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深山,队伍顺着来时路往外走,虽是温度下降,景色枯黄,但却是另有一番韵味。
高斐骑着一匹马,眼睛上蒙着黑布,但他依旧十分稳当。脊背挺得直,抓着缰绳,恍若也在游山玩水一般,但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到。
不时的看他一眼,孟揽月忍不住笑,他实在是安逸,即便身边没有一个他的人,但也没任何担忧之色。
走出狭窄的山间通道,眼前也开阔了许多,队伍的速度开始加快,马儿也开始飞奔起来。
高斐的眼睛始终是蒙上的,但也不阻碍他策马狂奔。也所幸是马儿有灵性,没有带着他直接进了大沟。
两日的时间,终于走出了深山,队伍也上了官道,而高斐眼睛上的黑布也终于摘了下来。
“重见光明,也到了告别的时候了。孟大夫的救命之恩我就不言谢了,但是‘五哥’还是要谢的。这段时间多有打扰,还望‘五哥’海涵海涵。”虽是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但高斐若是单枪匹马独自一人,速度肯定要更快一些。
白无夜也没有反对,毕竟他在这儿十分碍眼。
“高小王爷一路多加小心才是,眼下这大齐也并非风平浪静。若是不知收敛,很可能在路上就被截杀了。”白无夜这也算是警告,大齐正值内战,情况十分复杂。
“多谢‘五哥’相告,咱们就此别过。孟大夫,有了好消息我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回见。”拱拱手,高斐便驾马离开。马儿速度快,在官道上留下一阵烟尘后,便没了踪影。
“五哥,你是说,三哥和帝都正在打仗么?”听刚刚白无夜所说,孟揽月猜测道。
“小战不断。”拽着缰绳,白无夜边回答她,边调转马头,显然他们不与高斐走同一个方向。
闻言,孟揽月不禁扭头看向他,“那情况如何?”白天齐手下是有不少的好手,可是白天世手底下也有。大齐数百年,许多东西根深蒂固,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破解掉的。
“各有死伤。禁军统领盖震州率领大军北上,迟早得有一场大战。”队伍调转方向,朝着北方进发,白无夜一边低声回应她。
“又是这个盖震州,上回不也是他么。瘟疫来了,跑的比谁都快,中看不中用。”想起那个盖震州,孟揽月就不禁冷哼。回帝都那次她可是和盖震州近距离的对视过两次,那张脸狰狞又邪恶,盯着她就好像盯着什么盘中小菜似得。
“盖震州的确有能力,这一点不可否认。”白无夜虽是也未必看得上盖震州,但还是实话实说。
“所以你是觉得,太山将军等人不是他的对手?”说着,孟揽月暗自比较了一下太山和盖震州,这一比较,明显太山更瘦弱些。
“也未必。”这种事情,是没办法说准确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哥若是天之所归,白天世就算请来大罗神仙也不管用。不过听五哥的语气,也是蛮关心的。可这会儿不去见三哥反而回西疆,也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明明在意关心,却又不掺和,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他和白天齐是一母同胞,可以说眼下他们俩是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必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相信白天齐也是一样的。
每次见着了白无夜,白天齐看着他的眼神儿都十分亲切,那就是看着自己兄弟时的眼神儿,而且很明显把他当成小孩儿似得。
“有心助力,但边疆更为重要。若三哥不敌,我会帮忙的。”贴在她耳边,白无夜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是他内心的想法,但现在不能广而告之。
扭头看着他,孟揽月点点头,“眼下的确边疆更为重要。”应该说高卫更为重要,她势必要知道他的避毒药是如何配制的。需尽快的解了白无夜身上的毒,不能再以那毒药做抗衡续命了。
队伍向北,然后又转道向西,途中遇到上官仲勃的军队,他们正在被调配至东部,眼下这大齐北部边防除却西疆外,均归上官仲勃。
白天齐识人,而且是真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认准了上官仲勃,就把边防守卫之事都交在他手,给予十足的信任。
他这种做法,也是让人十分有好感。想想若是一个上司用你做事还怀疑你处处提防,谁的心里也不会爽。而且那个时候,若是有好的下家,肯定立马跳槽,头也不回。
队伍向西,取草流城然后通西疆的路线,快马加鞭,日夜赶路,很快便进入了草流城的地界。
此时白天齐不在草流城,但是这草流城却不可谓是他的福地,被发配至这里,养精蓄锐十几年,今日终于是心想事成。
“庄小姐也不在城里了吧,三哥称帝,庄小姐就是后了。”庄家的那些钱尽归白天齐之手,庄姒为后,也在常理当中。
“嗯。”白无夜回应了一声,他对白天齐封谁为后并不感兴趣。
听他那敷衍的回应,孟揽月也忍不住笑,虽说有时和他聊天很郁闷,但是他还能敷衍的答应一声,这也算长进了。
夜幕逐渐降临,队伍仍旧在官道上飞奔,还未进入西疆的地界,显然白无夜也不想停下来。
进入西疆,那才是到了自己家,停留歇息也比较放心。
孟揽月亦是赞同,还是进入西疆之后会更方便些。
天地间一片漆黑,好似有人用浓墨染了一样,孟揽月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如今好用的只有耳朵了。
听着马蹄飞奔的声音,她靠在白无夜怀中,也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她迷迷糊糊时,飞奔的队伍缓缓放慢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入眼的还是一片黑暗。但是,依稀的,孟揽月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那声音也不知是从前还是后传来的,踢踏踢踏回荡在夜空当中,因着这黑夜里异常的寂静,那声音也显得很是响亮。
“这是怎么回事儿?”压低了声音,孟揽月问道。
当下距离西疆很近了,但是在这个时间还在赶路的,应当不是寻常百姓。兴许是西疆的兵马,也兴许是别人。
“嘘。”白无夜轻声回应,随后便揽着孟揽月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前后的护卫也纷纷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留下一人将所有马儿带离官道,其他人则纷纷退后。在退回百多米之后,分跃至官道两侧稀疏的树林当中。
若是白天,这树林也起不到遮挡的作用。但是现在天无月光,四下漆黑,躲在这里谁也看不见。
与白无夜待在一处,孟揽月听着动静,马蹄声果然越来越近了。
屏住呼吸,孟揽月抱着白无夜的腰,静静地等待。
马蹄声已到了近前,也就在同时,埋伏在官道两侧山中的护卫同一时间跃了出去。
白无夜与孟揽月举步往外走,走到山林边缘时,官道上已打成一团。
漆黑的,孟揽月什么都看不见,却是听得到声音。那打在身体上,实打实的声音格外刺耳。均力气非凡,这若是打在她身上,就算骨头不断,也得让她疼的站不起来。
也没用多长时间,打斗便停歇了,白无夜松开她的手,然后朝着官道走了过去。
站在原地,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到,孟揽月也不敢乱走,免得撞上什么。
“王爷,他们是大内侍卫。”护卫应该是在他们身上翻出了什么来,所以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帝都的人。帝都的人跑到这荒蛮之地做什么?皇上还真是颇有闲心。”白无夜淡而无温,尤其皇上二字,满是讽刺。
护卫深知白无夜的意思,也没等被控制住的人回答,便直接动手。
也不知他们做了什么,反正骨头断裂的声音传进耳朵,随之而来的便是惨叫。
惨叫声极其刺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孟揽月也双臂环胸,虽是她认为自己有毅力能忍受疼痛,但这种断骨之痛,也未必能撑得住。
“我说、、、我说、、、”被折磨的人很快服软,那声音颤抖,好似舌头都要掉下来似得。
“上面探到五王爷不在西疆,所以派我们前来打探,五王爷此时人在何处。”探子回答,声音颤抖的厉害。
“人在何处?”白无夜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随后便转身走了回来。
在他转身的同时,护卫将被控制住的探子押到了官道另一侧,几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就没了声音。
虽是看不见,但不代表孟揽月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几个探子被宰了。
“打探你在不在西疆?莫不是,白天世想打西疆的主意,然后再给三哥来一个内外夹击?”想了想,孟揽月问道。
“他们的话又怎么能尽信,三分真七分假。不过,白天世派了人靠近西疆,就必定不是善意。”白无夜是不信从探子嘴里问出来的答案的。
“那怎么办?西疆虽说还算平静,可是日夜都在防着大周。仔细算一算,若是掺和进三哥和帝都的战争,吃亏的反倒是咱们。”那个时候,他们反倒成了被内外夹击之态。
“所以,当下需要高卫平静。”抓住她的手,白无夜似乎想到了什么。
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听他的语气,显然是有了法子。孟揽月也没再多问,任凭他怎么做。
将弄死的探子都处理了,众队伍再次启程上路。
日夜不停的,终于在翌日下午时分进入了西疆的地界,傍晚时,抵达驿站。
刚刚进入驿站没有多久,孟揽月还没来得及清洗放松一下呢,又有一匹快马进入驿站。
站在二楼的窗子往下看,也瞧见了从马上跳下来的人,是西疆的探子。
速度很快的消失在视线当中,他们就好像脚踩风火轮似得。
火急火燎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关上窗子,孟揽月回去继续洗漱,夜色逐渐暗下来,天上仍旧如同幕布,别说明月,便是连星子都不见一颗。
将房间里的其他琉灯点燃,增添亮色。
靠在床上休息,一边等着晚膳,孟揽月也几分迷迷糊糊。
许久后,门被从外打开,不敲门就进来的,除了白无夜也没别人。
睁开眼睛看过去,孟揽月弯起红唇,“再不给我送饭来,我就饿死了。”
“鸡汤炖的久一些,所以浪费了些时间。”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白无夜将托盘上的一个小盅拿出来,那里面是鸡汤。
“这几天风餐露宿,到了自己的地盘就又能吃好喝好了。多谢五哥,这么舍得。”走过来坐下,孟揽月揭开小盅的盖子,闻了闻,然后点头,炖的很好。
“即便吃的再多,你又能吃得了多少。你若是要天上的月亮星星我是没办法,吃的东西能满足。”将饭菜一一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白无夜语气淡淡,听起来似乎也只是在陈述什么。可就是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起来才更是让人有好感。
看着他,孟揽月不禁笑出声,“冷着一张脸,说的话倒是讨人听。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喝汤,炖的很是入味。
抬眼看着她,半晌后,白无夜才开口道:“刚刚探子回来了。”
“我看到了,送来了什么消息?”一般时候,白无夜是不会和她说这些的。
“白天世派了一支队伍,正在朝西疆而来。”白无夜看着她,说道。
“他还敢派人来西疆?到了三哥的地界,就被截杀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三哥不会杀,因为带队的人是孟柏。”白无夜微微摇头。
孟柏?孟揽月想了想,忽然想起这人是谁了,“我父亲?”正确的来说,是这个身体的父亲。
“没错。”看她那样子,白无夜也是不禁弯起薄唇。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似得。
孟柏?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