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 !华壁宫,大都护府。
一身精细软甲的少年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望着这高大磅礴,器宇轩昂的楼阁,静静出了神。他见过父亲用金纸铺就的漠北中军大帐,也见过升龙殿气势凌人的八根腾龙柱,却从没见过这样华贵的府第。
“什么时候,我能住上这样的宅子。”他喃喃地说道。正想着,他的思绪却被突然打断了。
府中有下人出来回报:“这位客人,大都护最近几日都没有回府了,还请改日再来吧。”
“你可知道他的去向么?”他眼睛冷冷地,望着这个侍从。
侍从有点儿不愿意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能从里面看出一丝邪气。他悄悄地瞅瞅少年身后的一众武士,腰际的佩刀和背上的弓箭证明他们并不是寻常的侍卫。他断定来者一定不同寻常,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自己可是大都护府的人,即便是谁,也无法和大都护抗衡吧?
他稍微直了直腰,但却并不正视少年的双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都护在太和殿呢。”
“太和殿……”少年思考了一会儿,“是皇帝住的地方?”
“正是。”侍从瞄了他一眼。
“那我们就去太和殿。”少年笑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块金子,扔给了那个下人。“如果他回来了,你就说漠北公孙克,有事来访。他会记住我的名字。”
大都护在太和殿过得并不舒服。他几天没见到皇帝,脾气越发的暴躁,对待一众内侍甚至皇帝的妃嫔们,也是怒从中来。
“寂笙。”他从龙榻上做起来,对着殿外说道。
“在。”一个有力的男子声音回答道。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大都护有气无力地说道,表面上他纵情荒淫了几日,而实际上他已经被疲惫所笼罩。这魂牵梦绕的皇宫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乐。
“漠北军停止了进攻,铭天翔死守银峰关不出。公孙辽的后军也已经抵达。不过一时间仍然想不出破关的办法。铭天翔正在联系铭门在南方的势力,他有一个侄儿,是他兄长的遗子,在南州有很大的势力。您的妹妹为铭天翔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叫铭归鸿。”殿外的人细细答道。
“哦?”欧阳贺抬起了头,他似乎感觉精神好了一些,“生了么……”
“是的。据说是玉灵仙亲自诊脉。”
“生了就好,”欧阳贺笑了一声,“居然用的是我起的名字。”
殿外的人愣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道:“大都护与铭门,不是有切骨的仇恨么,怎么会亲自为他取名?”
“寂笙,你进来。”大都护没有回答。
殿外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材不高,不过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精钢的贴身硬甲,左边脸上有一道伤疤十分明显。他双目如鹰,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冷。左手紧紧握着一柄银色的佩剑,整个剑鞘都是银色的,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你说,所有的仇恨,都要报么?”大都护没有看他,而是静静地侍弄着皇帝桌旁的花草。
“要!”他丝毫不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尹破天的死,你还没有忘么。”大都护看了看他。
“于大都护而言,他不过是一个下人。”寂笙咬了咬牙,“于我而言,他是我的师兄,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铭门害死了他,就应该血债血偿!”
“那么苏临月呢?”大都护继续问道。
“曾经是朋友,但现在是……敌人!”寂笙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了。将手中银剑握得更紧。
“朋友可以变成敌人,那么敌人为何不能变成朋友呢?”大都护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与铭门的仇恨,永世也不会忘记,但是比之于天下,这又算的了什么呢?更何况,他还要叫我‘舅舅’呢。”他舒心地笑了笑,几天来,仿佛从没有过的开心。
“大都护……”寂笙的眼神跟着柔和下来,“真的可以忘记仇恨么?那我的剑术,那您为何还要指导我剑术,难道不是为了复仇吗?……”
“你练剑,是为了复仇?”
“是!”年轻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公孙辽说他挥师南下,也是为了复仇。”大都护变得严肃起来,“可是寂笙,为了复仇,可以不顾苍生么?”
“属下不知!”寂笙越来越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了。当他还是一个幼童的时候,在银剑营里不过是寻常的一个小卒,而经他点拨,自己竟能飞速成长起来,跻身于首席剑客。他曾经以为,这个人培养自己,不过是为自己培养了一柄利剑。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插入敌人的心脏。
“那么我告诉你,”大都护走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为了私人的仇怨,而不顾一切毁我龙朝的,我,决不容许!”他语气威严,几乎穿破了寂笙的防线!
“臣万死!”寂笙重重跪了下去。
“好想见见我的外甥啊。”大都护扶起了他,“你带着我的礼物,去铭门道喜。不要带兵。”
玲珑·历史:
圣仁帝七年元月末,时任大都护的欧阳贺给未来的圣昭武王送去了他的第一份礼物——玲珑玉。这是欧阳氏的一块至宝,小如铜钱,却尊贵如圣物,与紫玉玲珑枪上的玉珏同属一宗。此玉价值无上,刻有六字“平安,喜乐,长生”,从那时起,圣昭武王便一直带着它,从未离身。然而,失去了玲珑玉的庇佑,欧阳贺却迭难丛生,几度遭临险境。
圣昭武王临死的时候,没有把玉再传给后人,而是命人把玲珑玉葬在他舅舅的坟前,以报其天恩。后世的史学家猜测,若是欧阳贺没有把玉送给他,可能不会横发变故,也不会让本就遥遥欲坠的龙都突然易主,也许就不会有未来的圣昭武王。当然,被写进史书的,只有那枚玲珑玉的不菲价值和神奇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