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程长清明日里要上衙,年幼的几个要上学,用过午饭,程长清便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府。
在路上,程长清嘱咐程流璟:“你们一路得贺公子照顾,明日定要去贺家道谢。我不好亲自去了,便让你们母亲跟着一起。你们想必是要在齐州城里好好游览一遍的,我没有时间,几个妹妹又不方便,我让许家的大公子带着你们,这齐州是圣人之乡,文运昌盛,你们可多与本地的学子们交流,触类旁通,说不定学问大有增长。”
程流璟应道:“父亲考虑的事,儿子都记住了。”
程流璟赞许的点点头,这个长子一向稳重,他很是满意,只是遗憾的是,读书天赋不如次子,考校他的学问,想要中进士,只怕还差点火候。
出门游玩的人浩浩荡荡进了府,柳氏在二门里迎接,刚到便听到程心珊快活的声音,“娘亲,我回来了。”
柳氏快步走到跟前,训道:“你个冒失鬼,”然后又转过头对王值舟说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太过淘气,麻烦世侄了。”
柳氏与他母亲不同的人,看着就是极能干的,浑身透着干练和气派,却也有些难接近的样子。面对柳氏,王值舟说话下意识挺直腰杆,言语也谨慎许多,生怕出错,“伯母严重了,珊妹妹一路照顾着小侄,极尽地主之谊。”
柳氏笑着没说话,王值舟有些拘谨她也是了解的,可是她却不想平易近人,要跟她抢女儿的人,可别妄想她能和颜悦色的对待。另外,她还要调教下这世侄,也叫他知道她的女儿不是随便能娶到的,娶到了必要好好珍惜。
一路上奔波,寒暄了几句,柳氏便挥手让几个孩子回去歇息。程流珀和程心珊两个都去了柳氏屋中,两人兴致勃勃将自己的收获展示在柳氏眼前。
“娘亲,这是我摘的枇杷,你看甜不甜?”程流珀从荷包里抓出一把已洗好的枇杷放在柳氏手中。
他手小,虽说一把,可是才四颗,程心珊立刻笑道:“你可真小气,别院里那么多枇杷,你只给娘亲带了这么一点,看我带了多少,”程心珊将自己满荷包的枇杷都倒在桌子上,“我的不仅比你的多,还比你的大,比你的熟。”
程流珀连忙说道:“可是我这个甜。”
程心珊拿起一个,咬都没咬破,就大叫道:“好酸,牙齿都要掉了,娘亲您可千万别吃,算了,我把这些都扔了吧,免得酸倒了娘亲的牙。”程心珊将柳氏手里的枇杷都抓住手里,背过身做出要往外扔的动作,空中出现枇杷的残影。
程流珀气呼呼地指着程心珊,“你太可恶了,你扔了我的枇杷。”
“看,”程心珊得意的翻开自己的手,“哪里扔了?你的枇杷不是还在吗?你自己吃,是不是很酸?”
柳氏笑着看程心珊逗程流珀,看到程流珀吃着枇杷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像个小老头,不禁笑道:“看来确实是有些酸的。我尝尝这大的。”她拿了个放进嘴中,“你姐姐淘气估计爬到顶上去摘了,这个尝着甘甜。”
程流珀听了立刻笑开了,露出白色的小米牙,门牙旁边的牙齿空了,露出可爱的牙床,“娘说的对,姐姐是猴子转世。”
程心珊可不依了,“娘亲你怎么这么说我淘气呢?你看我多乖。弟弟你缺了颗牙,可不能多笑,若不然以后牙齿长不整齐。”
程流珀连忙闭紧了嘴,他不怕以后牙齿长不整齐,他防的是嘴里缺了牙齿被人笑话,尤其是程心珊笑话。程流珀可是记着前两个月程心珊看见他门牙掉了,说话漏风,笑的直不起腰的样子。
柳氏看了程心珊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程流珀还小,又爱面子,可不能狠逗,他若是生气了好几天都不理人的。
接收到柳氏的眼神,程心珊立刻收敛了,拿出王值舟作的画,入眼的青绿枇杷,远处若隐若现的青山,青天绿色,各种不同颜色的绿,层层铺开,在右侧还提了诗词,“深山老去惜年华,况对东溪野枇杷”,极是契景。美中不足的是颜料不足,倒是没有完全描绘出绿树绿果蓝天青山的神韵。
柳氏赞赏地说道,“是个有才的,怪不得你爹爹对他赞不绝口,说他以后成就怕是你二哥哥都比不上的。”
程心珊与有荣焉地说道,“画的挺好吧?主要是我墨磨得好,要不然他哪里能妙笔如花?”
“姐姐墨磨得好,怎么用自己的墨写的字不如王哥哥写的好?”程流珀指着右侧的诗句说道。
程心珊无奈地摸着程流珀的脑袋,“说的这样明白做什么?小屁孩儿,一点儿都不可爱。”
程流珀将程心珊的手甩开,“我都六岁了,你不许再拍我头。”
他说话还有点儿奶声奶气,嘟着嘴嫌弃的小模样又可爱,程心珊将他搂在怀里一顿搓揉,我家爱装小大人的弟弟可真萌萌哒,可是却遭到程流珀的嫌弃。
姐弟两个在柳氏这里笑闹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歇息了,明日里还要上学,该要养养神收收心。
到半下午的时候,王值舟拿了颜料过来找程心珊。碧水给他到上一杯碧螺春便在门口守着,将屋子留给他们两人。
王值舟喝着茶,看着程心珊好几次欲言又止。
程心珊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就说吧。”
“我听说,你爹昨晚上纳了……妾?”
王值舟在别院的时候还没提这个,大约他的小厮馒头今日里打听到了告诉了他。程心珊瞧着王值舟,故意说道:“三妻四妾,再是正常不过。像我爹这般高官厚禄,纳两房娇妾常伴左右,便如同买了精致的玩意儿寻个乐子,算不得什么,若是不喜欢打发了便是,倒也不用大惊小怪。”
王值舟不赞同地说道:“家世差的女子也是人,为什么要像玩意儿一样对待?”
程心珊惊奇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该好好供着她们?将她们和主母一样对待,她们的子女也如嫡出的一样对待?”
王值舟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不该娶了妻便不该纳妾。我爹说娶了妻便该善待,纳了妾容易家宅不安。”
这三观好,程心珊在心里点头,不过她还是故意找茬,“道理都是明白的,只是一辈子对着一个女子,等到这女子人老珠黄,又有貌美如花的女子扑上来,哪里还记得这些道理?像你说的,这些个女子又不能委屈了,那便让妻子下堂了,给这新的女子腾位?”
碧水在门口听的直打颤,我的姑娘啊,可是什么都敢说,幸亏没外人听到。她竖起耳朵听王值舟怎么回答。
王值舟瞪了程心珊一眼,“你瞎说,我可没这么说。既是到了人老珠黄的日子还在一起,便是多年的情分,更是情浓,如同我祖父和祖母,年纪越大越是难舍难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他或多或少也知道程心珊在探他的话,可是他却没生气,程心珊表面上如同别的闺秀一般规矩守礼,只相处了这么点时间,程心珊对他使了多少脾气,甜甜笑着说话的时候便是有了坏心思,非要他哄着她,顺着她,听不得逆耳的话,容不得忽视,真真是个“没教养”的女子。奇怪的是,他却一点儿不觉得讨厌,他喜爱她这样鲜活,与他姐妹不同,与他所知道的别的闺秀不同。他觉得他们以后日子便如同他祖父母一般,一定是热热闹闹的,趣味盎然的。
碧水听了直点头,未来姑爷说的甚至,若她以后也找到个这样的男子,一定就嫁了。不知程府的奴才有没有受到主子的影响?不过碧水又意识到,她怕是要在姑娘出嫁前便要嫁掉的,等不到程府的下人了。
不仅碧水,程心珊也被王值舟说动了,王家的家教确实很好,受到长辈良好的影响,怪不得王家有些没落,可是一贯和睦,比起程家家风好,娘亲怕是早看到了这些,才放心将她许给王值舟。
王值舟从怀中拿出一只玉观音递给程心珊,“这是我娘让带给你的,家中传了几辈,意义贵重,妹妹可别丢了。”
程心珊看着那玉观音,心里知道,若是接了,便是便是她同意了这婚事。王值舟长得好,人也不古板,她是不讨厌的,跟他在一起玩,也开心,可是这样就要嫁了吗?可是,若不嫁他,又在哪里找个情投意合又家世相当的?思考了半晌,程心珊将磨的光滑的玉观音握在手里,保证道:“我定会保存好。”长辈们为她选的,定是不差的,她不相信别人,也该相信柳氏。
“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不叫你落泪担忧。”
程心珊看着王值舟,格外认真的说道:“值舟哥哥记得今日里在这屋子里说的话,来日里若是兵戎相见,别怨恨我面目可憎。”
王值舟握紧了茶杯,好半晌才说道,“妹妹今日娇俏可爱,若是哪日面目可憎,必是我不知珍惜。若是如此,就叫我早日归天,好还妹妹一个清净。”
这真是她听过的最美的誓言。古人重誓言,王值舟这样子郑重其事,显见是对这份婚事有了万分的诚意。她不禁对他们的以后也有了几分希望。
官衙小,程心珊姐妹三个住的近,程心玥住在程心珊隔壁,她的丫鬟石榴瞧见了碧水守在门口,屋里隐约瞧见程心珊和王值舟的身影,回去便与葡萄抱怨,“七姑娘倒是得了好姻缘,未来姑爷千里迢迢过来瞧她,两人在屋子里说笑,我们姑娘却不知姻缘落在何处?”
葡萄有些担忧的说道,“谁知道呢?我们姑娘与姻缘上确实有事挫折的。”
程心玥在屋里听到了,好笑地说道:“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别打量我没听到就胡乱编排。”
她们三人却不知,程心玥好事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