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迪乌离开的时候,浑没注意到一条瘦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追蹑在他的身后,正是时迁。原来这一切都是宋江设的局,林冲那一矛是故意放了水的,否则以林冲丰富的战斗经验怎会出现这样的差错。宋江从李善庆那里得知杨朴和大迪乌通习汉语,就决定让这大迪乌回去报信了,林冲等人的对话也是故意给他听的,为的就是离间宋金两国的关系。
至于杨朴,宋江并不打算放他回去,此人是完颜阿骨打的谋主,一向多智善谋,自己的计划虽然执行得很完美,但也难保不被他看出什么破绽。再加上此人政治能力很强,宋江打算将其收为己用;即使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发他回去为完颜阿骨打添一臂助,更何况留着他,以后不定还能派上其他用场。
时迁跟踪大迪乌一路穿州过县,不时地向宋江传递消息,大迪乌的行踪从而完全落在宋江的掌控之中。
一路上,大迪乌心翼翼,生怕引起宋朝官军的注意,遭来杀身之祸。这一日,大迪乌来到了莱州府治所在地掖县地面,找了一间乡野之地的酒店住下,时迁为了便于查探大迪乌的动向,也在同一家酒店住下。
此时大迪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急于回到金国向完颜阿骨打禀报宋朝的惊天阴谋,在店里住了一天后,终于按耐不住,开始向客人打听有没有到辽东半岛的船家。一连两日无果,大迪乌心中不免焦躁,他甚至想冒险到县城中去打听一番。
这一日,酒店外来了两个船家打扮的人,每人手里还提着一条鲈鱼,边边笑地走进了酒店。其中一人进门就朝店主人喊道:“店家,先打两角酒来。我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们这儿有两条鲈鱼,你帮我们做一条当作下酒菜,另一条就送给你当做酒钱了,怎么样?”店主人盘算了一下,欣然应下了。
两人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吃酒,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阮二和阮五。宋江接到时迁的消息,猜到大迪乌是想从掖县渡海返金,因此特意派遣阮氏兄弟来“助”他渡海。
大迪乌正愁着呢,见到阮二二人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赶紧向二人打听莱州到辽东半岛的海路情况。这正中二人下怀,阮二言道:“我兄弟二人自幼在海边长大,常年出海打渔,前些年也曾到过辽东半岛,只因最近那里被女真人占了,我们不敢过去了。”
大迪乌听他们去过辽东半岛,当即央求他们带自己过去,阮二只是一味推辞,害怕女真人不肯去。大迪乌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哪里肯放弃,在他拿出身上所有的钱物作为酬劳后,阮二终于妥协了。
大迪乌是一天都不想待在宋朝的地界,在他的一再催促下。第二天一大早,阮二同几个船伙计和向导,带上大迪乌扬帆启程了。
宋江接到阮氏兄弟出发的消息,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日来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接下来就等阮氏兄弟的消息了,一旦大迪乌顺利返回金国,肯定会向完颜阿骨打禀报事情的经过,宋金之间的联盟只怕是要破裂了。
二龙山聚义大厅。
宋江一脸欣喜问道:“此次计划能够顺利完成,多亏诸位勠力同心,通力合作啊。尤其是萧让和金大坚两位壮士,可是我们二龙山的大恩人啊。两位在山寨也待了许多时日,不知对我军有何看法啊?”
萧让和金大坚起身谢道:“宋头领客气了,我二人些许微末之技,只是恰好派上了用场,不足挂齿。诸位都是人中之杰,我二人自然是比不得的,如今事情已经办完,我二人正要向宋头领辞行。”
萧让直接拒绝了宋江的招揽,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宋江也是微微一怔,吴用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道:“两位壮士想念家中亲人,思归心切,这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已在山寨待了半月有余,哪里还在乎晚走一天两天,两位可是我军的大恩人,怎么也要让我们表示表示心意。”
宋江就坡下驴道:“吴军师所言甚善,两位为我军立了大功,宋江若是不表示一下,倒显得我们气了。我看这样吧,两位且请再待上两天,吃了庆功酒再走也不迟啊。”
宋江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萧让和金大坚也只能应下了。
散会后,宋江向吴用问道:“军师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办法让两位恩公留在山寨?”
吴用皱了皱眉道:“难啊,萧让和金大坚背景干净,并且有技艺傍身,不用担心生计。他们与我们这些人不同,如果不是无路可走,谁也不会去干掉脑袋的买卖。”
宋江默然半晌道:“那就不要强人所难了,他们想过平静的日子,就让他们去吧。只是这种太平还能维持多久呢,只怕最终仍是事与愿违啊。”
萧让和金大坚在宋江的热情招待下,在二龙山又待了两天,最后还是离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人生追求,宋江并没有为难他们。
再阮二等人从掖县出海,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出海行船,以前可都是在内河之中,海上风浪可比内河大多了,还好来之前专门从李俊的水军中挑选了几名富有航海经验的水手以及向导,一路上才算是有惊无险。
即使这样,还是用了十多天,才看到了辽东半岛的海岸线,阮二也不知道这里的地名叫什么,吩咐水手准备靠岸,只要将大迪乌到了岸上,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呼哨声响,一队手执刀枪弓箭的女真士兵向海岸跑来。他们看到有船靠岸,立即张开手中的弓箭欲射,阮二等人赶紧躲在船舱里。
大迪乌急于登岸,生怕引起双方误会,赶紧走出船舱,用女真语向那群士兵大声解释。阮二也听不明白他们在什么,只见过了一会儿,那群女真士兵果真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大迪乌暗暗松了口气,走进船舱对阮二道:“船家,那些女真士兵是负责巡视这一代海岸的,刚才他们看你们都是宋人,把你们当成敌人了,我已经向他们解释清楚了,现在我们可以靠岸登陆了。”
阮二一脸不信道:“反正你们的话我也听不懂,谁知道你们了什么。我们是不会登岸的。这样吧,你现在就将身上的财物留下,让他们后退到弓箭射程之外,我们把你送上岸后就开船离开。”
大迪没有办法,只好将身上的财物交给阮二,然后再次走出船舱,向那群女真士兵叽里呱啦了一大通,他们好像不同意。大迪乌思索了片刻,从衣袖中扯出一个锦旗样的东西,向他们挥了挥,这一招还果然好用,那些女真士兵一见到这样东西,当即单膝跪地山呼,大迪乌让他们后退到一箭之地外,他们再没有反对,恭敬地向大迪乌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开海岸。
阮二见那些女真士兵走远了,这才命人将船靠岸,大迪乌向他们告辞后离船登岸,阮二即刻命人开船离开。
大迪乌再次站在金国的土地上,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那些女真士兵看到大迪乌上岸了,赶紧跑过来迎接。
半个月后,大迪乌终于回到了咸州城。完颜阿骨打攻占辽国东京道全境后,就将行营从会宁府迁到了咸州,因为这里更靠近前线,便于调度军队,指挥作战。
完颜阿骨打听完大迪乌的汇报,并查看了诏令碎片,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阴霾。堂下众人看到完颜阿骨打的表情阴沉地似乎能够滴出水来,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阿骨打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寒声问道:“诸位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阿骨打话音刚落,完颜宗翰立即站了出来,怒气冲冲道:“宋朝分明没有将我金国放在眼里,上次他们的使者来时就只带了诏书,分明是不尊重我们。后来经过力争,他们才换了国书前来,我早就过,宋人一向狡猾,不能信任他们,如今宋朝皇帝勾结土匪杀害我国使者,所谓结盟攻辽,根本就是一个圈套。既然他们背盟在先,我们索性跟他们断交,等灭了辽国之后就南下汴京,取了赵佶老儿的人头。”
完颜宗翰这番话出了大多数女真贵族的心声,不少人当即站出来支持他,但也有几人沉默不语,其中就有完颜宗望。
阿骨打看了他一眼,语气转缓道:“斡离不,你觉得如何?”显见对完颜宗望极为看重。
完颜宗望不急不缓地道:“依我看,此次前来谈判结盟的宋朝使者身上虽然带有大国官员的傲气,但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他们能够同意以国书来往,明他们确有结盟的诚意,并且三番五次派遣使者,能够看出他们对于结盟之事很急切,也很上心。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我觉得还是应该调查清楚再做决断。”刚才保持沉默之人纷纷表示赞成完颜宗望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