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将军[古穿今] !“参见长公主殿下。”肥胖的武官敷衍的行了个礼,又狠狠往脚下踩着的人踢了两下子,“这个人,竟然给游街的囚犯喂水,这不是给府衙脸上抹黑嘛!”
李放一边脸被打肿了,他艰难的从武官沉重的脚下抬眼往上看,就见一个身着水绿纱裙的人背光立着,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大小,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在他看来却比菩萨还好看。
“荒唐!”翠和啪一下甩了袖子,那武官眼皮抽了抽,“公主的意思是……”
“这个人明明做了好事,为什么你要罚他!”翠和指着不远处嘈杂一片的人们,“囚犯是个老婆婆,为了孙子不被饿死抢了别人一块饼,这个人给快要渴死的她喂了水,又何错之有!”
翠和虽不得宠,终究还是长嫡公主,那武官不敢回嘴,呐呐的不说话。
李放看着荣光四射的她,竟然挪不开眼,他想,这辈子他这条命,她要就给她。
他去参了军,军营是最残酷的地方,每年都有不计其数的壮丁死在战场上。可是他熬过来了,在孤军围城的时候熬过来了,在险送军情的时候熬过来了,在过沙漠的时候熬过来了。
李放始终记得那抹水绿色,给了他又一次性命的水绿色人影。他曾找过一个画师,用了全部的存银换了一幅画,画的是一副小相,尚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却被他珍重放好。
“哟,这是谁啊?!”在军营的时候,营帐里的同伴曾翻出这张小像,当即在帐篷里遭到了围观,“快看快看,李放的心上人!”
人人都知道,李放是杀起敌来不要命的人,因此被勇虎将军看中选为心腹,慢慢练出一身武艺来。他好像是个石头人,刀砍火烧也不会吭声,同伴们似乎从没见过他有心仪的东西,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贴身放着一张女人的小像。
“我瞧瞧我瞧瞧,真漂亮!还别说,像仙女一样!”
“李放,别说这是你媳妇啊,要不然哥几个可羡慕死。”同伴们打趣道,李放抢过画像来细心放好,她不可能是他的妻子,只是他一个人的仙女。
李放用七年时间换来了军功,第一次以军官身份进入京城,看着那人的父亲,也就是当今陛下捧着流油的肚子嘉奖他们一群武官,站在最前的太子却是一脸不屑。
他就在想,既然皇帝是她的父亲,那他会献上一生忠诚,可是与她无血缘关系的太子,就与他无关了。
他站在高高的内宫围墙外,曾多少次的经过朱墙黛瓦,偶尔里面会传出女人的欢声笑语,那时他就在心里期盼着,要是能让他见一回公主该有多好。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秦周建国多少年,就与边陲邻国打了多少年。每年不断的征兵、徭役,让百姓生灵涂炭,这时候的勇虎大将军马谡能打赢毒月,并让其签订休战合约,对于民间简直是比大赦天下还要激动人心的消息。
毒月将自己的质子送了过来,是其皇帝不受宠的幼子,除此之外每年还需进贡布匹、珍宝、马羊无数。
李放作为马谡的心腹,势必担当了押送皇供的要职。要说惯例,贡品总是将最好的先进献给皇帝和太后、皇后各一份,再下分到四妃、公主等。
“选取金刚玉纱五匹,玲珑宝珠一盒,再要精制玫瑰纯露一瓶……”点采的小太监跟在受宠的妃子身后点着库房中的贡物,恨不得都搬回宫。
“请娘娘恕罪,玫瑰纯露已无库存。”李放恭敬的赔罪,那粉面小太监就不乐意了,“怎么可能,明明说了有十瓶进贡的!”
“娘娘明察,因时日已久,剩下的两瓶皆已变质。”李放随即掏出一个翡翠小瓶子,拔开盖子就是一股难言的馊味混着花香传出来。
那妃子本来戴着面纱,这会也受不了了,打着扇子快步走出了库房,“这样吧,我们再多要一盒宝珠。”小太监捏着鼻子叫着,李放欣然点头。
等到最后两天快没东西了,李放才等到翠和公主派来的人,是她的随身丫鬟雨荷,只要了两盒玫瑰香料。
“姑娘且慢!”李放追了出去,见那小丫头目露狐疑之色,忙行礼道,“末将曾受公主之恩,今为公主存下两瓶贡物,希望姑娘能代为转交。”说罢呈上早已改换外型的玫瑰纯露。
“你……这是。”雨荷也是吓了一跳,玫瑰纯露特别受宫妃欢迎,虽然公主喜欢玫瑰花的味道,也很少能拿到这东西,看来这武官是真的有心。
“公主就在前方亭子里休憩,你何不上前谢恩。”雨荷戏谑的看他满脸通红,随后抱着瓶子走了,李放隐隐看到前方八角亭下的翠色人影,脚步竟然像被锁链束缚一样难行。
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他想。
此后的献贡时候,李放都会动用职权之便,为翠和预备下一些她喜欢的东西,特别是有一次季末送上的新鲜玫瑰花,几乎一半都分到了长公主宫中。
李放知道自己在玩火,可他却不能抑制的想要用自己所有的能力让公主开心,哪怕只有玫瑰花。
“似乎一直是你。”清越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李放浑身一僵,他控制不住自己回头去看,翠和笑语晏晏的站在他身后,她今天穿一身水蓝色,好像下凡的洛神。
“参见长公主。”李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希望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奇怪,不要吓到她就好了。
“你叫什么?”“末将李放……”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那一刻杨柳飘絮,李放忍不住抬头看她,他的仙女好像一抹不染尘埃的彩霞。
从前他还小的时候父亲曾说过,男人一辈子一定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她也许不是最美,却能让人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送到她面前,只为她看见了露出一个笑容。
李放想,他也有了这样一个笑容吧。
可他还是太迟了,他来不及。
“你听说了吗,长公主将在年初下嫁伯阳候。”
“伯阳候赵侯爷啊,是个不错的人才呢,公主觅得快婿啊。”
李放站在街角,只觉得浑身冰冷。伯阳候赵乙,连他都听说过的大名,诗画双绝的大才子,偏又如玉风流人物,是许多闺阁千金的梦中夫婿,得他匹配公主,倒也般配了。
他这样说服自己,心里却如刀绞。
公主过完年已二十二岁,不能再拖了,伯阳候与她同岁,百姓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怎么流传的都有。都说是皇室催公主早日成亲,下旨强迫的赵乙,也有说是伯阳候府为了攀附皇室求娶的公主。
这一切都与新嫁娘的翠和无关,她描着纤细黛眉,樱唇似血,一身火红的嫁衣上以金线刺绣着一只飞舞的鸾凤。珠钗叮当,丝绦精巧,是一个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
“这是谁送来的?”她注意到厅中摆放的礼品,其中一个打开的盒子里满满的放着十几块玫瑰香膏,价值千金。
“是李将军。”丫鬟雨荷低声回答,翠和微微一楞没有说话。
“他来了么?”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曾,将军明日便要出征了。”
“是吗……”翠和抬头轻抚头上金冠,“走吧,出去。”
多少次,他拼命杀敌的时候,血液侵染了一盆又一盆水,一条又一条绷带,多少次他面临生死大关,脑中反复出现的身影,就穿着一身火红嫁衣,朝他慢慢走来。
我的公主殿下……李放闭着眼睛,感到有湿润的液体划过脸畔,低落在枕巾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很快消失的圆点而已。
不管是剿匪、平乱、倭寇,只要有战乱的地方李放就像不要命似的请命前往,他已经27岁了,至今身边没有女人,勇虎将军曾有意无意向他提起过女儿马留英,可他看到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时,想到的却是别人。
时间,就像酒水,不能麻痹所有,只有暂时一醉罢了。
文皇四十三年,翠和长公主病重。当远在边疆的李放听到消息的时候,跑死了三匹千里马回到玉落,得到的却是公主含恨而终的事实。
“你知道吗,公主是被气死的!”
“伯阳候因为公主生不出儿子,抬了一个小官之女做妾,哪有驸马纳妾的呀!公主这就被气出病来了,这不,不过半年就薨了。”
“真是苦命,当年成亲时还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人不可貌相啊。”
李放此时风尘仆仆,众人都道他是逃民,纷纷躲避。他听着民间的议论,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是那个人害死了公主,辜负了公主的情意,践踏了她的尊严。
公主薨后第三日,大殓于公主府,由伯阳候主持仪式。李放穿一身缟素,眼睁睁的看着赵乙面带笑容与一艳丽女子出双入对,那女人还挺着肚子。
贱种!
大殓结束后七日,伯阳候护送公主玉棺回封地牧歌安葬,因是亡后所出已出嫁的公主,不入皇陵。一切动作结束以后,赵乙本想返回玉落,却被一场大雨堵在路上,直到死。
那人一身孝衣早已湿透,披头散发持一把大刀,赵乙同护卫后退几步,“你是何人!为何拦路!”
“你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李放几乎快要神志不清,“你把她还给我!”砍过不知道多少血肉的大刀生饮人命,赵乙毫不费力成为他刀下亡魂。
“既然得到了她为何不好好珍惜,为何要让她受苦,为何要让别的女人侮辱她!”赵乙的尸体早已不成人样,李放满脸是血,他冷漠的将他尸骨抛入深山,自有狼狗代他惩罚赵乙一次又一次。
李放将墓穴师傅全部赶到外面,自己拉着车将准备好的陪葬品放入内室,里面有她喜欢的玫瑰花。
他只敢留恋的看了眼封钉好的玉棺,心想如果她此刻化为厉鬼,他也是愿意的。
“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是你的陪葬。
李放换上一身盔甲,手持他的大刀半跪于翠和墓门前,外墓洞口已被工人们封死,想必是早以为他离去了吧。
到死,他都不肯亵渎他的公主,到死,都不肯僭越分毫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