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出尔反尔(1/1)

杨暕是自己和皇帝的亲生骨肉,此刻他一定也急父皇之急,正在帮着父皇整理奏疏,或者是与大臣商议平定叛军的良策。

萧皇后正想着,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赵王杨杲在梦中哭醒,无论如何也劝不住,非要去龙舟陪伴父皇。

萧皇后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养子至仁至孝,这种关头是不会劝动他的。也罢,便让他在父皇面前尽尽孝心,毕竟皇帝所剩时日不多了。

于是萧皇后带着杨杲来到了龙舟之上,皇帝寝宫内人进人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慌张的神情,但却没人敢发出一点动静,屋内依旧是静悄悄的。

杨广双目紧闭,苍白干枯的嘴唇是他生命将尽的表象之一,陪伴他身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窗前倚立的袁紫烟,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另一个则是素描朝天,哭肿了眼睛的玉妃周珊珊,伏在龙榻旁边,握着皇帝的手,一刻也不放松。

杨杲一看见病床上的父皇,眼泪哗哗的就淌了下来,飞奔过去,摇晃着杨广的胳膊。

周珊珊见状更加伤心,甚至都哭出了声音。

“好了,陛下无非是伤心过度晕厥过去,何必哭哭啼啼没完没了,也不怕忌讳!”萧皇后冷声呵斥道。

没想到周珊珊连头都没有回,喃喃的说道:“臣妾并非是哭陛下,而是哭自己。臣妾这条命以后就是陛下的,无论他去哪儿,我都会跟着,寸步不离。”

“哼,说的真是好听。来人啊,玉妃精神萎靡,扶她下去休息。”萧皇后下达命令。

立刻有人架住了周珊珊的两只胳膊,但是周珊珊大呼小叫就是不肯挪地方,萧皇后生怕她扯坏陛下的胳膊,只得让人作罢。

“皇后,臣妾并没有病,只求余生能长伴君侧,并无他求!”周珊珊含泪说道。

“要是陛下哪天不在了,你是否也跟着他走呢?”

萧皇后突然问道,连袁紫烟都愣住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萧皇后一向谨言甚微,怎么敢如此说出来?

周珊珊一怔,随即苦笑道:“陛下在,我便苟活,陛下不在,亦是我周珊珊的末日!”

“皇后大胆!”

此时,杨广猛然睁开了眼睛,费力的转头看着萧皇后怒斥道。萧皇后身体一颤,慌张就跪了下来,问道:“陛下,您醒了?”

“难道你盼着朕永远醒不过来吗?”杨广气喘吁吁的说道。

“陛下何出此言,臣妾只是一时心急,故而口不择言,还望陛下责罚!”萧皇后含泪急急解释。

“责罚?如何责罚?”杨广厌恶的瞪了萧皇后一眼,说道:“以后若无宣召,皇后不得擅自来见。另,皇后品行不端,污泥圣上,实不配养育皇子,即日起,齐王及赵王不可再亲近皇后!”

“陛下!”萧皇后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痛哭道:“陛下,您可以罚臣妾禁足,亦可夺去臣妾的凤印,但是母亲如何能失去孩儿,您这是要比杀了臣妾还严酷啊!”

杨广似乎下定了决心,哼声道:“来人啊,带皇后下去!”

萧皇后猛然抱住杨杲,哭泣道:“臣妾跟随陛下多年,早就习惯了宫中姹紫嫣红的景象,不知虚度多少寒夜。但是臣妾至少还有儿子,陛下并未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难道还要再残忍的剥夺臣妾的母子情分吗?”

“你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抱怨。”杨广喘息着说道:“看在你服侍朕多年的份上,朕可以给你留条路。但是暕儿和杲儿,你只能选择一个,你希望谁留在你的身边?”

萧皇后一怔,眼中的忧郁变成了愤怒,低吼道:“陛下,臣妾适才无非是心焦情急,这才对玉妃说了几句狠话。难道因此陛下就要把臣妾逼向死路吗?”

“是你主动求责罚,怎么这会儿又反悔了?身为大隋皇后,出尔反尔,实是可恶!”

“可恶?”萧皇后喃喃道,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陛下,这就是深爱你的下场,可恶!”

萧皇后摇晃晃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冷冷的说道:“两个儿子臣妾都不要,夫君的心都留不住,何况是儿子们。”

走到门口之时,萧皇后突然斜着看了一眼,接着便跑向窗边。

不好,皇后要跳窗!这里可是四楼,比起普通的楼房还要高,就她这金玉体质,掉下去基本就摔碎了。

袁紫烟眼疾手快,口中念动咒语,以常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去,拦在萧皇后跟前。萧皇后没停住脚步,一头撞在袁紫烟怀里,两人都不由哎呦一声,一个捂头一个捂胸,疼得直咧嘴。

“贱婢,给本宫让开!”萧皇后恼羞的指着袁紫烟说道。

“皇后娘娘,再次提醒你注意措辞,我是大隋从五品官员,不是奴婢。只是不小心拦了你的死路,确实有点犯贱!”袁紫烟不悦的说道。

萧皇后还想再怒骂几句,此时杨杲也正向这边奔来,不过由于跑得太急,快到萧皇后跟前时摔了个大大的跟头,磕着了嘴脸,满鼻满口的鲜血,很是骇人。

可是杨杲却并不在意这些,伸出小手拽住萧皇后的衣裙,哭泣道:“母后,不要离开杲儿啊!若是母后不在了,孩儿便是没有娘的孩子!”

萧皇后忍痛别过脸,冷声道:“本宫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何况本宫死后,你还会有新的母后,永远都不会是孤儿。”

“生母未曾谋面,杲儿只知这天底下,最疼爱杲儿的只有母后一人。杲儿无法报答生母生育之恩,难道母后也不要杲儿报答养育之恩了吗?母后若是真要赴死,便请带着杲儿吧!”

杨杲感人肺腑的话语让萧皇后完全崩溃,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杨杲急忙爬过去,用自己的小手帮萧皇后擦拭眼泪。

而杨杲自己也是泪水直流,混合着嘴角的鲜血不停往下淌。萧皇后慌忙掏出帕子替杨杲止血,呵斥道:“杲儿如何这么不小心,疼煞母后了!”

“皇后,你竟敢以死相逼!”震惊之余的杨广脸上充满威严的说道,萧皇后并未答话,只是抱着杨杲不放。

“哼,此事以后不许再提。皇后,还是那句话,两个儿子你到底选哪一个陪伴你,如再寻思,朕杀你全族!”杨广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心灰意冷的萧皇后也逐渐冷静下来,看着怀中这张乖巧又酷似死去长子模样的杨杲,幽幽道:“暕儿已长大成人,臣妾只要杲儿常伴身旁。”

“杲儿愿意永远陪伴母后!”杨杲好似松了口气,唯恐萧皇后不选他似的,孩子气的扑在萧皇后怀中,小脸露出幸福的模样。

这对母子相拥着离开,杨广也吩咐人等将玉妃送回去,照例服用了药丸,杨广总算是恢复了些精神,但是手一直在胸口捂着,应该还在为张须陀的死伤心后悔。

“紫烟,为何不问朕缘何对皇后如此凶狠?”良久,杨广打破沉寂问道。

“因为她是你最信任的人。”袁紫烟说道。

“为何这样说?”

“大哥,你晕倒这些日子,御医们总会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还去密会了皇后,也许你的病情已经瞒不住了。”袁紫烟说道。

“哎,朕恍惚之中听到皇后语气焦躁,便知事情有变,只是怕她终日服侍在朕身旁,总会露出些马脚。至今,朕仍不认为暕儿是合适的太子人选,只怕他听到消息后,将会惹出不必要的祸端。只有疏远皇后,让其断绝与杨暕的联系,方能获得片刻安稳。”杨广直言道。

“可是我有一件事儿弄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确定萧皇后在意杲儿高过亲生儿子?”袁紫烟提出自己的疑问。

“杨暕虽是皇后亲生子,但脾性与皇后不和,平素也不与她亲近。杲儿则不同,完全依赖皇后,皇后对杲儿犹如前太子重生,真爱有加,虽在立储大事上皇后表现有些犹豫,但朕敢断定,如果是杲儿被册立为太子,皇后也定是满心欢喜。”

杨广慧眼如炬,看问题十分透彻,袁紫烟心服口服。

事实证明,此时确实不是巡游江都的最佳时节,南北方皆有战事发生,并时有大将陨落,杨广心情低落到极点,只是勉强支撑而已。

第二天早上,杨广依旧主持早朝,哀声道:“张将军不幸遇害,天地同悲,朕深感痛心。追封其金紫光禄大夫、荥阳郡守,以国公之礼,厚葬。”

“陛下仁德无疆。”下面稀稀疏疏的有人附和几句,毕竟大敌当前,谁都无法真正高兴起来。

“北方形势严峻于南方,洛阳之南有翟让及李密等人虎视眈眈,贝州窦建德曾为高士达旧部,高士达被杀之后,窦建德彰显狼子野心,屡次与我军冲突,不可不防。”杨广说道。

“陛下,太原留守李渊武艺高强,其数子皆是栋梁之才,可堪重用。”裴矩上前一步说道。

杨广点点头,刚要答应,宇文化及此时却又唱起来反调:“陛下,李渊此人在太原拥兵自重,此时天子南下,并无约束。若是以平定反叛为由,只怕将来难以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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