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蝴蝶(1/1)

姊妹易嫁 !这一番绘声绘色描述,勾得一帮女人垂涎三尺。当即撺掇她年里就做做看。夏夕说,“天冷,怕发酵不起来。我试试吧。夏天把握大一点。”

五奶奶崔氏笑着说,“馋我真等不得了。七弟妹,你还真会想。”

“都是馋嘴惹得祸哦。”夏夕说。

大家一起大笑。

“说实话,我也是个馋。没出嫁时候母亲常常说,我又馋又懒,将来婆婆会打。”四爷夫人沈氏笑着说。

大家又一起大笑。徳雅看着德闵眼神里多了一些情绪。这个生死路上走过一趟姐姐有着太明显变化。以前胆小怯弱,人前不自信,永远躲她身影后面。现,稍稍站直身子,自己就有点掩不住她存了。

她走过来,亲热又责怪地说,“好啊姐姐,敢情那时候你都一个人躲屋里吃好。”

“哪有你佛跳墙珍稀名贵啊。”

穿着象牙色绣五彩菊花比甲五奶奶崔氏说,“我看今年必是八弟妹夺魁了。难怪她出这么个主意。”

六姑娘静珹是二房庶女,还小,只有十一岁,太太不让她动手,只站一边观摩。小丫头看得倒是很开心:“听说佛跳墙连有些御厨都拿不下来。咱们家也就老侯爷和二老爷尝过,其他人见都没见过。”

五姑娘静琬是许静璋同母妹子,眉目间有想象地方,却柔和温婉得多。她说,“八嫂一道佛跳墙把我们做菜全变成陪衬了。”

徳雅笑了,“敢情我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呢。这可怎么办?说声对不起,嫂子妹妹们能恕了我么”

大太太和二太太身影忽然出现厨房门口,身后跟着一群丫头婆子。大太太笑着说,“你们这几个丫头,居然敢抱怨。多难得机会,就该好好跟着你们八嫂学学这道菜才是。”

二太太点头说,“就该好好学习。艺不压身,女人终究要管家,学得多,会多,将来遇事就不慌。四姑娘,你们几个姑娘要用心向你八嫂请教,教会了你们,说不定将来也能给你们挣一点颜面呢。”

几个姑娘纷纷答应。

“老七媳妇会煮佛跳墙么?”大太太问。

“回太太话,我不会。”

“你家太太教徳雅时候你没跟着一起学?”二太太扬扬眉毛。

夏夕笑着说,“我从小就笨,把师傅累得够呛,还啥也没学会。所以出嫁了,我只有压箱银子,妹妹倒有很多压箱子本事。”

这话从字面上听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话里隐隐含着骨头。谁都不傻,哪有听不出来。

明知道这样讥刺人不好,毕竟作俑者不当面。但是夏夕实忍不住,德闵被欺负得太狠了,撂上几句刺话,徳雅如果乐意,让她传给她娘好了。气人谁不会啊。

大太太淡淡一笑,“知道自己笨就多下点功夫。勤能补拙。”

夏夕规矩答应下来:“是。”

大太太二太太显然兴致很好,她们厨房里转着看了一圈,对媳妇和姑娘们作品做做点评和鼓励。徳雅用一只勺子盛了一勺佛跳墙汤汁,让二太太帮忙尝尝。二太太品一品,翘起了拇指,“了不起,名不虚传。”

大太太闻言笑弯了眉眼,流露出满意神色。徳雅换了一把勺,照样盛了一小勺汤给大太太尝。“我掌握不来府里人口味,太太帮我把把关,会不会淡了些?”

大太太品了品,点点头。“没枉费了你几天辛苦,味道真不错。咸淡我看也合适。就这样上吧。”

夏夕见一个灶头闲下来了,打了几个鸡蛋,静静地摊她蛋皮。四姑娘是二太太嫡女,手脚利索已经完成了自己准备工作。她走过来问,“七嫂,你这是要做什么?”

“摊一点鸡蛋皮,等会做面时候漂汤上做个点缀。”

“你旗花面我都没听说过。怎么个旗花”

“汤上面漂韭菜和蛋皮,形状像一面面彩色小旗子,我想大概就是这么来。”

“想法挺别致。”

“这个面是酸口,解腻。晚上你赏个脸尝尝吧。每碗只有一筷头银丝面,吃着不负担。”

“我一定会尝尝。从来没吃过。”

“希望你能喜欢。”

静琳微微一愣。这种表达方式她不习惯,但是话里友善和重视她听出来了。呵,糊涂四儿还是有她可爱地方。

酉时整,侯府开祠堂祭祖。各种荤素贡品流水价地从厨房里端了出去,摆祠堂前巨大供案上。男人们全体集合,一个不拉地去向祖宗磕头。年三十迎祖宗,过了小年送祖宗,这是各家都极为郑重礼仪。

侯府里女人们是没有这种资格,年夜饭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凉菜全部就绪,蒸碗与汤品也全部预备好了,灶火全部被煤炭盖住,只保留一点余温。几样热炒食材也都腌渍完毕,切成需要形状整齐地码盘子里等待下锅。闲下来女人们纷纷回屋去换衣服补妆。

夏夕只摊了个蛋皮,没受什么烟火气,就老老实实地呆福荫轩里。静珹正是天真烂漫年纪,不需要化妆,陪着她等。小姑娘絮絮地打听酸奶,颇为垂涎。过得一会儿,回去打扮自己女人们陆续回来了,每个人都是一套簇衣服,一个赛一个华丽。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也过来了,进了福荫轩后面暖阁里坐等。媳妇和姑娘也就跟着进到暖阁里。大家议论着对方衣款式和手工,听那意思,有几个媳妇居然是自己裁自己做。夏夕觉得自己就像郁金香花田中长出一株高粱米,笨拙得不堪,口都不敢开。

徳雅进来时候,整个屋子都为止一静。

因为屋子里足够暖,她进门就脱掉了大红色羽缎披风,丫头立刻接过披风退了出去。徳雅这次少有地穿了一套白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素淡衣着让胸前那颗硕大血玉坠子显得格外醒目。这颗血玉坠子相当大,比乒乓球还要大上一圈,颜色如鸽血一般浓得几乎要流下来。天然血玉原本就极为罕有,这个时代想必也没有那么好造假技术。夏夕就算出身草根见识不广,也隐隐意识到这块血玉价值惊人。这显然是徳雅嫁妆,丫真比自己阔绰得多了。

有几个奶奶姑娘已经围上去赏鉴这块玉佩。夏夕坐屋里条凳上没动身子,淡淡地用目光巡视。老太太笑容未改,远远地看着围门口好奇那几个年轻女人。大太太侯夫人却一瞬间涨红了脸,神色颇为难堪。她扭头看夏夕,正好与夏夕目光对视,大太太就像行窃被人捉住了手指,多红晕覆盖面部,红得似欲燃烧起来。

夏夕替她烧得难过,低下了头。心说,姊妹易嫁果然是好买卖啊,人财兼得,捞足了便宜。您还装什么装?

老太太笑吟吟地说,“过来丫头,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徳雅笑着走过来,摘下脖子上丝线打成璎珞,把玉佩递给老太太。老太太仔细地上下翻看,“水头好,色也好,还没杂色,是个难得。好好留着吧,仔细别碰碎了。我见过不少人家传代家当都不如这个好。”

“我娘也嘱咐我仔细保管来着。今儿是除夕,我略戴戴就收了。”徳雅说。

老太太点头,二太太也顺手接过玉佩看,嘴里不绝地赞叹,“哎呦,真是个好东西啊,这么好成色玉可不容易见到,血玉就不用说了。这蝴蝶雕工也真细致,感觉手一松都能飞起来似。大嫂你看看。”

大太太脸上红晕刚退,这下子又红起来了。她淡淡地看了二太太手里一眼,“小孩儿家玩意儿而已。”

“玩意儿?大嫂你这话我就不依了。亲家母厚嫁闺女,看中可是咱们瑜哥人品前程。依我看,人家是财帛动人,求你多爱惜人家宝贝闺女呢。”

徳雅站炕前,不免局促起来。

夏夕不动声色地喝茶。还以为两房太太真亲密无间呢,也不过如此。

“弟妹这话就不对了。好男不看家当,好女不看嫁妆。我就算糊涂,还能到贪财这种程度?”

徳雅笑着说,“这块玉是我出阁时候娘给。娘说我有三个弟弟,留给哪一个都不合适,索性给我了,省得将来三个媳妇摆不平。倒没存别心思。”

四奶奶沈氏是二太太嫡长子许静璐妻子,平素就是个厉害,这时候凉飕飕地问夏夕:“七弟妹,都是尚家嫡千金,你还是长女,也该有这么一块极品好玉吧?拿出来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四奶奶见笑了。”夏夕淡淡地说。女人多地方是非多,徳雅豪阔嫁妆眼看就惹出了嫉妒。这位四奶奶摆明了恨人有笑人无,不理会也罢。

沈氏还不休战,哀怨地对徳雅说:“我娘当初可舍不得这么发送我,我们家兄弟多,姊妹也不少。娘说我是她亲生,受了委屈不记仇,所以嫁妆上宁肯亏我都不能亏了那些庶出姐妹。让我们四爷受了委屈了。”

夏夕差点笑出来,赶忙喝茶掩饰。她还没想和徳雅交火,不相干人倒开始摩擦了。

老太太笑骂道,“胡说八道,这叫什么委屈?璐哥儿指你嫁妆过日子不成?”

四奶奶当即转了颜色,迎着老太太话风顺杆爬,“老太太这么说我倒明白了,要不然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您老放心,我们几个嫁妆上比不过八弟妹,孝顺上头绝不能输。”

徳雅被这么一通揉搓弄得下不来台,站当地眼圈就有点红。老太太说,“瑜哥儿媳妇别委屈,跟妯娌们一个屋子里长久住着,彼此说话不防头常有。心放大一点,别往心里去。”

四奶奶大惊,连忙站起来向徳雅裣衽行礼,“我说错话了吗?八弟妹你可别跟我计较。老太太说说话不防头指就是我了,得罪人有时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骂都没改好。”

徳雅勉强笑了笑,原想着除夕夜佩戴至宝显示身价尊贵,再凭一道佛跳墙显示本领超群,想不到这么不顺利。老太太尚可,大太太、二太太反应都和她预期相左,四奶奶只差明着撺掇德闵闹事了。她泱泱地坐了下来,等待年夜饭时刻到来。/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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