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1/1)

老李头自从认了儿子孙子,整日里笑呵呵的,喜笑颜开,楼、钱还有那宝碗全送了出去,宿愿完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深深吐出一口气,老光棍无钱无楼无宝贝,猪八戒割耳朵,一身轻,能不乐么?与他相比,他的弟弟老炮台,却是天天哭丧着脸,哭又哭不出来,没有泪啊。住在村委会的仓库里,躺在那面牛皮大鼓上,愁眉苦脸的问自己:儿子怎么样了?还在人世吗?

其实老炮台对儿子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天底下三百六十行,全都为一个“钱”字转,偷开赌场的人也不例外。随着法制进程,我们早已进入法制社会,谁触犯法律,谁就要去坐牢。这些道理,连小学生都懂的,何况智商高超的赌场老板?他才不去为了几个钱冒险呢。再说,他从三炮台手里榨出了一百多万,还在乎他借的那几万块钱么?赔不了!赌场老板只所以逼他还钱,也有些逐客的意思,你想啊,一个身无分文的赌棍,天天围着自己的赌场转,能有好么?反正吸干了甜汁的甘蔗渣子,含在嘴里干啥?咯嘴么?一吐了之!

赌场老板看三炮台实在无力偿还借的高利贷,害他性命,钱也回不来,于是痛打他一顿,罚他到工地上干活抵债。

县重点中学一座旧点的楼装修,赌场老板把三炮台安排到这里来,往楼上扛水泥扛磁砖,不干就拿脚踹。这下好,从小有爹生无爹管的三炮台,吃尽了苦头,跑也不敢跑,天天吃馒头肯咸菜喝凉水,成了外人替他爹管教他这个浪子。还别说,很管用,干了三个月。三炮台彻底醒悟过来,泪水和汗水洗去了他过去的幼稚,增加的是成熟。他到了这一步才知道过日子的艰辛,这才知道挣钱是多么的不容易!他从心底里心疼那些被他挥霍掉的钱,后晦自己从前花钱似流水。土地赔偿款加上住房,荡然无存。每当夜晚躺在工地冰凉的水泥地上,他甚致后悔的想跳楼自杀。黑暗中,他拼命用左手抽自己的左腮帮子,右手抽右边的腮帮子,恨恨的骂自己:畜生。不是人。输光了家产物业,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么?他骂自己:“你这个王八蛋,狗都不如的东西??”

学校里头有食堂,每到饭点,三炮台都是跟在包工队头目身后去吃饭。这小头目自己吃大鱼大肉,每次只让三炮台吃馒头啃咸菜。老板很鬼,每次买饭,都是他亲自去买,让三炮台坐在角落的桌边等候。

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白帽的女服务员过来。到邻桌收拾碗筷。三炮台跟那女人目光一碰,双方同时“哎呀”了一声。“小燕姐!”

“三炮台!”那女服务员便是刘小燕。她自从和老于的儿子小于离了婚,觉着没脸在村里待下去,便出来找活干。起先是在市里干钟点工。给人家打扫家庭卫生,拖地板、擦玻璃,也洗衣作饭。后来跟她一块干家政的一个姐妹要到县中学去做饭,邀请小燕一块前往。出来就是为了干活。干什么也无所谓,小燕欣然应允,和那位女同伴来学校食堂报到上工。两人走在路上。经过一座正在施工的摩天大楼工地,小燕指着门口李氏地产的牌子说:“这家地产公司,是我哥嫂开的。”

女伴很奇怪,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一遍刘小燕,问道:“你不是姓刘么?这家地产可是姓李!冒认皇亲,逗我玩的吧?有这等大牌娘家,还用的着出来打工么?这么大工地,光捡捡不要了的那些破烂,也够你吃三年的。”

小燕说:“这李氏地产,确实是我家的,我哥哥叫李大鹏,我大嫂叫周小妹,还有个大嫂叫小芳,上海人,周市长就是我大嫂的娘家亲娘。至于我,当年也是李家大小姐身份,年薪十五万,在李家商场干老总。只可惜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听着我姑姑胡说八道,结婚时和李家闹翻了脸,惹我亲爹动了怒,把我一脚踹出李家商城。本来在外玩几天再去上班也行,我那时年轻气盛,不服地瓜蛋长钱,还有我姑姑在旁边添油加醋,鼓动我另开超市,跟李家对着干,结果越弄越糟,把六十万积蓄赔个精光不算,还搭上我娘一条老命。这些痛苦往事,不说也罢?”

刘小燕今天在伙房碰上本村老乡,心情特高兴,见他啃咸菜,便走回饭台,夹一条煎青鱼放个盘里,端过来放在三炮台面前。

三炮台几个月不见荤腥,见了鱼,比蚊子见了血还急。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伸手抓起那鱼就啃。

“放下!”一个粗声呵斥过来,吓的三炮台赶紧把手中的鱼放回盘里,可怜巴巴的望着小老板,巴望着他开恩。

小老板根本不理三炮台那恳求的目光,狠狠一眼瞪过去,把三炮台吓的缩回座位。拿起馒头和咸菜,很不情愿的低下头吃起来。小老板则坐下身子,用筷子夹起鱼来往嘴里送,想独自美美的享用那条大青鱼。他刚用筷子夹起鱼,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人夺了下来。

刘小燕说:“这鱼是我送给我老乡吃的,不是端来喂狗!”说着,把鱼盘仍旧放在三炮台面前,大声说:“吃吧,这鱼是给你的!”

小老板生气了,站起来指着刘小燕骂道:“哪来的野娘们,敢管老子的闲事?这鱼我知道是你送给他吃的,我偏不让他吃,你能怎么着?难不成敢和老子作对么?我的姐夫可是大名顶天的老球!”

刘小燕一撇嘴:“什么老球狗蛋的,从没听说过。他有上级么?”

小老板指手划脚道:“说出他的上级,吓死你们!”

“哼!说说看罢,还不知谁吓死谁呢。”

“我姐夫老球的上级是刘姻脂刘大老板。她可是交通局长的干女儿。”

刘小燕伸出一个小手指头,冷笑道:“你说的可是西拐子的刘姻脂吗?”

“正是她。她可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和邢二邢老板是情夫关糸,开着红色保时捷汽车,威风的狠!你说你一个当服务员的乡下娘们,老鼠尾巴上的疖子,能有多大脓水?”

刘小燕骂道:“狗眼看人低!那刘姻脂和我家住对门,当年我得势时,她给我提鞋还跟不上趟呢,更甭说什么老球狗蛋了。净是些什么玩艺呀。”她用手一指学校外边不远处正在建设中的那座大高楼说:“看见了吗?那楼就我哥的。我哥的丈母娘,可是咱们市的市长!”

小老板一听刘小燕吹大了,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起来:“吹,接着往下吹!你要说那楼是你家的,那我还说我是李氏地产他爹哩。反正吹牛也不犯法,更不上税。见了骆驼不说马大,谁不会?”

刘小燕脸红脖子粗,跳起来去打小老板,还一个劲的骂:“狗东西,还敢骂我爹。我跟你拼了!”她骂着和小老板扭打在一起。

小燕的那个同事怕小燕吃亏,慌忙过来说好话,还掏出一百块钱来赔礼道歉。急的刘小燕大叫:“你疯了,还给他一百块钱。他骂了我爹,我正要跟他算账呢。给他钱,不证明他对我错了吗?这狗才敢说他是李氏地产他爹,我这就打电话叫我哥哥来找他算账!”她指着小老板的鼻子破口大骂:“狗奴才,你这祸闯大了,不光你要受惩罚,连你的什么狗球蛋姐夫也要受到连累!还有那狐狸精刘姻脂,纵容手下骂我爹,她也脱不了干系!你千万别跑,我哥马上过来收拾你个王八羔子!”

刘小燕掏出电话打过去,说:“大鹏哥哥,我是小燕,这儿有个狗奴才,说他是李氏地产的爹,你过来打他一顿给我解气。我在工地这边的学校食堂等你。”

小老板一听小燕叫他哥哥来找茬,估计他哥顶多带三五个人,他不甘示弱,拉着小燕出了食堂,在装修的那个楼下,打电话告诉他姐夫老球:“姐夫,有人砸场子争地盘,快带人来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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