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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忆往昔(1/1)

蝶舞拜过两人后,便转身去了特意设在轻纱之后的琴台处。

在蝶舞离开后,景文则微闭着双眼,靠着太师椅,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等待着一饱耳福的享受表情。

李瑾也暂时放松了下来,起码此刻,两人间的对话,绝不会再涉及任何机密。

悠扬的琴音响起,湖上的微风,此时也似乎有了感应一般,缓缓吹入室内,将重重叠叠的纱幔微微抚动起些微的波澜。

在宛如舞动着的琴音引动下,李瑾也不可抑制的闭眼,细听起来。船舱内,因为四周都是过于开阔的窗格,因此几近午时的阳光,此时早已将室内照的通透。

此刻即使闭着眼睛,李瑾眼前也是阳光带来的,充满暖意的掺杂淡红色的光芒。因此即使知道这微弱的红光,仅仅只是看起来的温暖。却也能让人在心底,肖想着炎炎夏日这光芒曾带来的炙热。

重纱在微风的抚动下,摩擦的细微沙沙声,配合着琴音产生的幻境,李瑾似乎看到了菲菲细雪中的一片含苞待放的梅林。而那淡淡凛冽的梅花清香,似乎也在鼻尖忽隐忽现的萦绕。晶莹的雪花,轻轻的飘洒在那幼小,却坚强屹立在枝头的小小花苞上。

远望之下,虬枝似乎是在竭力的直指青天,控诉着枝头花苞受到的摧残,可细细打量下,却又能发现,那缠绕蔓延的花枝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枝头众多的娇嫩花蕾。在每一个枝干的转折处,最避风却也是日光最好的位置总是会有数个花苞顽强的抵御着风霜的侵袭。

梅花的美,不似酷夏时百花齐放的娇艳欲滴,却也别有一番寂静中的热闹绚丽。没有花团锦簇,却也是蔚为壮观。即使只有花苞枯枝,却是一种不张扬的,默默之中坚持着的静美。

在琴音制造的幻境中,李瑾畅行在这片无人的致美境界中,饱览着寂静中的纯美。及至此时,李瑾已经对这位蝶舞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要知道梅花三弄李瑾也是常常在家闲暇时练着的,虽然大多时候都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可能将这种梅花出众的静美,表现的这般活灵活现的技法与感情,李瑾还真自叹弗如。

李瑾不由得张开眼睛,看着轻轻舞动着的纱帘后,那双芊芊玉手,不知她要经过怎样的一番苦练,才能有今日这般出神入化的琴艺。且不止如此,若是只有技法便也只能沦落为二流的琴师,今日李瑾所见所想的景色,若非是顶级琴师,那心中的丘壑,便无法通过琴音引动的李瑾心底的景色那般生动的展现在所听之人的眼前。

可想而知,这般的感受力与表现力,这位蝶舞姑娘平时要花费怎样的心思苦读诗书,更兼之要有天赋的灵性才能得到。所以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能得此一琴艺上的天才也是百年难遇的。

就在李瑾心中对蝶舞产生无尽的溢美之词的时候,琴音一转,原本清冽的空气,此时似乎都染上了淡淡的桃红色。同一时间,李瑾感受到了来自邻座的眼神,不用转头去确认李瑾都知道那是一种揶揄中带着玩笑的眼神。

李瑾虽然尴尬,却也觉得这样的经历十分的好玩儿。她本性中好玩儿,喜欢恶作剧的部分此时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嘴角虽然挂着苦笑,李瑾却也是乐在其中的。

果然琴音在转向第二部分后,整个的色彩便过于浓艳了,李瑾肯定若是平日里,这位蝶舞姑娘大概定不会如此处理这个段落,大概是感情因素使然吧。虽然即兴,可这却也是古琴能让众多文人墨客爱不释手的原因。

琴谱指法是绝无变更的可能,只是同样的一曲,同样的人来弹奏,却仅仅只是因为心境的变化,便能让听者有截然的感受,看到截然不同的境界,这便是它的神奇之处,也是迷人的地方所在。

虽然这只是,李瑾的一家之言,却是李瑾心底实打实的想法。不过李父的一位故交,就曾因为这件事,和年幼的李瑾争执的面红耳赤。李瑾此时想起当时那场景,还会发自心底的笑出来,并觉得十分庆幸。若非自己拥有一个如此自由而散漫的童年,怕是此刻便做不到这样的苦苦支撑,也许不是默然饮泪的随波逐流,便是几近绝望的生无可恋了吧。

记得那是,父亲的故友,一位忘年交的老先生来家中做客,因为看到李瑾在李侍郎的书房抚琴,便在一旁默默细听,想要指点一二,谁知李瑾这个小家伙却全不受教。

李瑾记得当时,老先生说道:“琴音要忠实的还原先人注入琴谱中的精神与灵魂,且不可任性妄为,如你刚刚那般将自己即兴的感情注入其中,便失了古琴曲原有的精髓。”

李瑾却愤愤不平的道:“既然是要用琴抒情达意,为什么又偏要拘泥与重现古人的感情。比之还原不知是谁,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我更想要用这琴,这曲表达我心中的情与景,否则我弹琴便没了意义。”

老先生被李瑾气的胡子一掀一掀的样子,李瑾此时想来还是忍不住的偷偷笑了出来。

此时父亲忙完自己的事情也来了书房,看到李瑾与老先生大眼瞪小眼的样子,笑道:“怎么,重之,你也被我们家这个顽童气的不轻吧,我早说了,她就是这样一个顽劣的性子,你何苦自讨苦吃呢?”说完笑呵呵的摸了摸李瑾的头,转身蹲下,问李瑾道。

“可有对人不礼貌的地方?”

李瑾虽然不怕父亲和蔼可亲的时候,却独独怕父亲这样平静严肃的时候。当下也不敢放肆了,规规矩矩的说道:“禀告父亲,我并没对老人家有无礼的地方,不过是讨论了一下琴音的最终旨意罢了。”

李父只低头转了一下眼睛,便起身并对自己的故友拱手为礼道:“小女多有冒犯了,只是重之也别见怪,这是我平日便教导她的,所以大概她也就直抒胸臆了。瑾儿可是说,与其与古人同形,不若故我?”

被李父称为重之的老者,笑着捋了捋胡子道:“这应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吗?”之后又摇头叹息,并循循善诱道:“我素知你是这样脾气,怕你把女儿都教坏了,这未来要是嫁到大户人家,可是要吃苦头的。”

李父却呵呵笑起来,“李家虽无万贯家财,可这一个小女娃还是养得起的。来日不求她能结亲于万户侯,却只望她能得一心人,自在随意的过完一生便也足以。人生不过百年,何苦为外物所累,一如今日的你我。宦海沉浮十数载,看似锦衣玉食,却又如何如履薄冰。若非是为了那年少时的执念,何苦这样委曲求全,此时骑虎难下,也只自知辛酸罢了。”

老者重重一叹,似乎被说中心事,却片刻后,又舒展眉头道:“你这女公子不似常人,怕也只因得你这样的父亲护佑,否则也是命途多舛啊。不过既然你是这样心思,想来女公子定不会有负你之所望,哈哈。”

李父知道这也是老友的调侃,却从心底的欣然领受道:“那可就承你吉言了。哈哈”

李瑾从回忆的泥沼里转回时,琴曲已到了末章,虽然曲终透着一股难掩的悲凉,却也同时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那是春回大地的欣喜,是一切即将重新开始,苦苦守候终于得偿所愿的欣慰。

不知为了,李瑾的眼角此时竟早已湿润,嘴角却泛着温柔却坚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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