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语心里掠过一丝阴霾,十年前,郑姨从她这里拿走的唯一东西,就是这封信的信封。
当时郑姨骗她说可以留下信,但信封不能留下,因为那信封是凌氏的专用文件袋,所以怕以后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信封上,的确有很大的嫌疑。
郑姨一直贴在她的卧室门上听动静,半晌不见有声响,还假惺惺的问一句:“千语,你没事儿吧?”
千语收住满心的寒意,答应她:“没事儿。”
郑姨:“没事儿那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千语打开卧室门出去,不敢相信曾经的自己是那么依恋郑姨,一开始来郑家那两年,她还赖着跟郑姨睡在同一张床上过,现在想起那些往事,年幼无知的自己,怎么会知道睡在身边的长辈,竟然是一副蛇蝎心肠,那个时候,郑姨心里又在想什么,是恨不得掐死自己吗?
郑姨抬起手在千语眼前晃了晃:“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哦,没什么。”千语回过神来:“你要跟我聊什么?”
郑姨叹了口气:“你不是说那个姓李的会帮你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郑好还关在里面受苦受罪呢。”
千语:“我不知道,李伯伯可能有事在忙吧,别着急,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其实自己心里也没谱,自从听到杨帆的忠告以后,千语心里明白,其实让郑好一直呆在局子里,才是党长最终的目的吧。
郑姨:“什么叫不知道,郑好是被你害进去的,你必须得想办法把他给弄出来。”
这话真可笑,若不是郑好自己贪财,又怎么会进入党长设下的圈套?
千语灵机一动:“姨,你如果真不放心郑好,可以到公安局里去看看他,我相信在还没有定罪以前,应该还可以见上一面的。”
郑姨是多么鬼的人,她见千语有点古古怪怪的,打死也不离开家门:“我不去,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上下楼梯都累得慌。”
千语笑了笑:“你怎么会累,我看你还老当益壮,不是还跟马律师打得火热的吗?”
郑姨老脸一红,来了气:“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不姓马。”
“那他姓什么?”
郑姨一时反应不过来,噎了一下:“姓杨。”
千语冷笑一下,心里万般的难受,她本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如今她的冷漠,她的疏离,全都被他们给逼迫出来。
郑姨被她的冷笑弄得浑身不舒服,连忙转移话题:“我跟你说,如果郑好有个什么三常两短,我跟你没完,我要到省里去告那姓李的,说你们勾搭成奸,陷害我儿子去做牢。”
千语无所谓的笑了笑:“姨,再跟你说一次,郑好进局子里,不关我的事,我并没有陷害他。”话完拿出手机,翻开那条党长发来的信息。
“告我和李伯伯,凭什么,凭这条短信吗?”一边问,一边扬起唇角,轻轻一按,信息被删除。
“你……。”郑姨气得半死,两眼一瞪,抬起手就向千语脸颊上打来。
打出去的手却意外地被千语一把钳住手腕,郑姨惊慌的看着一向温顺的千语眼底掠过寒光:“姨,以前你打我,是因为我敬你做长辈,但从此以后,你别想再碰我一下。”
愤力甩开她的手,千语转身走到卧室拿了自己的包包,身后响起郑姨的咒骂声:“凌千语,你个没良心的,你竟然……竟然敢这样对我。”
千语走到她面前:“你不是说,我遗传了我妈妈的狠劲儿吗?我不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又怎么符合你对我的形容。”往前走两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退回来:“哦,对了,我觉得你还是去把订的喜酒给退了吧,我凌千语,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你那王八蛋儿子郑好。”
重重的关上大门,呼吸似乎停滞在胸腔里无法舒畅,她愿意这样吗,让自己变得冷血而没有人情味儿,她不愿意,不愿意,千语清澈的眼眸里落下颗颗泪珠。
她听到郑姨在屋子里嚎啕大哭,骂她没良心,说自己这十年来还不如养条狗。
千语唇角扬起一丝凉薄的笑,转身下楼,来到一楼敲开邻居吴大婶家的门:“婶子,刚刚我跟我姨顶了几句嘴,她现在哭得不行,血压又高,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事儿,你跟她是好姐妹,麻烦你一会儿上去看看她,门我没锁,如果有什么事情,请快点给我打电话。”
话完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吴大婶是明事理儿的人,她也看出千语心里不好受,眼眶通红,还安慰她:“没事儿,婶子一会儿就上去,还有啊,千语,你姨可能是一个人带你们两个孩子太累了,所以难勉脾气会有些暴燥,你让着她点,别跟她计较啊。”
千语点点头,含着泪转身走了。
……
一直到下午下班,也没有接到党长的电话,证实了千语心里的想法。
从一开始让杨医长把自己留在医院里上班,她就已经走进了党长的圈套。
而现在,自己却毫无招架之力和他抗衡。
唯一的办法只能再去找到他,然后……心里有事儿,一直到撞上迎面而来的妙玉,千语才反应过来。
妙玉:“千语,你这是怎么了,神情恍惚的,是不是……担心郑好啊?”却不好把自己求助父亲陆达明的事情告诉她,她实在是害怕,又会变成另一层误会。
千语虚弱的笑了一下:“没有。”
两人边走边聊,妙玉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千语忍不住问她:“怎么了,你跟言非吵架了?”
“不。”妙玉摇摇头:“千语,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情,可是你听了以后,千万别着急。”
“你说。”
“霍……霍展泽病了,就住在我们医院的贵宾病房里。”
千语身心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病了,什么病,怎么了?”
妙玉扶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臂道:“我偷偷打听了,听说是那天他家老爷子生日宴会过后,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吗,当时霍展泽已经喝醉了,还淋了场大雨,所以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现在已经两天了,时而醒,时而昏迷的。霍家对这件事情,一直保密得很好,就连医院里也没几个人知道。”
千语的脚步一软,眼前一片发黑,怪不得这两天霍天成上了顶楼去处理公务。
是……那一天,的确是下了一场大雨,好大的雨,那时候,她正在医院里陪着郑姨,并在走道的窗子口看着这场大雨,想像着……他们第一次相识的样子。
“妙玉,我要去看他。”千语唇角微微颤抖,怎么会,他那么强壮高大,一个小小的高烧,就能把他给击败了吗?
妙玉:“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去的,你是不知道,霍家派了多少保镖在顶楼,除了专门护理的医生和护士,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
千语想到一个办法:“我可以装啊,我装做护士,不就没人看得出来了。”
妙玉想了想,一咬唇:“好,我们先回医院再说。”
……
恰好是下午换班时间,顶楼专门负责霍展泽病情的主治医生一刻也不敢松懈,可是……毕竟大家都坚守了两天两夜了,这足于催毁一个人的意志力。
妙玉和上面的一名小护士还算是熟悉,她得到的消息,便是从这名护士嘴里出来的,而她也知道,这小护士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某商场里的一双品牌鞋子,妙玉听说她去看了不下十次,可就是一直嫌贵所以没有买成。
这会妙玉悄悄打电话给她:“我跟你说,你看上的那双鞋子打折了,五折,你要不要快点去抢购回来。”
小护士又惊又喜:“可是,我不能离开,要是被院长发现,可就死定了。”
妙玉便借机试她:“上面有些什么人,除了保镖之外,霍家有家属在吗?”
“家属已经走了,就只有我和主治医生,我的搭档还没有来。”
千载难得的好机会,妙玉立刻怂恿她:“你下来我换你上去,反正戴着口罩,谁也看不出来,再说了,你一来一回,半个小时就搞定了,还能买到你心爱的鞋子,何乐而不为?”
小护士也是胆大包天,稍做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好。”
妙玉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一套护士装给千语换上,两个人来到顶楼,只见不下二十个保镖站立在通道两侧。
凭着想要快点见到他的原因,千语也到不怕他们,而是镇定的和妙玉走过他们面前,妙玉手里还装模做样的端着个医疗托盘。
两人刚要走进病房,门口的保镖突然伸出手挡住她们问:“你们进去干什么?”
妙玉:“常规量体温。”
想必这也是每天护士会为霍展泽做的无数次的事情,所以那保镖也没再质疑,而是收回手让她们进去。
推开门,千语诧异的看到病床旁边竟然坐着一个人。微微依瘘的侧影,鬓角斑白,霍逸正目光混浊的看着床上的人。
任他一世威武,终归……儿子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