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小会儿,刘大力从地上慢悠悠地爬起来。
“小纪,这是哪里?”刘大力反应还算意识清醒,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莱宝市。”
“操,咱怎么在这么远的地方?”
纪绍辉把现实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大力。
刘大力气的急跺脚,问纪绍辉眼下的对策。
“我手机还有电,勉强能照明,要不我们先往北边走,边走边休息吧!”纪绍辉道。
两人走了两个小时,虚胖的刘大力渐渐体力不支,又累又渴,红着脖子,直叫唤自己走不动了。
“刘哥,你就不能争气点儿吗?”纪绍辉嘴里碎碎念。
刘大力一屁股坐在路边上,解开外套,脱掉汗湿的鞋子。他没有听清纪绍辉的话,问:“老弟,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今晚的风好大。”纪绍辉顾不上地上的灰尘与草屑,也学刘大力盘腿坐在地上,他现在的模样肯定狼狈不堪,只想着赶快走出这片荒山,赶紧找到人家向朋友求救。
“这山里是挺冷的,老弟,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刚才一路上,你不停地打喷嚏,千万别感冒!”
刘大力说完,纪绍辉又连打了四个喷嚏,他的眼睛鼓胀又酸疼,一打喷嚏就流眼泪,嗓眼儿也直冒热气,看这症状,是真生病了。
“山里的夜晚是越来越凉,衣服刘哥你自己穿,我体力好,应该没事——啊啾——”
刘大力听不下去了,便把屁股挪到纪绍辉身边,硬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到纪绍辉身上,道:“我有体味,你不穿我衣服肯定是嫌弃我,但眼下的情况,纪老弟你就别讲究那么多了!看你身材挺结实,但中看不中用,跟个娘们儿似的那么不经风吹。”
纪绍辉吸吸鼻水,裹紧身上的衣服,开玩笑道:“那是刘哥你膘肉多。”
“膘肉多好,冬天我穿短袖都不冷。”刘大力拍拍自己的肚子,哈哈大笑,笑声像雷声般响亮,“能节省一笔置衣费。”
“得得,你就吹吧你,过会我们走路,刘哥你是个男人就别叫苦连天!”
刘大力又想到接下来的路程,声音立刻变了调:“那个□□崽子,等老子回龙城一定要剁了他。”
□□崽子指的是谁,纪绍辉当然十分清楚。
“你想剁了傅笑寒,真天真!”纪绍辉拍了拍刘大力的肩膀,声音里有些笑意,“刘哥,你不想想,人家现在持有鼎力35%的股份,是除你之外的第一大股东,不是逗你玩的。”
“我知道!但鼎力是我辛苦多年打下的江山,我承认我嘴臭,我承认我的炫富只是为了隐藏我是农村人的自卑,我承认我是个连加减乘除都算不好的文盲二百五。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没害过生意上的弟兄,没欠过政府一分一厘的税,没拖欠过农民工的工资,盖的房子用够了足够优质的钢筋水泥,也未曾哄抬过楼价,公司里百来号人的福利奖金我更是不会吝啬,因为我知道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容易。”
刘大力说着说着,嗓音哽咽,“我就是平凡的商人而已,把鼎力做到业内的最强最优,这辈子我的心愿就算了结。”
“可是,世上的道理本来就是狼吃羊,说文雅点,叫弱肉强食。刘哥,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傅笑寒这次是下决心要搞垮鼎力了,银行不给融资,恶意收购股份,在业内孤立鼎力,如果我没猜错,他下一步肯定会在666号地上动手脚。”
刘大力勉强扯出一个沮丧的笑,“呵呵,从我今天晚上拿酒瓶爆他头,我就想通了,看透了!”
纪绍辉问:“你想通什么了?”
“只要我刘大力还剩一口气在,我就会和傅笑寒死磕到底。能磕一天是一天,我刘大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能耐不过一个□□崽子?”
纪绍辉表面看似平静如湖,心里其实五味陈杂,他最初接近刘大力,目的是想从666号地的利润里分一杯羹,同时借鼎力地产为跳板积攒大型商业项目的经验,为自己的宏业搭建宽阔的平台。后来,鼎力面对的困难重重,他矛盾了许久是否继续掺和这洼金钱变幻而成的沼泽。
继续帮助刘大力,势必会得罪傅笑寒,而且鼎力的命运究竟如何是个未知数;可是,如果真的让鼎力地产放任自流,让大脑有时缺根筋的刘大力瞎搞乱搞,纪绍辉又觉得挺不甘心。鼎力没有到弹尽粮绝的时机,而自己还没参与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就弃械投降,纪绍辉恐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怕的不是强大的傅氏,是丧失迎难而上的斗志与勇气!
“纪老弟,你对眼下的形势怎么看?”
“刘哥,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回收股份,设置傅氏进入董事会的障碍门槛,防止傅氏完全控制公司的高层,同时公司经营的重点项目不能停止,666号地是我们必须要做的项目,就算没钱,也要想办法把它做起来!”纪绍辉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的好,可实际操作难度会很大。”刘大力一想起乱成一锅粥的鼎力,就头大了。
“这个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咱们路上一边走一边聊。”
“成,没问题。”刘大力的斗志被瞬间点燃,精神十分亢奋,且不说明天他们又会陷入什么巨大的困境?但这个晚上,刘大力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他有活着的希望,活着的目标,更有活着的勇气。
两个中年男人休息够了,重新整装待发。
刘大力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嘴里嘟囔着:“奇怪,奇怪”。
纪绍辉问:“怎么了?”
“没啥事,之前我梦里梦到傅笑寒对我拳踢脚打,现实里好像跟真发生似的,颈椎那里有些疼,身上也都是皮鞋的灰印子。”
“这狗娘养的,下手不轻啊!”刘大力喘着粗气骂道。
纪绍辉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佯装无辜,立刻加快了脚步。
东方的天际渐渐发白,两人毫不松懈地顺着废弃公路行走,不出纪绍辉的推测,三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子。
纪绍辉的手机也有了微弱的信号,他迅速拨通郝志诚的电话,简单交代了两人身处的方位。然后,两人找了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小旅馆,开了两间房,店里的老板娘帮他们打了两瓶热水,简单地擦洗了身体后,两人换上从集市商店里买的十块钱一件的衬衣,收拾干净后,又找了一家新疆大盘鸡的餐馆,点了几个*的炒菜和两瓶二锅头,痛快地大快朵颐。
纪绍辉拿筷子的手有些不自然,刘大力问:“纪总,您胳膊的伤势如何?”
“还行,没伤到动脉和筋,血也止了,就是有两道口子拉的太长,不好愈合,估计得缝针。”
“那我们先去诊所吧!你还感冒了。”
“吃完再说,不差这几分钟。”纪绍辉可怜地吸了吸鼻水,并不把身上的伤放在眼中。
两人到诊所后,大夫缝了十二针才把纪绍辉的胳膊弄好,又让他打了破伤风,挂了两瓶点滴。吃饱喝足后,纪绍辉渐渐有了困意,躺在小诊所的病床上□□睡了一觉。
下午四点,郝志诚派的车也到达小镇,纪绍辉也差不多恢复了体力,感冒的症状也缓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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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龙城后,纪绍辉没去公司上班,在家惬意地休养了两天,星期三直奔傅氏的高尔夫庄园。这次他蹭的是唐市长的皇冠卡。
十分巧合的,这回纪绍辉又碰到那个做电子贸易的地中海。
“哎哟,您又来了?连续几周没见过您,真后悔当时没问您要张名片。”
“纪绍辉。”男人主动伸出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纪总,幸会,幸会!”
“上次跟来的那个银行主管咧?怎么不见他的人影。我还想让您介绍我俩认识呢,股市不好,这个月我们公司的业务量同比下降70%多,公司效益不好,账上都快没钱了。”
纪绍辉认真地听地中海发牢骚,由于股市动荡,全省的经济状况整体不理想,缺钱的单位企业多如牛毛,上面又没有积极的政策扶持。为了挽回鼎力的局势,纪绍辉本来还想试探着问朋友借钱,但细细一想,很快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话说回来,纪总你打高尔夫多久啊,上回与傅笑寒比杆赛,你就差一点点赢了他,好像很厉害。”
“一般吧!”纪绍辉谦虚地说。
“得,我倒觉得你在隐藏实力。今天咱俩去b区来一局吧,那个球场难度系数较高,让哥来领略领略你的水平。”
两人正说着,前方一阵骚动不安,几辆龙纹装饰的电瓶车缓速驶来。纪绍辉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来人是谁。
“哇,我滴神!纪总,你看那里,傅笑寒今天竟然带着一个女伴儿。”地中海兴奋地大喊。
“什么?女伴儿?”纪绍辉立即睁开眼,往那个黑压压的人群望去。
“啧啧,那女的长得太标致了吧,好似水灵灵的一朵鲜花,那胸部和屁股腚也够有料,运动服都快被撑爆了。”
纪绍辉眯缝着眼,只见一个身穿雪白色运动套装的年轻女子,正挽着傅笑寒的胳膊笑盈盈地说着话,一头酒红色的大么卷发在阳光下闪着柔媚的光,女人的轮廓纪绍辉觉得眼熟,却一时半刻想不到在哪里见过她。
“傅总,你家这个庄园好大好酷!”
傅笑寒专心地擦拭他的专用球杆。
“傅总,你觉得人家今天漂亮吗?”
傅笑寒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球场的风向、地势等情况。
“傅总,你为什么不回答人家的问题,人家好尴尬啊!”
说着宁菲儿转头对身后的一排黑衣男子做出□□的嘟嘴表情,黑衣男们虽然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但仔细观察大多数都红了脸。
宁菲儿调整了表情和状态,恢复了龙城第一社交名媛的自信,她坚信只要是男人,就抵挡不住她的美色,除了阳痿和同性恋。
“宁小姐,今天是你提出要求想学高尔夫。”傅笑寒对女人的美色无动于衷,冷清地说。
“好吧,好吧。”女人娇滴滴地委屈道。早知道她就不头脑发热要学高尔夫,本来以为换个轻松的场合,那个冰山般的男人能多给她点儿好脸色。但是看眼下的情况,傅笑寒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表现毫无区别。
宁菲儿家里挺有钱的,父母是美国知名高校的大学教授,由于平时只顾着科研和教学,疏忽了对女儿的管教,宁菲儿从小到大,一直是做生意的华裔外公在带她,老人疼外孙女,宁菲儿想要什么,老人就会满足她什么,视她为家族里的掌上明珠,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宝贝送给她。
至于傅笑寒为什么主动结识宁菲儿,也是由于她的外公最近牵扯到一起商业并购案,外公持有一家地产公司15%的长期股权,那家公司的生死存亡则靠这关键的15%股份。商场的事宁菲儿才没有心思过问,可直到傅氏的人找到她,说他们总裁想与她外公见面时,宁菲儿就按捺不住波澜起伏的心情。龙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敢问有谁不知道傅氏现任总裁傅笑寒的鼎鼎大名呢?
“哎哟,这个杆子太重啦!傅总,人家要你手上那个木头的。”
傅笑寒微蹙眉头,助理急忙接话:“宁小姐,木杆对初学者而言,不易掌握推球技巧。您必须得从最基本的球杆学起。”
“不,不嘛,人家就想要那个木头的,铁杆我握不住,挥起来胳膊又酸又疼,笑寒——”女人眼圈发红,带着哭腔道。
傅笑寒无视了女人的撒娇。
他虽然从未交过女朋友,但整个龙城暗恋爱慕他的异性数不胜数,宁菲儿对他怀揣什么心思,傅笑寒一眼就能看出来,只不过是他不想戳穿可悲的女人而已。
“喂,你现在是人家的老师,怎么爱搭不理的。”宁菲儿小声抱怨。
傅笑寒淡淡瞥了宁菲儿一眼,轻声说:“宁小姐,请你搞清楚你的身份。”
宁菲儿羞赧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要搞清楚什么?”
助理答道:“宁小姐,我们已经尽到应有的待客之道。您过会儿要去f区,那里有著名的职业教练教您打高尔夫。”
“那他咧,你们总裁,他不教我?”
傅笑寒目光移向百米外正向自己移动的两个身影,声音漠然的没有一丝情绪,道:“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