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重臣中,有当年虞孝公登基时,前往恭贺的使节团成,有幸分得一小杯,回味至今。
提到那九大瓮,就不得不说平公主的夫君晏安王赫连翊,真不是一般的败家,连天子都求而不得的好东西,他居然将其挖出来,咕咚咕咚倒进护城河,如此暴殄天物,早晚遭雷劈。
胥追觉得这也不是个好话题,本想阻止,扶楚却不怎么在意,挥手示意他退下,她也觉得赫连翊该遭天打雷劈,那是她父王为她埋下的佳酿,他凭什么给挖出来倒掉?
舞姬跳得扭捏,臣子笑得牵强,珍馐入口,味同嚼蜡,忆起当年佳酿,连杯中美酒也变得清淡如水,拂袖,散席,多少人不约而同扯着袖摆拂去额头汗渍,展露真心笑容。
姜莲心含羞带怯的将扶楚望着,见她欲言又止,扶楚已了然她心中所想,只是,玉倾城被送走了,佯装不解风情,吩咐胥追:“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护送夫人先行一步。”
姜莲心猛地抬头,直接问她:“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扶楚敷衍的笑:“夫人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我处理完了公务就回去。”
公务,真是个好借口,身为贤内助,怎好拖夫君后腿,姜莲心紧咬着唇,老半天才出声:“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处理完了,回府休息。
扶楚点头,姜莲心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药香贴近,扶楚不必看也知道是萧白璧:“走吧。”
萧白璧明知故问:“三殿下所谓的公务是?”
扶楚终于抬眼:“体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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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带任何侍卫,只她和他两个足够,扮作平头百姓,挤进人山人海。
天是寒的,却冻不住百姓的热情,市井间有小摊贩出售应景的小玩意,豪富人家竞相展示奢华的花灯…上题灯谜,猜中有奖,最勾人的奖品,莫过于府上千金…佳人对才子,风云故事中,最合衬的搭配。
萧白璧始终与扶楚保持着半步距离,如影随形。
“公子,买根簪子送给心上人吧!”一个苍老的声音适时传来,竟真的喊停了扶楚的脚步,她低头看向摊子上朴素的木簪子…目光难得的现出情绪波动。
萧白璧并不问她,上前两步,递上一把银钱,将老妇人摆在明面的十几根簪子尽数买下,很是自然的挑出其中最精致的那根,顺手插进扶楚的发髻,笑着看她:“很好看。”
扶楚偏头抬手,轻抚髻上簪子…喃喃:“那年,我的簪子碎了,佑安便用刀子削了根木簪子给我…她的手很巧,不管做什么,都像模像样。”
萧白璧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佑安,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佑安背叛了她,会怎么样?
“老婆婆,这样的簪子…还有没有了?”
好听的男声,自扶楚另一侧传来,引她侧目。
头上端端悬着一顶花灯,柔和的灯光洒下来,落在男子脸上,勾勒得他面部秀致的线条更显佳绝…令人心荡神驰。
扶楚看那男子,那男子也回看扶楚,眸似桃花,波光潋滟,只是面无表情,态度疏离,很快便转过头去,盯着摊子,继续道:“我只要一根,老婆婆,还有没有了?”
老妇人为难道:“只有那些,被那位公子全买去了,要不,公子买朵珠花吧?”
男子复又回头,看了一眼萧白璧捧在手中的一堆簪子,锁着眉头,不置一词,转身离开。
萧白璧轻笑:“没想到,竟在这样的地方遇见他,今夜,还真是热闹。”
他是谁,扶楚并不关心,其实,她和他一样,只想要一根而已,不过,他不开口跟萧白璧要,她也没必要让萧白璧硬塞给他一根不是?
转过两条街,再次遇上先前那个男子,正与一堆人站在一排花灯前,仰头看上面的谜题。
那么多人中,只一眼便能认出他来,与着装毫无干系,纯粹气质使然。
身边的人争先恐后的答题,他或点头,或摇头,似知道答案,却不出一言。
扶楚看了片刻,转头与萧白璧道:“这上面的题,你能猜出多少?”
萧白璧扫了一眼:“全中。”
扶楚:“上去。”
萧白璧摇头:“不去。”
扶楚眯眼:“你怕他?”
萧白璧笑道:“我怕赢了,被迫娶人家十金。”
扶楚:“哦?”
萧白璧看着上面男子:“殿下没见东阳樱渊始终没出声么?”
扶楚:“东阳樱渊?”
萧白璧肯定道:“这种字谜,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猜的,想来东阳樱渊闲逛到此,被人给逮住推上去,以他的才情,这些题面就是小儿科,可他坚持不出声,大概,也是怕莫名其妙-就成了人家的女婿。
扶楚笑道:“倒是有趣。”
有趣,不过是她随口说说,不等结果出来,她已经显出索然神色,转身离开。
隔着挤不透的人墙,萧白璧和东阳樱渊的视线短暂交汇后,匆匆移开。
萧白璧玩味的笑。
东阳樱渊神情复杂。
这一夜,姜莲心没能等到扶楚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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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真末,玉倾城在宋晏边界的行宫安顿下来,这里,距镇北将军府很近。
镇北将军属地已归入晏国版图,赫连翊治国有方,几年时间,完全见不到当年的荒芜颓败。
玉倾城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母亲的骨灰,母亲的遗愿是找到自己的双生姐姐,和姐姐一起回归故里。
他确实无能,不能为家族昭雪沉冤,连母亲这再寻常不过的心愿也无法完成。
他的母亲嘉戴琳和双生姐姐丽塔丝本是异域大国的公主,一降生便被选为圣女,她们两个长得极像,唯一的区别是眼睛,嘉戴琳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而丽塔丝是碧色眸子,嘉戴琳很刚强,而丽塔丝则天生柔弱。
那年,国内政.变,嘉戴琳和丽塔丝在混乱中被人劫走,从此再无相见,她们甚至不知彼此死活。
有些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是幸福的,不必去关注旁的人,旁的事,在他的人生中,她就是全部,望着她好,望着她来,望着日坠西山头,她在他身边,嫣然浅笑唠家常。
可,硝烟弥漫中,连这简单的愿望,也是奢求,离开她的庇护,便要回归现实,干娘红肿着眼睛,艰涩的同他说:“瑾容,就算你不能为他们翻案,可重葬一下还能办到吧,满门忠烈,死无葬身之地……”
他抱着骨灰盒站起身,看门外天色混沌,老半天,喃喃:“她答应我,一定会办到,我以命担保,会还慕氏满门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晏国清冷的宫殿内,吴泳毕恭毕敬的站在翘头案前,双手奉上一块绢帛:“陛下,这是扶楚的手书。”
案后的男子,身着玄色深衣,墨色长发随意拿根帛带松垮垮的绑着,额前垂下几缕长过唇角的乌亮发丝,遮了他的眉目,正在批阅奏折,听见吴泳的话,没有抬头,漫不经心道:“呈上来。”
吴泳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将手中绢帛摆放在显眼位置,后退两步,虽赫连翊不看他,可他始终如一的恭敬,汇报着此行的结果:“正如陛下所料,扶楚真愿将自己的宠姬抵押出来换取权势,末将已将玉倾城请至宋国北行宫,末将离开前,扶楚的人便回去了,现在除了一个奶妈之外,看守着玉倾城的全是我们的人。”
赫连翊颔首:“很好。”
吴泳平日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干脆利落,可此时却思来想去,退也不退,说也不说的,终于引起赫连翊注意,缓缓抬头:“还有别的事?”
吴泳咬了咬牙:“陛下,扶楚的宠姬玉倾城,为扶楚育有一子,名唤洵儿。”
赫连翊眯眼:“此乃尽人皆知的事,也值得你大将小怪?”
吴泳看着赫连翊的脸,斟酌道:“末将去往宋国前也知道这件事,并没有怎么在意,进到宋国后,倒是听到不少关于扶楚和玉倾城之间的事情,当年扶楚以九城的价值买下玉倾城,回王都那日,扶楚又为玉倾城而斩断东阳家一位公子的手。”
赫连翊将身子向后倚,靠着椅背,修长手指轻叩案面,很不耐烦:“重点。”
吴泳喘了口气:“玉倾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扶楚也是个极其秀美的佳公子,可他们的儿子,长得谁也不像,那位小公子,竟肖似陛下您。”
赫连翊怔了一下:“什么?”
吴泳重复道:“宋平王的长孙,长得不像宋国子氏任何一个人,也不像他的母亲,他长得和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吴泳顿了顿,见赫连翊默不作声,继续开口:“若不是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末将简直要怀疑,洵儿是陛下流落在外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