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中,只有连澈眉眼淡淡地瞥了她几眼,瞧不出任何情绪。
虽说出了此事,但她当时异常冷静,且大概已能猜出,这个想要陷害自己的人所用的手段。
拾到这枚珠花的人,定是已在上面动过手脚。将珠花拿至工匠处将宝石卸下,然后将少量麝香藏入每颗宝石的凹槽内,再把宝石镶嵌回去。如此费尽心思地将珠花交与清洛手中,再让她还给自己,那人就不怕自己将珠花收回吗?
突然想到昨日二人见面时,幻彩在旁边说的那句话。没错,若不是因她那句话,加上自己也想和清洛拉近一些关系的私心,她又怎会将那珠花送与清洛。
幻彩。
如今,她并不知道这枚珠花在清洛身边放了多久,才会导致她小产。
虽然她已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再度说了一番,但人证物证俱在,于自己而言,都是不利的。
她百口莫辩。
静静立在人群中,承受着四周各类异样的目光,她沉默着,不知还能说什么。她也知道没有人会相信。
半晌,连澈淡凝若水的嗓音终是划破了平静,他下了旨意,将清浅贬为宫婢,押入慎行司。
她仍是没有吭声,甚至没有向连澈辩解什么,只是倔强地盯着房内的每个人。
片刻后,两名侍卫押了她的手臂,将她带离锦福宫。
昨日烟火大会前夕,清洛曾来找过自己。当时她是特意前来,将前段时日自己返家时遗落的那枚珠花送还给她。
因见清洛似乎颇为喜爱此物,而幻彩亦说珠花与清洛甚为相衬,她便动了恻隐之心,将那枚珠花转赠了清洛。
却不想,竟是着了幻彩的道。
一阵光亮袭来,清浅下意识拿手挡在眼前,随着牢房门锁的开启,一名狱卒走了进来。
将她胳膊粗鲁一拎,清浅跌跌撞撞地随他来到一处暗室中。四周燃着嗞嗞作响的火把,方桌前坐着一名男子。
此处应是审讯室。
将清浅拉至方桌前,狱卒用力在她肩头一压,她便重重跪到地上。
将这一脸倔强的女子打量了一番,审讯官开口道:“苏清浅,你涉嫌谋害九王妃,导致她小产,你可知罪?”微眯眼眸,他的语调拉长了几分。
咬了咬唇,清浅一字一顿道:“我是冤枉的。”
“冤枉的?本官倒想听听,你何冤之有!”审讯官眉间一扬,嗓音微厉。
“那只珠花虽为我所有,但到我手中时,早已被人动过手脚。当初遗失在府中,我并不知是谁拾到。那人将珠花做过手脚之后,假意提醒九王妃,让她将之归还于我。我念妹心切,才顺手将这枚珠花赠与她。”
“如此之说,有何证据?”审讯官眉间微凝,沉声开口。
清浅微垂了眼眸,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我……暂时还拿不出证据,但请大人给我一些时间。”抬起眼眸,她一双眸子急切地看着坐于方桌前的男人,眸光在火光跳跃下轻轻闪动着。
“胡闹!本官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下次便不会轻易放过你了!”审讯官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狱卒将她押回牢房。
狱卒朝他一揖,一手提起清浅,拽着她朝牢房走去。
回到牢房中坐下,清浅才开始隐隐不安,不知连澈此刻可知道她的处境?正待她低头思虑心中所想时,牢门被人猛地拉开。
一名身上散发着浓烈酒气与酸臭味道的男人,正大大咧咧地踏了进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清浅心里一惊,慌张朝后躲去。一面撑着地面移动,一面将身子颤抖地往后缩退。片刻工夫,她便瑟瑟缩缩地靠至墙角,男人却淫笑着朝她一步步逼近。
男子大手一伸,猛地在她衣襟处一扯,便将清浅重重摔在地上,随之压了上去。
“想不到这牢房中,还有你这样的美人。”他将脸凑近,伏在她脖颈处轻嗅,“就连香气也是这般撩人。”
紧咬着牙,清浅满眼恐惧地狠命捶打着他。此刻,她四周尽是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与霉腐味道。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男子眉间一拧,将她的双手粗暴地按压在头顶,一个耳光狠狠甩上了她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猛力让清浅滚下了泪珠,而她除了嗡嗡的作鸣声,几乎什么也听不到。
她惊恐地颤抖着,晶亮的泪珠已随着身子的抖动悉数滚落,淌至耳际。此刻,占据她视线的,是火把微光跃动下那张狰狞猥琐的脸。
男人那兴奋到扭曲的眉眼,喉中张狂的笑声,以及嘴里吐出的腥膻恶臭,让清浅惊惧得忘记了呼喊。
除了哽在喉间的呜咽,她已发不出别的声音。
正待她绝望地任他的手在自己身下游走时,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忽然一僵,神情瞬间变得痛苦。他似被人猛地提了起来,然后仰面重重摔在墙壁上,而那插入背脊的长剑则倏地穿透他的身子,带着鲜红从胸膛刺出。
清浅死死盯着被利剑贯穿的男人,看着他微凸的眼珠和因痛苦张开的大嘴,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稍稍平息了片刻,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瑟缩着将被男子撕裂开来的衣衫狠命裹紧,慌乱无措的视线中,映进一双暗纹短靴。
只见蜷坐在地的女子猛地扬起脸,眸光交会的瞬间,来人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不是皇上,失望了?”看着面容憔悴苍白,眼梢挂着泪珠的女子,连曦笑道。
清浅并未回应他,只将手拢上衣襟,再度收紧了些。
几步跨至她身旁,连曦顺势坐了下来。瞥了眼男子倚在墙上的尸体,他轻声道:“你还好吗?”
微垂着头,清浅默默不语。
伸出手,连曦刚准备拍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这女子却将身子微微一闪。
“你便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连曦佯怒起身,朝牢门走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浅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艰涩地道。
连曦转过身淡淡一笑。此时,守在门口的侍卫已经将男子的尸体抬了出去。
瞥了眼尸身,连曦唇角一扬,“喂狗。”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清浅唇轻动,“谢谢。”
看着蜷坐在地衣衫凌乱的女子,连曦目光微凝。遭遇了这种事,她居然没有大哭大闹,反而更加镇定。
这份胆识,是极为少见的。
“或许我知道七弟为何会选择你了。”连曦轻抚腰间的玉笛。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竹烟。目光落向蜷坐于地的女子,他幽幽开口,“若你不在了,或许竹烟会过得更好。”
清浅微微一愣,随之抬眸看向他,心中一震,她瞬间明白,他想要杀了自己。
果然,连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至她身前,一手掐上她的脖颈。清浅艰难地张了张嘴,思绪旋转得飞快。这个平日里不羁浪荡的男人,此时周身倾散的戾气竟是这样浓重。
清浅捶打着收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可狠命地抓挖与拽打,却丝毫撼动不了那越收越紧的力道。
此刻,清浅的脸已因严重缺氧而涨得通红,难不成她今晚就要死在此处?提起一口气,她死死盯着连曦,沙哑颤抖着开口,“即便……我死了,竹烟……也不会是……你的。”
她话音刚落,脖颈处的力道便瞬间松动了几分,她猛地咳了几声,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
“你在这里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目光落向眼前气息不稳的女子,连曦说。
深吸了口气,清浅一字一顿道:“我是被陷害的。”
“可是幻彩?”
清浅一愣,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不仅我知道,皇上也知道。”眼梢轻轻一挑,连曦道。
听得此言,清浅心中不禁涌出失望,既然他知道幻彩有问题,为何还要将自己关进这里?她看不懂他的动机,而他一次次莫名的举动,让她已无力再猜测什么,她累了。
将心中的郁闷压下,她瞥了眼连曦,目光深邃,“那枚珠花,应是上次我返家时,在我娘房内弄丢的。估摸便是那时,被幻彩拾到了,将珠花做过手脚后,利用清洛还给我,再故意说些别的什么话,让我起了将珠花转赠的心思,最后嫁祸与我。”
“放心吧,我会帮你查,不会让你冤死。”连曦站起身,朝牢门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