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苏卿的生意做的很大,大的连李茂也搞不清她有多少财产,她的特殊身份无疑有利于她开拓生意,但她从不涉足李茂视为经济命脉的盐、铁、兵器和粮食贸易。既然她的存在并未危及现有体制,李茂也就没有理由公然站出来加以反对。
这些年她的生意重心逐渐由郓州、曹州转移到登州、辽东和幽州来,海外贸易依然是她的主要利润点,这一块她浸**的时间最久,已然盘踞在食物链的顶层,根深叶茂,呼风唤雨。苏卿初到幽州那会儿,李茂也曾动过将她名下产业收归公有的念头,为的是防止出现商业垄断,而破坏幽州的营商环境。苏卿做出了让步,宣布洗手退隐。
但经过一番明里暗里的角力后李茂却发现化私为公条件并不成熟,他既缺乏人才储备,也缺乏一个好的管理运营模式,收归公有的产业在逐渐凋零,甚至枯萎倒闭,苏卿做的生意大多存在于充分竞争领域,官办无法实现垄断,也就毫无优势可言。血的教训促使李茂改变策略,他放弃了对苏卿名下产业的收购和改造,转而谋求一个干净点的代理人在台前运营这份私产,由苏卿坐镇幕后拍板定夺。
这种模式虽然不及苏卿亲自出马来的效率高,但在李茂眼里却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燕王夫人亲自经商会引起天下非议,有些得不偿失。
夫妻俩说了一会话,李茂正起身要走,忽听得院中传来一阵银铃样的爽朗笑声,一对少年男女肩并肩有说有笑地闯了进来。
苏卿见状,脸一红,抢在李茂前面骂道:“这死丫头,又跟豹头出去疯去了。”
来者正是李慧娘和豹头,正走的热气腾腾,抬头一看父亲在慧娘顿时把脖子一缩,连连吐着舌头,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廊下。
豹头已经从军,身着军便装,以军礼见李茂,礼数恭敬,但已不像先前那样惧怕。
苏卿怕李茂斥责女儿,抢先呵责李慧娘道:“豹头已经入伍,在做正经事,你整天缠着他胡闹就不怕耽误了他的前程?”李慧娘道:“娘,他连熬了两个通宵,今日调休呢。”苏卿道:“是嘛,豹头你跟娘娘说实话,她说的是真的吗?”
豹头道:“回娘娘,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今日调休半天,慧娘说有事要我陪他办一趟。我就过来了。”苏卿呵斥李慧娘道:“这糊涂孩子,两天两夜没合眼,哪还能熬得住,你又能有什么要紧的事?豹头,你回去歇着,天大的事等歇足了精神再说,听我的,快去。”
苏卿边说边向豹头挤眼,豹头愣怔了一下,忙施礼告辞。
苏卿这么急着把豹头支走,是怕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是什么话,李茂已经能猜出个端倪来。李慧娘初进门时手中捏着一个金黄色的符袋,见到李茂后悄悄地把符袋藏在了背后,然后侧着身子溜到母亲身边,把符袋交到了母亲手里,苏卿将之藏匿在宽袖里,母女俩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哪能瞒得住李茂的眼。
那是玄壮观的符袋,颜色、式样,李茂早上才看过,印象很深,李慧娘和豹头一早,甚至是昨晚就去了玄壮观,讨了这么一袋符回来,这符究竟作何使用,李茂还不得而知。他没有追问下去,免得把夫妻间的分歧暴露在女儿面前。
李茂哼了一声,拿出父亲的威严,对李慧娘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日常多照顾照顾弟弟妹妹,没事少往外跑。豹头现在从军,有他父亲的荫蔽,叔叔伯伯们都肯照看他,可一个男人不能总要别人照顾,那样会让人瞧不起,他的天下要他去闯,你以后少去缠他。”撂下这句狠话,李茂再瞪女儿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李茂也不想这么凶巴巴的对女儿,只是每次见到李慧娘无法无天的样子,心里就来气,这女儿不在他身边长大,不贴心,又值青春叛逆期,事事都跟他对着干,一时忍不住狠话就出去了。出门之后,他心里就有些后悔,想到慧娘自幼跟着母亲过活,一直缺少父爱,如今虽回到自己身边,可自己又这忙那忙,总难有照顾她时间,偶尔见上一面还不能忍住气好好对她,一见面就出言呵斥,父女间永远剑拔弩张。
想到这些,李茂心里酸溜溜的挺不是滋味。忽而又咯噔一下,想起一件事来,记得苏卿以前对这位大德天师是很瞧不上眼的,当年苏佐明的母亲借尸还魂,来到幽州求助于他,内外惊恐不已,蔡文才建议请大德天师进府做法,是苏卿劝阻了他。
时隔数年,苏卿竟也成了他的信徒,这个人,李茂是越来越想见着他了。
李慧娘带回的这袋符箓不是为了自己或苏卿,更与李茂无关,她是为豹头的父亲秦墨求的,豹头自幼在王府内书院长大,因为李茂亲自审定教学大纲,学生们接受的是地道的无神论教育,豹头从小不信有鬼神,对大德天师的诸般神通更是不屑一顾,斥之为邪术。李慧娘想帮他又不敢明着帮,只能骗他说为母亲求符箓保平安,这才哄着他陪着自己连夜托关系进玄壮观拿到天师手书的符箓。
“这符真的管用吗?你秦叔叔喝了几道符水,似乎也没见效。”
“您可别被他骗了,我告诉你,他其实早就好了。”
“胡说!好了还装疯,装疯好玩吗?”
“咦,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跟那个傻子一样。嗳哟,娘,你拧我耳朵干嘛。”
“拧你耳朵是轻的,再这么口无遮拦,早晚有一天我缝上你的嘴,把这些东西拿走,让你父王看见,看不揭了你的皮。”
李慧娘接过符袋,贴身藏好,说:“信不信由你,用不了半年父亲一定用八抬大轿把天师请回王府,当上宾供着。人家有大神通,是真神仙。”
慧娘说完高高兴兴地出了门,苏卿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八抬大轿呢,知道你跟他来往不架柴把他烧了就算客气的了。”
开了一天会,接见了若干重要人物,黄昏时分李茂是腰酸背痛,口干舌燥,眼睛生涩,于是轻装简从去了新城工地。
暮色霭霭,幽州城静峙如山,眼前是一座拔地而起的新城。
城墙已经修了一半,因为对质量要求过于苛刻,监督太过透明公正,幽州建筑商竟无人敢接手,不得已只能抽调军士和刑徒修建,人力匮乏,经验不足,进度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不过再慢,到明年入夏前也能完工了。现今幽州太平无事,早一天完工,晚一天完工,其实干系不大。但竖起的城墙是要管千百年的,分毫马虎不得。
由新城回到王府,蔡文才报道:“李国泰已经等候多时。”
李茂道:“来的正好,边吃边聊吧。”
这日一早,李茂让蔡文才亲自去通知李国泰晚上来见,就是存了心向他透露一点晚上谈话的重点内容,蔡文才、李国泰都心领神会,因此李国泰入府前早做了充分的准备,再坐下来陪吃饭心里就很坦然了。
李茂的晚餐很简单,稀粥、蒸饼、两样素菜加一小碟咸菜,因为李国泰来临时添了一个汤一个炒菜,简陋的很。吃饭的时候随便聊了两句,气氛很和谐,饭后,移步到书房对面的会议室。李国泰坐的端端正正,等待着李茂的询问。
李茂喝了口茶,嫌烫,把茶碗放下,抬起头来问李国泰:“玄壮观的大德天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好的坏的,我都想知道,要有理有据。”
李国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道:“简而言之就是个手段高明的江湖术士,惯会装神弄鬼,我亲眼看到他把一条小蛇变成红龙,又把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瞬间弄的骨肉分离,成了一具白骨架,端的十分骇人。我请了一个高明的杂技师傅一起去看,这师傅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用的是幻术,但手段十分高明,寻常人就是当着他的面也看不出其中的关巧。”
李国泰停下来,观察李茂的脸色,李茂道:“你继续说,把你的所见所闻所知道的统统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