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 !连府的人都知道,宁初二怕方琬之。
怕到能躲着绝不撞上,能藏着绝不露面的程度。
连方氏不喜欢她。
听说连十九要娶她的时候,便先后用了上吊,投湖,利刃相逼以及割腕自杀种种戏码。
依照方琬之的想法,自己的儿子是尚书嫡子,三品大员。将来就是不做驸马,那也是前途无量的。
这样的家室,偏偏娶了个四品钦天监正的女儿,无疑是在自毁前程。
她是世家出身,明白“算盘”该怎么打,遇事该怎么“作”。
但是遇到宁初二这件事,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连尚书不过问后宅闲事,本身又是个倜傥随性之人。因此对于儿子的亲事,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应了。
连小爷更是如哄孩子似的哄了她两句,转脸就这么八抬大轿的将人给抬进来了。
连方氏心里憋屈啊,在连十九洞房花烛挑盖头的时候,还跑到他窗边抱着祖宗牌位添堵。
而宁初二,新婚之夜第一眼看见的,除了她那笑的一脸得色的夫君,便是哭的张牙舞爪,捶胸叫嚷着愧对祖先的婆婆方琬之。
不甚愉快的“初见”,造就了之后整整三年的婆媳之战。
没有直面的争吵,也没有过激的剑拔弩张。就是一个看你不顺眼,转脸就往河里跳。
就为这个,连府里的池塘从来没有深过膝的。
如今宁初二已经离开了连府,看到她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那脚下的步子,跑的越发快了。
再说连方氏这边,本是去了梅月山天光寺里吃斋,今日才回的。
原想着先回尚书府,等到明天白日再过来看看,思量之下,又等不及看自己的宝贝孙儿,结果就碰上了从房里出来的宁初二。
开始的时候,连方氏看的不是很清,模糊见着一名女子发鬓微散,双颊带红还在犹自高兴。
要知道,她儿子自和离之后便没再近过女色。
乍一看到有女子从他的房里出来,还真是喜多过忧的。
她本想跟上去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哪里知晓,越跟心里越没底。
及至看到宁初二回头的一刹那,那心里就跟生生被挖了个窟窿似的,气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怎么是她?
怎么就非得是她?!!
“宁初二,你给我站住!!”
连方氏步步紧跟,奈何又不能像初二那般,毫无规矩的提了裙子向前跑。
眨眼之间,已是甩了她好长的距离。连方氏追的焦急,索性脱了脚上的鞋子,照着初二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本是个泄愤的行为,手下又没什么准头。
可是那鞋底,却是镶了两片足金的。
正是她在天光寺祈福时,方丈给压在鞋上的开光“法器”,说是能步步生金。
如今金是没见着,但是拍倒了她最不待见的宁初二,倒是让她甚觉心宽。
连府的大宅内,灯火通明。
十六盏提花小烛挂于正厅,打在宁初二的后脑勺上,宛若要照出什么妖物一般。
另一边的高脚椅上,连小爷作壁上观,身上石青色常服领口微敞,懒洋洋的靠在一头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他自然是被他娘强拉过来的,既走不得,便象征性的看看热闹。
谁知宁初二这回倒似开了窍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连方氏如何叫也不肯睁眼。
这架势,明显是想把问题丢给连十九了。
果然,方琬之叫她不醒,转脸对自己的儿子说。
“怎么回事,是不是该跟为娘解释一下?宁初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宅子里。”
和离便是放妻,桥归各路,哪里有妇人和离之后还出现在夫家的道理。
连十九瞅了眼装死的前妻。
“不知道啊。”
“...不知道?”
连方氏瞪他。
“这人可是从你屋里走出来的。”
“...是吗?”
连十九含笑望着自己的母亲。
“每日从儿子房里进出的人多了,哪里个个都能记得。”
方琬之见他领着她兜圈子,直接摊开了说。
“记不得了?为娘看你是记的忘不得了!!连府是什么地方?你不允,宁初二怎么会进到府里来?你别忘了,你们已经和离了,不再是夫妻了。如此相见不光于理不合,传将出去更是没有好话。这简直就是胡闹!!!”
连方氏鲜少会对连十九说重话,如今这一番数落,可见是动了真气了。
连小爷没接话,只是侧头咳了一声。
顷长的脖颈,自领口处侧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半隐在衣领下的红印若隐若现。
连方氏是过来人,哪里会不明白那东西象征着什么。
再思及方才宁初二从他屋里出来的样子,只觉一股心火窜上额头。
“宁初二!!你给我起来!”
可怜宁家小二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就这么被连十九给算计了。
但是那印子,也却是她一时情动吮上去的。
连方氏气的跺脚,宁初二不得不爬起来,垂丧着脑袋。
“不是您想的那样子,我们只是...”
后面的话她也没太好意思说出口。
连方氏狠狠剜了她好几眼,闷声对连十九道。
“前些时日同你说要给你招个房里人,你如何都不肯。现如今刚回了上京,还是叫了她来。你可记得,她当初是如何非要离开连府,又是如何抛下襁褓中的孩子自行离去的,即便她过去是你的人,现在...”
“既然娘也知道她是我的人,那么进我的门也就无甚稀奇的了。初二不醒事,有不周到的随您教育便是了,何苦生这么大的气。”
连十九这一番话说的,不光是连方氏惊了。就连跪在一旁的宁初二也震惊的半晌未及回神。
余光之下,是一道躲在屏风后面的小小身影,正伸着脖子靠近这里。
那胖胖的小身量,正是腓腓。
宁初二这才明白过来,连十九为何打断了连方氏的话。
孩子尚且年幼,他们也确实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父母同旁的父母有什么不同。
连方氏却险些被这话气的背过气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想气死为娘才算罢休吗?”
眼中一捧热泪流出。连方氏下意识的看向有水的地方,缓缓做了一个发足狂奔的准备动作。
投湖这种事,真的许久不做了。
连十九见状也没见得紧张,只是抬脚踢了宁初二一下。
这样的默契,早在三年前便是如是,更不消说现在。
就在连方氏迈步向前的一刻,宁初二双手一个前扑,死死抱住连方氏的大腿说到。
“池水凉的很,您跳的时候好歹多披几件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