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状态很不对劲,舒渔不敢贸然推开他,只得拍着他的背,小心翼翼道:“子瞻,你还好吧?”
祁子瞻抱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放开,然后对着她重重舒了口气,笑道:“我没事的,就是真的觉得解脱了。我其实从来没想过当祁家菜的继承人,只想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证明那个位置确实不属于我。”
舒渔默默打量他,再次试探问:“真的没事吗?”
祁子瞻肩膀微微耷拉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笑:“其实还是有一点的,觉得对不起爷爷,把他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败掉了。”
舒渔想了想道:“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无论控股的股东是谁,祁家菜永远是祁家菜,你也永远是祁家菜的传人。而且你还是股东怕什么?”说着又笑了笑,“其实你想想你现在也挺好的,手上拿着那么一大笔钱,以后也还有股份分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反正也不会有任何压力。”
“你说的是。”祁子瞻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可比哭还难看。说着这句,他垂下眼睛沉默了许久,忽然冷不丁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舒渔愣了下,摊摊手笑:“还是老样子,混日子呗!”
“你和……”祁子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我和什么?”
祁子瞻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今晚喝了点酒想见见你,想和你说说话。”
舒渔问:“你和蓝恬还好吧?”
祁子瞻点头:“还行,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
这话让舒渔笑了:“就算你不是祁家菜掌门人,也称不上贫啊,不然这世界上就没有富人了。”
祁子瞻舒了口气,露出轻松的模样:“和你说了会儿话好多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舒渔看了看他的车,看到里面有司机,才放了心:“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祁子瞻走了,舒渔站在路边看着那车子绝尘而去,直到看不到影子,才慢慢转身,准备往小区内走。
走了几步,才发觉入口处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人,半靠在大门边,在路灯下抽着烟。那烟已经燃了一截,显然是已经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怔了怔,走过去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卫暮云将烟灭掉:“没多久?”默了片刻,又问,“子瞻找你做什么?”
舒渔轻笑:“祁家菜发生了这么大事,心情不好找我说说话。”
“心情不好不找他女友,找你做什么?”
舒渔讪讪地笑,不答反问:“是不是一个人找另一个人都一定要有一个理由?”
卫暮云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没有出声。
舒渔忽然冷不丁问:“那李婕找你又是什么理由?”
卫暮云怔了怔,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今晚看到我了?”
“暮云,你告诉我是什么理由?”
卫暮云唇角勾起,轻笑道:“你想要什么理由?”
舒渔也笑了,却是有些自嘲的哂笑:“你看,又是这样!”
她越过他,直接往里走。
卫暮云从后面跟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舒渔,我和李婕没有任何你以为的关系。”
舒渔甩开他的手,转头道:“我并没有以为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可事实是这样吗?”
卫暮云道:“你相信我!”
舒渔想笑却笑不出来:“好,我相信你。”
卫暮云又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忽然又道:“舒渔,我们结婚吧!”
舒渔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对上夜灯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才确定他刚刚说了什么。刚开始复合后,她曾以为结婚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她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不会结婚,不会天长地久。
但这段时日以来的渐行渐远,这个人若即若离遮遮掩掩的态度,让她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想过两人的未来,所以她也就没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害怕越想越消极。
可是现在,他忽然就这样说出来,那么自然而然,就跟她之前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舒渔好像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溺水者忽然抓到了一根浮木,忽然寻到了一丝生机。至于那生机后面是否还有暗涌,她再也不去多想。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卫暮云将她抱进怀中,抱得很紧:“舒渔,不管我做什么事,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拥抱过,这让舒渔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也舍不得推开。
抱了许久,他将她松开,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段时间确实太忙,没顾得上你。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想了很久。”
舒渔抬头:“什么话?”
“你说爱的是从前的那个我。”
舒渔怔了怔,有些说不出话来。
卫暮云握着她的肩膀,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从前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但是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做了很多事情,我不可能还是以前的那个我。”他顿了顿,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但是我对你,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我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从来都是。”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些话,从前是因为嗓子有问题,后来是因为性情大变。舒渔不知道他说起这些情话,原来是这么动人。以至于她再不愿去想两人之间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就让她再自欺欺人一次。
他拉着她进电梯,电梯们才阖上,两人就吻起来,一直从电梯中吻到卫暮云的房间。
在床上时,他覆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朵,哑声道:“别再说那样的话,你要像从前一样爱我。”
舒渔没有回应他的话,因为已经溺在他的唇舌之中。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舒渔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一直被他带在惊涛骇浪之中,直到人事无知。
舒渔沉睡过去之后,卫暮云却没有半点睡意。
他将台灯调得很暗,舒渔沉静的睡颜,在暖色的灯光下,娴静中带着些天真。可是他知道她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天真。
他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人,今晚为了哄她费尽心机,可他已经不敢确定,等她醒来,会不会就会忽然清醒,又不再相信他。
这些年他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如今更是像是一个走钢索的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万劫不复。但是因为目标明确,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妥。
唯一的错误就是提前与她复合,他曾经想的是等自己做完要做的事,再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但有些事是他再如何计划周全,也是掌控不了的。
这是他计划中唯一错误的一步。
因为这个错误,他们明明已经在一起,但是又无法避免的渐行渐远。
他因为欺骗她利用她而心中难安,又因为害怕她被卷入纷争而诚惶诚恐。
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再努力,可能也无法掌控。
明知道现在结婚是下下策,可这是维系他们关系最好的手段。
舒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都是昨晚放纵的后果。
床上已经没有人,不过屋子里有动静,她隐约闻到了菜香。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床边的手机响起来,她以为是自己的,随后拿过起来接起,还没说话,那边就响起女人的声音:“你二舅和女学生的照片已经拿到了。”
舒渔下意识喂了一声。
“不好意思,打错了。”那头愣了下,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
舒渔看着电话,一头雾水,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卫暮云的手机,那电话是个没保存的号码,大约是真的打错了。
“起来吃饭吧!”外头传来卫暮云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随口道:“刚刚你电话响了,我以为是我的电话就接了,说什么你二舅的照片拿到了,不过对方又说是打错了。”
卫暮云怔了一下,又轻松地笑道:“那可能就是打错了吧。”
舒渔也笑,爬起来跑到他面前亲了一下,去了卫生间洗漱。
今天他做得比较清淡简单,不过是一碗瑶柱冬瓜汤,一份西芹百合,半只豉油鸡,一盘小炒牛肉。
不过搭配得正好,舒渔已经很久没这么有食欲过。
对面的卫暮云,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轻笑道:“我们先登记,婚礼我好好准备一下,稍后再办,你看如何?”
舒渔被嘴里的一块鸡肉噎了一下,良久之后嗔道:“你的求婚也太随便了,我不干。”
卫暮云笑了笑,忽然起身,单膝跪在他面前,跟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枚戒指:“嫁给我!”
舒渔一下有些傻了眼,那天鹅绒盒子中的钻戒,熠熠发光,正是她喜欢的款式。但是她脑子却浮现刚刚那忽然挂断的电话。
也许是睡了一觉,整个人已经从昨晚他的柔情蜜意中微微清醒。她佯装想了想,笑道:“你最近的表现太差了,我得考虑考虑。”
卫暮愣了下,笑着将戒指盒放在她手中,也笑:“那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就戴上戒指。”
舒渔抿嘴笑,只是那笑容明显有些牵强。
两个人目光相对,都有些心知肚明,却又讳莫如深。
吃完饭,回到自己房子后,舒渔给江鸣打了个电话:“你帮我查个手机号码。”
江鸣在那边道:“这种小事交给我,一天之内肯定帮你查到。”
舒渔报了那串她在卫暮云手机中记下的未知号码。
傍晚的时候,舒渔接到了江鸣的消息:“那号码不是实名制登记的手机号。”
舒渔有点失落地叹了声。
江鸣又道:“不过我查到这个号码在网上注册时绑定过,然后就顺藤摸瓜……”
“你就别卖关子,到底查到没有。”
“当然查到了,这个号码的名字叫李婕。”
李婕!
好像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