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 !“哼哼,自以为是。”老人听了半晌,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可是你这一招,使得天下人都以为皇帝无能,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要让欧阳氏的脸上蒙羞么?”
“假以时日,我必当要他们双倍偿还。”欧阳贺嘴上说道,他表情坚毅,“孙儿绝不会丢欧阳氏的脸面!”
“哼哼,我刚才还听到,你说让灵族停止对我国的进贡?”
“是。两国相距甚远,且之间有冰山荒原阻隔,每一年来朝贡,一路上都会死很多人,所以灵族才决意袭击我朝。”欧阳贺回答。
“狗屁!”老人狠狠地说道,“既然一路上都会死人,那么他们几万大军翻过雪山,跨过汲苍原,怎么没听说死一个人?说什么沿途险阻,即是险阻,为何不惜犯险进攻?那样岂不是要死更多人?灵族人向来诡计多端,你竟然会相信他们的狗话?自圣择帝时代起,灵族就是我朝的属国,他们的皇帝,也不过是你的臣子而已!朝贡是理所应当的!现在他们出兵,无非是在自寻借口!你即便答应了不用朝贡,他们一样会进兵!可笑,竟然有人对自己的臣子妥协吗?”他吹胡子瞪眼,已是极为愤怒。
欧阳贺听得浑身冒汗,却是答不上一句话来。
“孙儿你起来!”老人声音如钟。
欧阳贺起身,望着一脸严肃的祖父。
“几十年来我虽然置身事外,却对这天下之事了若指掌。如今国家蒙难,外有强敌扰境,内有国贼逞凶。孙儿你既然当上了这一朝的皇帝,就要挺起腰板,即便是战死,也不要蒙羞度日。我们欧阳氏奉行的就是这个道理!”老人长啸一声,几乎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孙儿明白了!”欧阳贺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他自登基以来,无时无刻都如履薄冰,万事小心,再不似以前那般狂妄,他结好内部的公孙辽,南侯,更是对灵族的使者们和和气气,但是反过来,人人都在他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他终于明白,是自己软弱的态度才使得这些人更加肆意妄为。
“天赐!”老人突然喊道。
凌翼城唐远楠二人已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闪到一边了,凌翼城笑呵呵地走到老人面前,听候差遣。
“我已将玲珑真脉的隐脉渡入这小娃娃的体内,不出几个时辰,他就会苏醒过来。他身上既有欧阳氏一半的血统,我老人家绝不会坐视不管。”老人呵呵笑道,“这娃娃因祸得福,他得了我玲珑真脉,来日横行于天下,也绝非难事。”
“爷爷,为何不将显脉一并渡入?”欧阳贺问道,“仅得隐脉,虽能保他性命,却不能让他克制体内的血冲!归鸿还是不能习武啊!”
“哼哼,这小子是你外甥,怎的竟比你亲生儿子还亲?我要渡他显脉,却要顾忌他的人品,若他如欧阳宇鸿那般暴虐无常,岂不是自找麻烦?”老人唾道。
“爷爷您知道宇鸿的事……”欧阳贺神色一怔。
“此子反复无常,性格乖戾,你早该替我欧阳氏清理门户!”老人道,“若是叫我撞见,定杀不饶!”他闷哼一声,自顾去了。欧阳雪风来去无踪,瞬间便消失不见。
欧阳贺和凌翼城皆是唏嘘不已,他们步入房内,看见铭归鸿面色如初,气息平稳地酣睡起来,心里这才放心。唐远楠看归鸿无恙,辞别二人,连夜向欧阳雨复命去了。他们也各寻僻静位置,草草睡下了。
天刚刚微亮,归鸿便苏醒过来,他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却不知身在何处。“我这是在哪儿?”他喃喃说道,爬将起来,却发现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毡。“这是……这是舅舅的大毡吗?”他寻思道。四下望去,却只看到周围一尊尊破旧的佛像,像是许久没人来过,蛛网遍布。
“是佛祖把我救来的吗?”他嘴里说着,借着晨光四下瞧望。在不远处便发现了熟睡的欧阳贺和武神。二人各自靠墙歪倒,欧阳贺的身上没有了那件大毡,脸色苍白。时下已近严冬,虽然阳光明媚,早晨却也十分寒冷,归鸿将大毡披到舅舅的身上,嘴里不停地哈着哈气。反观凌翼城,他倒是不惧严寒,衣襟还是敞开的,面色却是温润如初。因他内力雄浑,全然不畏寒冷,而欧阳贺武功尽失,如同常人。但是归鸿却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
“舅舅不想要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归鸿心里想着,大为烦恼,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他仍然记得自己昏迷前舅舅的表情,一个皇位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相干?自己难得还不及一个皇位吗?他不十分明白,更不理解舅舅为何要这样做。“既然不想要我,那我还是走了的好,也省的再给他们添麻烦。”他心中思量着,主意已定,当下泪眼婆娑,舍弃二人,轻轻地合上庙门,安静地离开了。
归鸿一路走着,总觉着心中似有千万条乱麻,总也撕扯不清。他心境纯良,从不愿拖累任何人,所以才决定与舅舅不告而别,心里纵有万千不愿,也是斩钉截铁,毫不拖延。可惜他心智虽然坚决,却认不清道路,认准了一个方向便走下去,却不知道自己竟踏上了去往南州的返程。
自小到大他的身边总有人看护,睡觉有舅舅和安妃,上学时有陆文清陆夫子,连来回的路上都有禁宫武士寂笙一路照料,小归鸿第一次经历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可他虽然外表软弱,内心却是坚毅,跌跌撞撞,来到南州城下时,天已经亮了。
东方既白,街上也跟着热闹起来。南州本是通商的大都市,往来贸易繁华程度比龙都更甚,小商贩们沿街叫卖,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虽然内心愁苦,却到底是小孩心性,将心里的委屈事情抛在脑后,沉浸在街头巷尾的热浪中。街角的泥人,路边的首饰,走街串巷的糖球,哪一样都是归鸿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他留恋往返,几乎忘记了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