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满宫堂 !凌蔚还是第一次随军出征。
不过有一次遇袭的经验,到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何况他是搞后勤的,前线的战斗也和他没多大关系。
凌蔚本来坐镇后方就成,但他闲不住,也不太放心,就随着运粮的队伍两边战场来回的跑,还真发现一些问题。
凌蔚这么敬业,其他的人想懈怠或者想搞其他什么鬼,都要掂量着点。
太子还是跟着凌蔚跑。本来其他将领见着太子出现,总担心太子为了捞功劳,对他们指手画脚,或者提一些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
但太子只是老老实实的干活,真一副当自己是副手的样子,到让将领们吃惊之余,对太子的亲近也越加的重。
其实皇帝的意思,本来是让太子带几个兵去捞一点功劳的。
历来皇子都是这么捞军功的。
凌蔚谏言道,太子年纪尚小,又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到了战场别说刀剑无眼,就算安全没什么问题,但是添乱是肯定的(也只有凌蔚敢这么说了)。到时候将领们虽知道这是平常之事,但对太子就算不会不喜,也不会多尊重。
太子为国之储君,本来就是正统继位,又不是因功封赏,像古时候那样禅位,有没有功劳,有多大的功劳,本就没多大意义。怎么尽可能的学到多一点的东西人,让将士们大臣们更服气,比捞一个表面的功劳更重要。
皇帝想想也是。太子已经是在他之下,最高的位置了。就算得了功劳,还能怎么封赏?
也只是面子好看罢了。
但是他又不是看功劳选儿子当皇帝,无论哪个儿子功劳再高,太子永远是太子,这才是正统,捞功劳什么的的确没多大必要。
他想让太子捞功劳,也只是想着有了军功,会让那些武将文臣们更加亲近太子,别老想些有的没有的。
但是又正如凌蔚所说,太子要上战场,也不用急于此时。这攻打缅甸可是他即位以来,甚至是大晏朝建立以来第一次对外战争,意义重大,将士们都绷紧了神经,要太子真惹出什么麻烦,难免会有人对此不满。
与其捞虚的功劳,不如退一步,让太子做他擅长的事。哪怕功劳没有军功显眼,但参与其中的人,却是知道太子实实在在所出的力的。那功劳,也是实实在在,毫无虚假的。
皇帝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臣子们是傻的。皇子们那些虚假的功劳,不过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个歌功颂德的借口而已。
太子身份贵重,地位牢固,不需要那些虚名撑门面。正如凌蔚所说,如何在臣子心中真正得个实干的好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陛下越发觉得凌蔚忠心耿耿贤才难得,虽然惫懒了些,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靠谱嘛。
于是太子继续跟着凌蔚混了。
凌蔚也自在。反正太子虽然渐渐长大,但和凌蔚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发生改变,两人相处十分默契,比普通的长官副手的工作效率还要高许多。
太子声望渐渐见涨,汉王就逐渐着急了。他连番给皇帝陛下上奏,要求奔赴战场杀敌卫国,都被皇帝驳回了。
为了让这次战争取得胜利,他连太子都没派去前线惹麻烦,何况是本来就和这几路将军不和的汉王?
再说了,之前反对对缅甸战争跳的最高的就是汉王,现在他改变主意要通过战功给自己镀金了,也不看皇帝陛下乐意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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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晏朝的这次战争准备十分充分,兵强马壮,将领各个都是战功卓越的良将,士兵们还刚经历过一次重大伤亡,所谓哀兵必胜,这战前动员就吼着给同袍们报仇呢。
而缅甸本来就遭遇了大败,朝廷还正陷入皇位争夺,内乱不止,其本来有十分的战斗力,经过相互之间的扯皮,也只剩下不到五分了。
对比晏朝,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自然都节节败退。
不出半月,晏朝的军队势如破竹,就跟摧枯拉朽似的,海上军队已经登陆缅甸陆地,而陆上的军队已经深入缅甸腹地,对缅甸的都城形成了两面夹击的姿态。
缅甸朝廷这时候也知道不是闹内乱的时候,一边连忙把原来能打的将领拉出来组织抵抗,一边连忙向晏朝求和,什么割地赔款和亲统统都可以,只要晏朝退兵。
缅甸求和的声音传到京城的时候,原来的反战派此时又跳出来了,整天上蹿下跳说要求和,让皇帝退兵。
所说的那一套说辞,仍旧是什么打仗有伤天和,什么打仗劳民伤财,什么打仗不是仁君所谓。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陛下,人家都投降了,就回来吧。不但要回来,最好再给人家点金银财宝补偿一下人家受伤的小心灵。
别说京城中皇帝气得吐血,这消息传到前线之后,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更是气得捶胸顿足。
打仗打的再容易,那流血牺牲也是再说难免的。别说牺牲了多少人,就连主将身上也挂着彩。眼见着胜利在望,你让退兵?不但退兵,还要给赔偿?
这牺牲掉的士兵们是不是晏朝人?他们流的血丧的命就白费了?
“瑾堂,就这么算了?”亲历了这场战争,虽然没上前线,也见过许多伤亡,吃过许多苦头的太子愤怒道,“那群庸碌,除了添乱,还会什么!”
凌蔚淡定道:“殿下息怒。殿下要相信陛下,陛下是那种会被人闹一闹,就改变主意的人吗?”
太子眨眨眼:“瑾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凌蔚道:“下官只是知道,陛下是个圣明的皇帝。”
“父皇当然圣明。”太子不依不饶,“瑾堂你肯定知道什么,跟我说嘛。”
凌蔚被闹的头疼,停下手中的笔,道:“求和的大人们不是说打仗有违天和,违背民心民意吗?那么就让他们看到民心所向即可。”
“民心所向?”太子一头雾水,“这民心所向要怎么看?”
凌蔚道:“东南贼寇肆虐那么多年,在京郊修养的伤兵、涌往京城的难民、由东南搬到京城周边投靠的地主商户,其数目肯定不少吧?除了东南受到贼寇骚扰的民众之外,北方搬往内地的民众也不少吧?我想他们也很容易联想到自己的境遇的。毕竟无论哪里的贼寇,都是贼寇。朝廷今个儿给这边贼寇补贴,明个儿不是还要给突厥这些也补助一番?更别说,京城还有许多修养在家,曾经在边疆战斗多年的老将军和他们的子孙呢。”
见着太子若有所思,凌蔚叹气:“这仇恨啊,不是耍耍嘴皮子,就磨得掉的。就算没有私仇,这国仇总是有的。普通人中,也不乏血性之人。咱们华夏乱了这么多年,被外贼欺负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除非有小算盘的人,谁会愿意继续忍下去?”
太子松了口气:“瑾堂,你是不是早料到如此?”
“不是下官早料到,而是陛下早料到如此。”凌蔚道,“陛下深谋远虑,这些事怎会没事先想过?何况既然战前就有求和的,那么战争中不可避免的也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何况大臣们什么心态,陛下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我还是觉得瑾堂肯定也有出谋划策。”太子坚持道,“只有瑾堂才会出这种主意。”
凌蔚忍不住郁闷了。他在这小孩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什么叫做只有他才会出这种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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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太子猜的没错。皇帝陛下是早料到有人会中途捣乱,因此提前就召集了凌蔚等人商议此事。
那以“民心”对抗“天和”,确实是凌蔚提出来的。
不过后续怎么具体实施的,那主意就不是凌蔚所出的了。准确来说,凌蔚只是起了个头而已。
绑架民意什么的,现代社会京城遇到这档子事,所以凌蔚也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不过后续他就要忙着后勤的事,自然顾不上这么多。
在他想来,大概也就是来几个民众打着横幅请一下愿,意思意思一下,给皇帝陛下找个台阶下就成了。
然而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显然古代帝王大臣的厚黑学比他这个现代的土包子强太多,在他得知后续事情之后,惊吓出了一身毛毛汗。
这民意事情的起端,是一老汉冲撞某御史车架,在被人拖走的时候边哭边骂,最后一头撞死在路边。
这期命案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皇帝陛下大怒,下令彻查。最后查出那御史和那老汉之前并无过节,但那老头原是军属,籍贯就在东南沿海。他大儿子从军后牺牲,二儿子也在贼寇上岸杀烧抢掠时抵抗,落下残疾,而他妻子和幼子也在那时被杀。
而后他们一家进京投奔亲戚,那残疾的儿子也算出息,虽说仕途无望但商业头脑不错,也混成了一个小有薄产的商人,后定居在京城郊外买了几亩薄田,家中尚属安定。
朝廷攻打缅甸的事传出之后,老汉高兴的多喝了二两酒。
这可是为全家人报仇啊!那贼寇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妻子儿子终于能够含笑九泉了!
然而这胜利的消息刚传来,老汉又听说朝中有大臣逼着陛下撤军,不但要撤军,还要对缅甸补偿。
老汉瞬间悲愤交加。这不是卖国贼吗?晏朝人的仇他不报,反而说陛下杀贼寇不好!自家人死了没多少补偿,还要给贼寇金银财宝!
老汉觉得自己身体愈加不好,半截身子入了黄土。儿子虽然小有薄产但因为残疾也还娶上老婆。等自己也去了地下之后,哪有脸面面对妻子孩子?
越想越悲愤的老汉决定拼了这条命,让其他人看看,什么才是民意!这民意,可不是几个官老爷拍拍脑门翻翻书,自个儿想出来的!
而老汉的事查清后,这幕后真相瞬间传开,瞬间引起了剧烈的效应。
这普通民众有静坐示威的,有朝着城门磕头请愿的,有对着“卖国贼”的府邸怒骂泼粪的;而读书人则开始联合起来口诛笔伐,写诗词文章讽刺的,写联名折子要上达圣听的——这骚动从京城传开,往四周波及。
首先反应的是戍边的大臣,无论文武官员纷纷上表,一边诉苦自己和自己身边的兵在边疆如何艰苦如何危险,就为了把贼寇抵御在国门之外;一边弹劾那些求和派,好不容易咱们能反击了,一口气把人打痛,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贼患之苦。这会少死多少将士,少死多少普通民众?
什么才叫天和?自家人死的少就是天和!
戍边的大臣起了个头,边疆的读书人和地方豪强也开始相应。那万人联名书是一封又一封的送往京城。联名书上写着贼寇的暴行,那时字字血泪啊。你们不是要民意吗?这就是民意!民意说,打!给我往死里打!兵不够了我们都可以去参军!这一次把贼寇打死了,我们子子孙孙就再也不用担心贼患之苦了!
本来这些书信折子,怎么说也是在朝廷内部流传。但不知道怎么的,那些折子书信就开始在民间流传,甚至被读书人在茶楼等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宣读解释给普通民众听。
民众们是听一次集体恸哭一次,不断有血性男子汉要求参军,还有父母送儿子参军的。嗯,晏朝这时候的是募兵制。参军有粮吃有饷发,退伍之后还有补贴拿。
咳咳,不管怎么说,这民意所在,民心所向,很明显了吧?
诸位大臣?你们是想跟民心作对吗?你们是想被百姓们骂做卖国贼吗?
反正,最开始被卷入这件事的御史是被口诛笔伐,灰头土脸。可以想象,这史官手中的笔,可不会写出什么好话来。
史官也无聊啊。每一个史官,都有一颗写出流传百世的史书的心。然而这每天发生的事也不是件件都充满传奇性,虽然史官们都有一杆可以把史书写成小说的笔,想象力发挥到让你觉得他简直天天躲在梁上偷听偷看,但如果事情本身没什么爆点,他们也没法“春秋笔法”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啊。
这件事就很好,多有爆点啊,写下来一定能流传百世!还不赶快浓墨重彩的写一写!
不过呢,在写之前,还是得问一下皇帝陛下的意思的。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写!好好写!这多么发人深省啊!
于是史官明白了,写!好好写!一定要让后人警醒!
这历史啊,真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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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民众自己发起的。
真的?凌蔚反正不信。
若说是现代社会,民智已开,这普通民众游行示威倒是可能,这用上命的事,也不常见。
没有谁引导什么,没有人许诺什么,呵呵。
至于之后的事,没有谁的推动和故意引导,凌蔚就更不信了。
封建社会弄出一副民主社会的样子,想发言就发言,想请愿就请愿,老百姓还能跑到官员府邸闹腾,这不扯淡吗?
当官府衙门巡逻士兵都是吃素的啊?
这明摆着是有人故意纵容,甚至一手造成这种局面。
真是可怕。
凌蔚看着这种局面,真是心惊胆战。
那些穿越后就以为自己成为x日天的同胞们啊,你们真的玩的过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吗?反正他是被吓到了。
这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阵仗,真可怕,太可怕了。
然而让凌蔚感到郁闷的是,自己不但被吓到了,还背锅了。
这三三两两的好友师长统统来信,那话里话外都是,“小样儿,行啊,这次的计谋很有点水准啊”。
凌蔚就囧了。他只是起了个头好吧?细节方面他可是一丁点贡献都没有,怎么就成了他的功劳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负责细节出谋划策的人,比如他的两位好友,也来信对他大家赞扬,似乎这一切的结果都在他预料之中,都是他的功劳似的。
还能不能好了?
而皇帝陛下给了他最后一击。皇帝陛下很高兴的来密旨,说瑾堂啊,你的主意很好啊,效果很不错啊,朕很开心啊,等你回京,几个功劳一起赏啊。
“瑾堂果然很厉害。”太子星星眼。
凌蔚掩面。这真不是他的功劳啊!他真的只是起了个头提了个议啊!这还能不能好了!
简直令人无语凝噎。
只有他的小天使来信安慰他说,没关系,我知道这件事也出乎你的意料,他们说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就好,别想太多,反正这对你也没坏处。就算让其他人也知道了,只会更忌惮你,以后捏软柿子也不会捏你。
凌蔚瞬间感觉好贴心。看!只有小天使懂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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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凌蔚的“神思妙算”,很快就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凌蔚顺利从某些人眼中碍眼的小石子,上升到了眼中钉肉中刺,心腹大患的程度。
如此夸张的提升,真是可喜可贺喜大普奔。
凌蔚表示十分憋屈。
别人的执行力太强,怪我啰?
凌蔚在郁闷的时候,前线的战事就没停过。
应该说。京城中在扯皮的时候,前线的战事就没停过。
黎膺早就得了他哥的密旨,让他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大不了他在京城拖拖拖,拖到黎膺把缅甸打完了再出结论。
到时候出什么结论也晚了。打都打下来了,他就不信那群人能厚颜无耻的让已经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如果真丧心病狂到这地步,皇帝陛下也决定撕破脸了。
至于黎膺打不打得下来……皇帝陛下说,弟!哥相信你!
黎膺表示,=_=,一边去。
缅甸到了穷途末路,内乱终于消停,开始有点抵抗的样子了。
虽然说,大概已经晚了但还是给晏朝的大军造成一定的阻碍。
比如大象,比如大象,比如还是大象。
这东南亚嘛,大象是特产嘛,那大象骑兵总是比骑马的骑兵看着可怕嘛。
大象一轰隆隆的跑出来,晏朝的将士再勇猛,也要暂避锋芒。
所幸大象也不是和马一样随处可见,骑兵人手一头。这大象骑兵,也是晏朝最精锐的部队,可谓是杀手锏了。
这之前扯皮,精锐部队都窝在缅甸都城保护皇宫呢。现在快打到皇宫了,精锐部队大象骑兵终于出来了。
跟缅甸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黎膺也不是没有准备。
他早就知道缅甸唯一能抵挡的,就是这大象骑兵了。所以之前也做了一系列准备。
正面抵抗是没可能的。哪怕他们也能搜来大象,也不可能临时组成骑兵。
所以,派诱饵诱敌深入,挖陷阱阻碍大象骑兵,成为对抗大象骑兵最有力的法子。
毕竟大象那个头确实很可怕,但是个子大代表着笨重。只要地上挖着沟壑陷阱,即使坐在大象上的骑兵看见了,要让那么大块头立刻停止行动并且灵活绕道什么的,也不太可能。
惯性啊惯性懂不?
在折损了不少人手后,缅甸的大象骑兵也学乖了。
他们反正只负责保卫京城,那就拖呗。
平地上可以打,晏朝的军队跑了,他们也不追。
反正不在不熟悉的地方作战。咱们就结成方阵杵在那,有本事你过来啊?你过来闯闯试试啊?
这就算是黎膺,也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