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阑 !这一次,端煜麟的发病又急又凶,数名太医没日没夜地医治了好多天,依旧不见皇帝清醒过来。眼下,这皇宫里除了凤舞,其他人都快急疯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虽病了,朝政却荒废不得。无奈最有资格行使监国之权的太子身陷阴谋,复起三个月便再次禁足。后宫与诸位亲王商议后一致决定,在皇帝康复之前,朝中的政务暂时交给靖王和几位辅政大臣共同协理;早朝便由太后和皇后两宫垂帘听政。
日子一天天过去,端煜麟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每日能清醒个把时辰;坏的时候更是连续多日不省人事!太医偷偷告诉太后和皇后,皇帝这是伤了根本了,即便侥幸挺了过来,今后也再不会如从前般康健了。
转眼间三个月已逝,端煜麟依旧不能离开床榻半步,眼见着就是等待熬透最后的心血了。
这天早朝过后,凤舞照例来到昭阳殿探望皇帝——自打端煜麟时有清醒以来,凤舞每日都会在下朝后顺便来昭阳殿瞧瞧。如果端煜麟醒着,她便将早朝上大臣启禀的重要事宜转述给他听;如果他昏迷着,她便略坐坐就走。
今日凤舞一进入寝殿,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鲜腥味。见端煜麟已经好整以暇地靠坐起来等她,床头还搁着一个空碗。
“皇上今儿精神不错,早早就起身了,还吃下一整碗鲍鱼鱼翅粥?看样子再过不久皇上就能康复了,臣妾先恭喜皇上了。”凤舞走过去将几本折子递给端煜麟,瞧着他的精神头挺足,估计自己看不成问题。
端煜麟接过奏折搁在了一边,自嘲一笑道:“皇后就不怕朕这是回光返照了?”
“皇上慎言,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皇上自有帝王龙气护体,断不会因为歹人的陷害有伤。”端煜麟刚刚醒过来时,凤舞便告知其冷香雪的恶行。这回他也算长了记性,没为了微不足道之人动气,只是二话没说株连了冷香雪的九族。
“谁想害朕,朕便叫他不得好死!冷氏一族就是下场。”端煜麟眯起眸子,似别有深意地瞟了瞟凤舞。
凤舞心中嗤笑,端煜麟惯会“虚张声势”,也就敢挑软柿子捏捏。想对她使一招“杀鸡儆猴”,根本就是白费功夫!她假装听不懂皇帝的弦外之音:“皇上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敢跟皇上您过不去呢?对了,臣妾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回禀皇上,只是……”凤舞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皇后但说无妨。”想必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否则依凤舞的性子也不会吞吞吐吐的。
“是,那臣妾便说了。这几个月来,皇上一直在病中,臣妾和太后一面为皇上担忧不已,一面又要监督群臣旁听国政。恐是过于劳心劳力的缘故,上个月太后她老人家也病了……”凤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端煜麟的一连串疑问给打断。
“什么?太后也病了?严不严重?怎么都没人告诉朕?”端煜麟不满地皱了皱眉。太后生病,他身为人子却毫不知情,唯恐被天下人指责为不孝!
“皇上莫急,太后的病并不严重,现在也已经大好了;是太后不许宫人把她生病的消息透露给皇上的,太后怕皇上担心。再说,皇上您本身也还是个病人,实在不宜多添忧虑。”凤舞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耐心。
“母后为朕煞费苦心了。待朕的身体再好些,便亲自去永寿宫给她老人家请安。”端煜麟又觉得有些困意,想着可以就此打发凤舞回去了:“皇后要说的就这些?如果没其他事了,就跪安吧。”
“皇上,正经事臣妾还没说呢!”谁让皇帝三番五次不等她说完就插话,害得她迟迟未达主旨。
端煜麟疑惑地看了凤舞一眼没做声,只是颔首示意她快说。
“太后病愈后,臣妾不敢再令其操劳。因此,此后的早朝都只有臣妾一人垂帘。对此,许多大臣颇有些微词,尤其是……晋王殿下。”凤舞一边说一边偷瞄着端煜麟脸上的表情。
端煜麟不解地看向凤舞:“晋王反对你?他是你的妹婿,不应该啊……”
一想到朝堂之上,端璎瑨斥责后宫干政时那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凤舞就觉得恶心!想他向来都是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是在行!
顿时,凤舞欲语泪先流:“皇上……”
“你……皇后哭什么呀?”端煜麟不禁惊讶,向来不屑情感外露的皇后,居然毫无征兆的在他面前啜泣起来!他轻拍凤舞肩膀,安慰道:“皇后别放在心上,你和太后垂帘听政也是迫不得已,况且又是朕默许的。璎瑨年轻气盛,皇后别跟他一般见识。”
“皇上以为臣妾是为了这个才伤心?”凤舞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悲戚地望着皇帝。
“难道不是?”端煜麟对晋王与凤家失和的风声早有耳闻,只是一直不曾确定。现在见凤舞哭得这般伤心,想必传言是真的了。
“是,也不是。”凤舞掏出丝巾抹去眼角的泪水,神情悲愤地说:“近一年来,臣妾母家对晋王府有所疏远,相信陛下也能感觉到吧?陛下可知道原因?”
凤氏曾经暗助晋王,凤舞不信皇帝没有察觉;现在两家关系破裂,她也不信皇帝没有耳闻。端煜麟这个老狐狸,惯会装傻从来!
“凤氏在朝中向来中立,不偏不倚本是一贯作风。难不成还有隐情?”凤氏表面上的确“奉公无私”,但这股“别扭”的中立势力似乎总是跟他较着劲——不支持任何皇子,却也不跟君主一条心。这也是端煜麟一直以来不敢让凤舞生下皇子的原因。
“晋王是凤家的女婿,即便父亲偏袒他一些也无可厚非。可如今再这样下去,两家恐怕就要水火不容了!”凤舞愧疚地躬身一拜,请求道:“为保君臣和睦,臣妾恳请皇上废除臣妾的听政之权!”
“皇后,你先起来再说。照你的意思,晋王与凤家的误会似乎颇深,你仔细说与朕听听。”虽然他此时已经疲惫异常了,但是得知晋王与凤氏翻脸,他内心还是忍不住欢呼雀跃,更加想一探究竟了。
“皇上,不是误会,而是……仇恨啊!”凤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出真相:“皇上可还记得去年年初臣妾不慎小产的事?其实那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凤舞一提起那未能出世的孩子,端煜麟瞬间盗了一身冷汗。难道她窥破他赏给凤卿的香粉中的秘密了?应该不会吧?否则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来质问他吧?
端煜麟在心中安慰自己,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只能涩涩地回答:“朕怎么会忘?都是朕的不好,是朕疏忽了……”
“不是的!不是皇上的错!”凤舞激动地握住端煜麟的手:“怀胎近四个月的孕妇,不会只因跪了一个多时辰就小产!况且臣妾在此之前也不舒服有段日子了,臣妾怀疑是有人想谋害臣妾、谋害皇上的嫡子!”
“大胆!咳咳……”一连串的咳嗽恰好掩饰了端煜麟的不自在,他平复了一下又道:“皇后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谋害龙胎可是死罪。”
“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所以臣妾才一直不敢告诉皇上。但是晋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朝堂之上处处针对臣妾、针对父亲,臣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凤舞不禁再次红了眼圈。
“等等!皇后不是在谈小产一事,怎么又扯回晋王身上了?”今天的皇后有些奇怪啊,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绕来绕去的。
凤舞无奈地摇着头:“皇上还不明白?臣妾小产就是晋王府的手笔啊!”
“放肆!”端煜麟一把推开凤舞握着他的手,愤怒地盯着她。皇后的小产分明是他的“杰作”,她找不到真凶,就想诬陷他的儿子吗?端璎瑨一与凤氏反目,她就迫不及待地要打压晋王府了吗?
“臣妾不敢!请陛下耐心听臣妾解释!”凤舞直直跪倒在皇帝窗前。
“好!朕今天就听你解释!如果你敢有半句虚言,就是犯了构陷皇子之罪。你好自为之吧。”端煜麟不耐烦地闭上眼睛。他倒要听听她能编造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理由来!
“臣妾在舍妹凤卿落下的面巾上发现了掺有麝香的香粉!”一听到“香粉”二字,端煜麟登时睁开双眼,凤舞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
端煜麟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假装听不懂:“什么麝香、香粉?”
凤舞内心暗嘲端煜麟的虚伪,面上依旧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凤卿日日涂身、匀面用的香粉中掺入了大量的麝香,臣妾日日闻着,焉能保住胎儿?”
端煜麟沉默一瞬,表情冷硬地开口:“既然这样就是晋王妃的错喽?关晋王何事?”他现在还是不敢确定,凤舞究竟知不知道,往香粉里加麝香是他的授意。
“不!香粉是晋王亲手调配的,是凤卿亲口承认的。并且,凤卿根本不知道里面加了麝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晋王府啊!”就是因为“真相”被揭穿,凤家才与晋王府起了龃龉,直至最终的分道扬镳。
“啊?香粉是晋王调制的?!”这个事实可是震惊到端煜麟了,他赏凤卿的香粉是加了料的,没想到晋王给妻子准备的也是“害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