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如履薄冰(1/1)

“宇文大人,都到了什么时候,竟然还排挤自己人!若是李渊大人早有反心,何必要等到今日,即便真有此心,也是被尔等逼迫猜忌所致!”裴矩恼道。

“裴大人,此时还并未到了动用太原兵力之际。我并非是排挤李大人,而是北方突厥对我大隋早就垂涎三尺,若是太原空虚,被突厥可汗趁虚而入,则得不偿失也!”

裴矩一时语噎,因为宇文化及说的也非并无道理,太原是抵御突厥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能轻易挪动,于是不悦的反问道:“那么,以宇文大人之见,北方战事该由谁出面更为合适?”

“陛下,臣举荐一人。王世充对陛下忠心耿耿,雁门救驾有功,河间起义军格谦也是被王世充亲自斩杀。”宇文化及说道。

“可是王世充本就为江都通守,陛下安危又有何人负责?”裴矩不满的问道。

“此番追随陛下的将士十数万,且都是精锐之师,又有我等拼死护卫,陛下定可高枕无忧!”宇文化及拍着胸脯说道。

袁紫烟一声冷笑,宇文化及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次头,每次都捅一大堆乱子,不知道为什么杨广还是那么信任他,难道就是因为祖上的光环太过夺目?

杨广想到的还是李氏天子那句传言,最终没有选择重用李渊,而是让远在江都的王世充前往镇压叛乱。

消息传开之后,太原府邸也是死气沉沉,李渊长吁短叹,背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

“父亲,陛下舍近求远,分明是对我等不信任!”长子李建成不悦的说道。

“休得胡言!”李渊呵斥道。

“父亲,大哥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孩儿在宫中装病方可逃离出来,可见陛下对父亲的疑虑从未打消过。”次子李世民也说道。

李建成回头看了一眼李世民,好像都不记得有多久兄弟两人没这么站在一条战线了。

“可是为父又能作何?”李渊看似无奈,其实也是打探儿子们的心思。

“还能如何?父亲,就算咱们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到头来只要哪位皇帝起疑心,随便找个理由便能让咱们全家脑袋搬家。依我看,不如反了!”四子李元吉哼声说道。

这几个儿子都是正室窦夫人所生,还有个三子李玄霸,只不过是十几岁就死了,不提。

“逆子!怎可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李渊顿时全身冰冷,额头冒汗,急步走到门口,四处张望几眼,将所有窗户关上,气得全身发颤。

几个儿子都闭上了嘴巴,头一次看到父亲如此震怒,都大眼瞪小眼,不敢吱声。但是没过多久,李世民却看出些端倪,那就是父亲虽然表示了强烈的愤慨,甚至比之前都严重,但是此时却也是默不作声,而且对四弟也没有任何惩罚。

难道父亲心里早就也有了这个想法?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李世民脑中冒出,心头猛然升腾起一股兴奋之情,稳稳神,上前一步,正色说道:“父亲,四弟说话虽然鲁莽,但在情在理。因为李氏天子传言之故,陛下疑惑父亲不止一次,我等虽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甚至抛下京城的家业来到这太原之地,可陛下真就因此减轻对父亲的猜忌吗?”

“世民,莫要再说!”李渊铁青着脸呵斥道。

但仅仅也是呵斥,并没有极力阻止的意思,李世民壮壮胆子,屈膝跪下,拱手道:“父亲,非是我等要生谋反之心,而若是不反,朝廷早晚会将李氏一族铲除尽,届时后悔都晚了!”

“混账!谋逆早饭又谈何容易,仅凭太原这几十万兵马,加上我结交的四方豪杰,还不足以与朝廷相抗衡。唯有等天下动乱之际,方有借口。”李渊大有深意的说道。

话音刚落,几个儿子立刻露出激动的神情,原来父亲早就有所打算!李建成还想要再说上几句,却被李渊摆手制止,事关重大,隔墙有耳,非到紧急关头,不能露出马脚。

“此事容后再提,尔等都要给我闭紧嘴巴,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李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就会搭上。”李渊正色道。

几个儿子连忙点头称是。

李元吉年少轻狂,兴奋劲头一直没有过去,嘴里一直哼着小曲儿,惹来李建成极大的不满:“老四,不是我说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有点事儿还藏不住!全都挂在脸上!”

“嘿嘿,大哥,我这是替你高兴。你想啊,如果父亲成为皇帝,那么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做弟弟的跟着你沾光呗!”李元吉小声笑道。

太子?

闻言李建成怦然心动,随即哼声道:“我看父亲甚是犹豫,是否起义还很难说,此时高兴过早了吧!”

“大哥,别看我平时大咧咧的,但是我心里有数,看大哥这面相就是贵不可言!”李元吉说着,话锋一转,低声道:“倒是老二,整天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转,父亲结交的豪杰大都也和他熟识,得提防着点。”

“胡说什么,他可是咱们的亲兄弟!”李建成底气不足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其实心里也有些嘀咕,二弟长成之后,文武全才,随父征战沙场颇有功劳。反倒是自己身为长子,平日要替父亲打理府衙事宜,却像是一事无成。

“大哥,我才不是胡说。当初狗皇帝就是把老二误以为是你,才被召进宫的。”李元吉小声说道。

“还有此事?”

“不信你可以去问父亲。”

李建成沉默了,不知道父亲把老二当做老大在人前显摆是何意?

“不过大哥也不用太忧虑,长幼有别,老二伸长脖子也成不了老大。要是他真敢对你指手画脚,我第一个就不依着他!”李元吉拍着胸脯说道。

“老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会也反我吧?”李建成似笑非笑的问道。

“嘿嘿,大哥,你这不是故意难为我吗?我从小可是在你背上长大的,不像老二,整天又是习武又是读兵书,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李元吉嘿嘿笑道:“只要太子殿下将来有了权势,能让小弟有吃有喝有女人就行。”

“哈哈,仔细别让父亲听到,否则还不得打断你的腿!”李建成哈哈大笑。

“太子殿下,小的知错了!”

哈哈,兄弟二人的笑声传出去很远,正在院中凝思的李世民不由皱眉回头看去,心里也大致猜到他们是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大哥李建成心胸狭隘,四弟李元吉又是放浪形骸之人,两人走动颇近,又深得父亲母亲的宠爱,早就不和自己一条心。

同样都是李家子孙,李世民自认自己的文治武功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却无奈晚出生那么几年,永远都活在别人的压制之中。

李渊还未下定最后的决心,几个儿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悄然升级,是他始料未及的。此刻的李渊心乱如麻,李家世代显赫,若真要谋反,成功还罢,否则将会是万劫不复,遗臭万年。

几个儿子血气方刚,颇有胆识也让他感到十分欣慰,但如此冒险之事,那是拿着全家老少的性命打赌,如何赌得起,更是输不起。

若要起兵,眼下的兵马是不够的,需得到周遭去招募兵马,所耗钱财不是一星半点,若有拼死抵抗的当地官员,同为官僚又如何自相残杀?

李渊长吁短叹,背着手在自己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一夜未眠。

睡不着觉的不只李渊一人,杨广自从张须陀死后,精神几度萎靡,睡眠更是差到极点,用尽何等方式也难以入睡,唯有达到生理极限之际,疲惫倒下才算罢休。

休息不好,气色也很差,杨广的脸色呈现出青紫色,引得朝堂之上的大臣猜忌纷纷。涿郡守将罗艺趁乱打劫,也一并反了,自称幽州总管,离自立为王仅是一步之遥。

大业十二年十二月,历经近七个月的长途跋涉,杨广浩浩荡荡但却又是死气沉沉的船队终于抵达了江东行宫。

临近春节,宫中再没人有心思张罗节庆之事,杨广紧锣密鼓,部署防线,却是补了东墙顾不得西墙,拆了南墙,北墙却又是摇摇欲坠。

这日杨广已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了,此时的他极度疲惫,却躺下之后无论如何还是睡不着,高大的躯体禁不住这种折腾,瘦的眼眶都深陷下去,焦虑不安。

“大哥,该吃药了。”袁紫烟将药丸端到杨广跟前,杨广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一脸黯然。

“紫烟,群雄揭竿而起,洛阳只怕要朝不保夕。朕自认并非是明君,但亦非是昏庸之辈,缘何这些人都要与朕作对?”杨广愤然问道。

“大哥,其实你作为一个皇帝,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只不过却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便是不在乎百姓的疾苦。”袁紫烟说道。

“百姓?百姓本就是为王朝奴役而生,宫中内侍宫女,劳役差事之人皆是来自于民间百姓,朕一再减免税收,为何他们还要心生反叛?”

并非是杨广执迷不悟,在封建社会,穷苦百姓根本毫无地位可言,尽管君主都懂些安抚百姓的道理,那也是为自己的强权政策铺路,谁都不会设身处地的替他们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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