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少骁默默看了父亲良久，终于摇摇头。
然而他却没有办法说出这个答案。
见他这样，厉老爷子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良久，他才开口，“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母亲……她是因为爱你，才不敢看你，不敢靠近你，你能相信吗？”
厉少骁闻言抬头看向父亲，却良久没有回答。
看到厉少骁的表情，厉老爷子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事情确实更自己当初计划的一样，可为什么，此刻的他却没有丝毫喜悦？
默默闭上眼睛，厉老爷子似乎陷入极度的痛苦中不可自拔，眼角甚至有些微微的湿润。
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叫着一个名字。
厉少骁听不到父亲在叫谁的名字，然而他却能够猜得到。
“父亲，那些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她……也离开人世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随之而去，您就不要在纠结了，这样只会折磨你自己……
“不。”
厉老爷子猛然睁开双眼，盯着厉少骁，“没有，没有什么随之而去，她离去了，可是她什么都没带走，她的恨意，永远留在厉家，她就是想折磨我……她也成功了……我变成魔鬼，早就跟着她一起下地狱了……”
“父亲！不要再说了！”
看到厉老爷子痛苦的表情，厉少骁心里不由跟着痛。
他从没有想要杀了父亲，然而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弥留之际，父亲却还是这样痛不欲生，他只觉得愧疚无比，甚至对母亲升起怨念。
“她死了，那么久，你早就该解脱了，是她自己选择死亡的，她不要你，也不要我，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不是，不是……”
厉老爷子猛地一伸手抓住厉少骁的手，“厉少骁，你不懂，她不想死的，她只是想报复我，她一生从没放弃过抗争，她用死亡报复我，她成功了……”
“你不要再想她，她就不会成功。”
“我不想她？这怎么可能呢？”
厉老爷子转移视线，看向不知名的虚空，开始喃喃自语。
“我怎么可能不想她？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就能看到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带着一脸的幸福，满眼的憧憬，嫁给那个男人……”
厉老爷子说着真的闭上了眼睛。
而厉少骁却于一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厉老爷子。
“虽然她是司家的人，可是她跟司家的人一点都不一样，她那么纯洁，那么美好，又那么骄傲，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决定无论如何要得到她，我也做到了。”
厉老爷子说着睁开双眼，看向厉少骁，不意外看到厉少骁惨白的面容。
“是的，她是我夺来的，从婚礼上，从别的男人手中夺来的。”
厉少骁一瞬间抿起唇，唇角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动。
这个真相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我带她进厉家，将她囚禁，我用尽全部心力去对她好，以为一定有一天可以将她打动，毕竟司家都已经妥协了，她的父母、姐妹，一个个轮番上阵，劝她接受我，好好跟我过，我给她所有能给的一切，我唯一欠缺的不过是比那个男人出现的晚一些而已……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她迟早会被我感动。”
厉少骁默默看着父亲，双手于不知不觉中捏成了拳。
从不曾想过问起母亲的事，他甚至想要这样不知情的过一生。
没有想到，临终之前，父亲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单单这个开头，就已经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了。
厉少骁紧咬牙关，几乎每一秒钟都想阻止父亲再说下去。
然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念，又支撑着他想要继续听下去。
“终于，她对我有回应了……”
厉老爷子眼神始终看着天花板，并没有注意厉少骁的表情想法，此刻的他，似乎完全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她……那么纯洁高尚，仙子一般的她，居然愿意回应我了……你能想象到我当时的心情吗？呵……活了那么大，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想个傻小子一样，拜倒在她的面前……她就像是我的女神，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交给她，厉家、生命，在她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文，我给她的，是我全部的爱……”
随着回忆，厉老爷子的表情变得无比温柔，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个人是他。
然而不过一会儿功夫，他脸上的表情就再度发生变化，变得无比痛恨。
“谁能想到，我的爱对她而言，才是真的一文不值！她想要的，只有厉家而已！她的父母姐妹，根本不是来劝她，不过是来说服她委身于我，从而谋夺厉家的一切！”
厉老爷子越说越痛恨，眼睛都变成红色，“她把我的行踪告诉司家，司家联合仇家一起伏击我……那一次，如果不是有护卫队，我大概就没有命了，尽管如此，护卫队还是损失大半，我也丧失了生育能力……”
话音一落，厉少骁瞳孔骤然收缩。
用力一咬牙，他控制住自己，没有惊呼出声。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不想打断老爷子的讲述了。
“直到查出是司家在背后搞鬼的时候，我依旧不敢相信，不信是她泄露我的行踪，我把那几个出现过，劝说过她的姐妹找到，严刑拷打，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是她出卖了我……可我还是不信，我亲自去向她求证，知道她怎么说吗？”
厉老爷子说着视线落在厉少骁身上，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她说根本没人劝她，一切都是她主谋，是她想出来的计划，她就是恨我，她爱的是那个男人，跟我在一起让她恶心，她让我想报复就尽情冲着她报复吧，让我放过司家的人，放过她那些姐妹……在她心中，只有那个男人，有司家，而我，什么都不是，她对我，只有恨！”
厉少骁默默看着父亲，眼中百感交集，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番话，这番讲述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而厉老爷子似乎也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