了,你也知道我一向都很准时,应该是有了吧!”
陶姜和冯露在省城一年多,两个年轻人朝夕相处,又是血气方刚的,*要是发生点什么也能理解?生米煮成熟饭,奉旨成婚,也算是双喜临门吧!
“所以,你们俩就是为了这个才急急忙忙回来领证的?”
冯露摇头,“陶姜他还不知道。他是刚好年尾有空才想着回来把证办了。”她的情绪陷入了低落,眼底有浮现一片氤氲,“我本来也是准备等回安县一切都稳定了再告诉他的,可现在看来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了?有孩子是好事呀!”尤晓莺揽住冯露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晓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心里好乱……”冯露的语气里满是无助,“我带我爸去医院了,我一直以为他好好的,就是普通的感冒咳嗽。你不知道我爸身体一直是全丝厂最壮实的,好多年轻小伙都比不过他。”
“可今天县医院的大夫和我说,我爸胸透时肺上有很大一块阴影,还有什么杂音,他的身体半点都耽误不得,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即使尤晓莺一早又心里准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难受,昨天还见到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大发脾气,今天就必须住进医院。这人还是冯露的父亲,心里的痛楚肯定比自己千倍万倍吧!
冯露抬起头,脸上泪迹斑斑:“都是我不好,医生说我爸肺不好,抽烟占一大半原因。其实他都下决心戒了的,要不是我和陶姜跑去了省城,他心里苦闷,也不会又重新抽上的!”
命运挺喜欢捉弄人的,它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圈子,冯露父亲的病似乎又回到了和上辈子注定了的轨迹中。事情都发生了,冯露在这自怨自艾于现状也于事无补。
“你现在哭也没有用,关键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尤晓莺提高了几个声调,试图把冯露喊醒,她不明白了冯露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和陶姜还有五天就要领证结婚了,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可能存在的小生命。你过几天高高兴兴地和陶姜结完婚,再留在安县照顾冯叔叔不就得了?”
结了婚,再去照顾病榻上的父亲,爱情、亲人都保住了,两全其美!
冯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将手覆在肚子上:“我问过医生了我爸这病在肺上,十有八、九是会传染的。光我妈一个人肯定照顾不了我爸,可我现在又怀着孩子,万一真的传染了,我自己还好说,孩子怎么办?”
肺部上的病真不好说,呼吸道疾病使出了名的易传染。冯露的为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亲,本来就心怀愧疚,现在缠绵病榻作为女儿照料他是理所应当的;而别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家庭、美满婚姻,疼爱她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儿女,天平两边的砝码一样重。就冯露的角度看来她确实就只能顾住一头,可让她放弃那一个都会让她后悔终生!
如今医院还没确诊呢,尤晓莺是唯一能预知到冯父得的是肺癌,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癌症一般是不会传染人的。可这个事实她也只能闷在心里,更何况尤晓莺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这一世的情况和她记忆中一样,冯父一定是得了肺癌,这其中有丁点差错就是拿着冯露的未来幸福在冒险。
“叔叔生病这件事你和陶姜说过了吗?”尤晓莺思来想去这件事都不是她能做主的,婚是冯露和陶姜结的,孩子也是她和陶姜的,陶姜作为她未来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真正有权利去决定一切的还是只有他们俩自己。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孩子、结婚,还有我爸的病,这些事情在我脑子里和一团乱麻似的!”
尤晓莺双手握住冯露的肩膀,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神情严厉:“冯露,你和陶姜马上就是夫妻了,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你第一个想到的该是他,第一个去商量的人也是他。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下决定的事,也不能想着让我们做朋友的帮你做决定。孩子是陶姜的,你这个妻子也是陶姜的,你应该和他去商量,尊重他的意见!”
“我不知道怎么说,晓莺你帮我。我想留下来照顾我爸,可陶姜为了肚子里孩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冯露紧紧握住尤晓莺的手腕,指甲深深地陷入她的肉里,尤晓莺强忍住痛意,温声安抚道:“你还没和陶姜真正商量过,你怎么能完全清楚他的想法,知道他不会同意?这都还没试过,你就放弃了,你摸着胸口问一下自己,你甘心吗?”
“真的吗?”冯露显然被说动了几分,开始犹豫不决。
尤晓莺再接再厉:“老话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出路呢?”
“那晓莺,你陪我去找陶姜,我一个人没勇气。”
……
陶姜落脚的地方在县城里一家旅店,尤晓莺两人到的时候他正准备出门。
尤晓莺这个做前锋,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陶姜讲了一遍,便在冯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退出了房间,给这对准夫妻腾出说悄悄话的空间。这是冯露和陶姜他们自己的未来,也该让他们自己去面对。
在走道上等了大半个小时,房间的门终于开了,陶姜搂着冯露的腰走了出来。
冯露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哭了不知道多少次,眼睛早红的像只兔子肿的不像话,但难得的是两人的面容平静,应该是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晓莺,谢谢你帮我开导冯露这个傻丫头,不然她肯定会钻牛角尖。”即使在和尤晓莺道谢,陶姜的眼神大半还是停留在身边的准老婆身上,目光里有温柔、责怪,但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不管是怀孕,还是她爸的病,这么大的事,她早应该和我说的。”
陶姜的平和反应,这也让尤晓莺的忐忑终于放下了。
“我和冯露商量好了,我们结婚后,她爸也就是我爸了。她怀着孩子不方便,我这个当女婿的同样可以照顾他的。再说安县毕竟偏远,县医院的医疗条件比不得外面的大医院。我想着这次会省城还是把她父母一道接过去。我在省城也有熟人,可以托他们在省城的大医院里找专家瞧瞧,说不定情况没想象得那么糟糕呢?”
陶姜的话无可厚非,他在经济上有这个条件为冯父求医问药,换一个思路来讲,省城的医疗环境和安县天差地别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不能治愈冯父的病痛,但也能让他少受点罪,还方便陶姜冯露两人就近照顾。去省城养病的确比待在安县好!
冯露感动地注视着陶姜,眼眶里又是一圈雾气:“那你生意怎么办,你先前不是说,今年要把规模做大到全省吗?
“赚钱哪有老婆孩子重要呀!我赚再多的钱还不是为了你们。”陶姜亲昵地捏捏冯露的红鼻尖。
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也算告一段落了。看着眼前这活脱脱秀恩爱两人,尤晓莺勾勾唇角,一时间也让她有点想念方远了,不行,她已经迫不及待现在就想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