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嫉妒(1/1)

帝玺凤印 !宛妤在次年暮春时启程离开长安,皇太后照原计划携桓宓一同前往卫国,商墨凌自是不情愿,亲自求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蹙着眉叹息:“你一定知道我将她带走是为了什么,陛下,我已经老了,没有力气再为你收拾残局。”

商墨凌道:“皇后是六宫之主,随随便便就离开后宫,成何体统。”

皇太后却道:“你赋予她皇后的地位,也要赋予她皇后的尊严,与偏妃争宠的皇后,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商墨凌不满地咕哝:“她并没有与偏妃争宠。”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与我争执什么,她只是去小住三月,这段期间里后宫应该有什么变化,你心中要有个底。”

商墨凌默了默,没有说话。

皇太后又道:“漪澜殿那位,自从晋了昭仪,在宫内便活跃地很,怀着身孕还不老实。”

商墨凌冷笑一声:“岂止是她,她父兄在朝上也活跃地很,大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皇太后又蹙起了眉:“凤氏与商氏一直相安无事,从未试图越界,坤城君这是迷了心窍么?还是别有企图。”

商墨凌道:“他恐怕是铁了心,要将女儿送上后位了。”

皇太后摆手道:“如今后位稳固,他不会想自讨苦吃。”

商墨凌却道:“母后从未在朝堂上与他交锋,何知他不会自讨苦吃?”

皇太后怔了怔,沉吟了好一会:“如果……他真的有意染指朝政,送凤姮兮上后位呢?”

商墨凌道:“我不废后,他还能逼我不成?”

皇太后道:“凤姮兮不就是他步步相逼,才送入后宫的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商墨凌笑了笑:“浙国太后已经走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好。”皇太后点了一下头:“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商墨凌却站在阶下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犹豫难决的问题,许久之后,才斟酌着对皇太后发问:“如果……凤氏违背了皇族与后族之间的契约,试图把握朝政大权。”

皇太后听懂了他的意思,也随之沉默下来。

商墨凌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站在阶下等待。

良久,皇太后低声道:“我已经老了,等我百年之后,你好自为之罢。”

商墨凌晚间照常宿在长秋宫,郁郁地看桓宓亲自点对行装:“母后真是老糊涂了。”

桓宓直起身,对他微笑:“母后从不做错事,她这个决定,必是对你我有益处的。”

商墨凌叹了口气:“你很崇拜她。”

桓宓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商墨凌更加郁郁:“是……”

桓宓走到他身边,轻快地在他心口拍了一下:“她说的很对,后宫需要雨露均沾,外姓皇后已经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想成为妃嫔的攻击对象。”

商墨凌冷冷哼了一声:“我在,谁敢。”

桓宓微笑道:“你永远不能低估女人的嫉妒心。”

商墨凌却问道:“那,你的嫉妒心呢?”

桓宓一怔。

商墨凌又问道:“我低估了你的嫉妒心吗?”

桓宓想了想,犹豫地点了一下头:“我的确嫉妒,不想看到你去宠爱别的女人。”

商墨凌道:“所以凤姮兮方入宫那段时间,你才会如此阴郁。”

桓宓坦然道:“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用中宫之德来劝慰自己,即便是知道你对她并无私情,只是为了全坤城君一个面子时,依然抑制不住。”

商墨凌摸了摸她的头发:“辛苦你。”

“先前你在谋算这江山,我全副心思都在江山上,从未顾忌关心过内苑,而彼时内苑也相安无事,平妃懂得进退,从不会做过分要求。”桓宓笑了笑:“可现在我不得不去管理后宫了,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和这些与我分享丈夫的女人和平相处,甚至还要与她们结成联盟。”

“哦?”商墨凌颇感兴趣,追问道:“你与谁结成了联盟?”

“被废的良美人和平妃,”桓宓无奈道:“良美人想要攀住我,借此来对付凤姮兮,而平妃则一心为政成打算。”

“利益的交换的确比所有的关系都更让人放心,”商墨凌道:“你辛苦了。”

桓宓耸了耸肩:“你的心苦尚有人帮忙分担,可我只有自己。”

商墨凌皱了皱眉,诧异道:“怎么会,还有我。”

“我不会让她独自面对凤氏,因为我会和她在一起,”桓宓眼底漫上笑意,将这句话脱口而出:“阿姐将这话告诉给我的时候,我就决定,因为这句话,不论以后你对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我都原谅你。”

“可是在后宫,你纵然有心,也是无力。”

商墨凌沉默很久,无奈地承认桓宓的话是对的,后宫自有后宫的准则,这准则并不会因为皇帝或皇后的私人意愿而更改。

他只好再次道:“辛苦你。”

桓宓点了点头,收下了他发自肺腑的慰问,又道:“我没有办法看着你雨露均沾,只好听母后的,与她一同避出去,母后一把年纪还要周车劳顿,全是为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商墨凌道:“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感激,想必大殷百年历史,从没有皇后会对皇帝如此坦诚。”

桓宓微微笑了笑,将侧脸贴在他胸膛上:“你若不想听,我自然没有说的机会。”

商墨凌揽住她的肩膀:“只有三个月。”

桓宓却道:“我会一直在卫国住到凤姮兮平安生产。”

商墨凌蹙起眉:“我希望那是个女孩。”

桓宓饶有兴致地抬头:“哦?”

商墨凌放开她,在殿中踱了几步:“坤城君定居长安,正好为他拉拢爪牙提供了方便,康和致仕后,御史台简直是猴子称大王,只有一个刘青独木难支。”

桓宓却含笑道:“先拉拢言官,的确是个好主意。”

商墨凌道:“自年初以来,我已经罚了七位言官的俸禄,虽有效果,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言官不必其他官员,可以有机会拿见不得光的银两收入,言官只能靠朝廷发的薪俸来养活全家,故而最怕的招数就是罚俸,可他们既然会被坤城君买通,想必朝廷的俸禄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尔尔,已经没有了威慑性的力量。

“而查腐又是一项大工程。”

桓宓道:“先帝在时,坤城君尚龟缩在坤城内,安稳地很,怎么一到新朝反而向转了性子一样?”

商墨凌看了她一眼,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桓宓立刻道:“你有话要说。”

语气肯定的陈述句,没有一丝疑问的成分。

商墨凌只好道:“只怕是盯紧了后位。”

桓宓蹙眉道:“姓凤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想要后位,这有什么好瞒我的。”

商墨凌默了默:“我只是怕你难过而已。”

桓宓笑了起来:“她们要,我便要给?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商墨凌向来爱她这幅神采飞扬的模样,当下便愉悦地走过去揽她的腰:“你说的不错,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皇太后在辰时出行,与皇后和长公主夫妇一同离开皇宫,商墨凌亲自在丹凤门前送别,祝愿他们一路平安。

“你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不怕后宫风波再起?”

桓宓与宛妤一同在车厢中亲自动手剥干果,一边闲聊,听到这一句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道:“横竖我不在后宫,即便是有风波,也轮不到我去操心。”

宛妤被她良好的心理状态震惊,又问:“那……你不怕哪位嫔妃借机上位?”

“横竖陛下不会为我虚设后宫,”她看着宛妤,徐徐道:“后宫里总要有嫔妃,趁我不在的时候上位,总比当着我的面,让我自己看懂然后亲自下旨,舒服得多。”

宛妤面带微笑地想了一会,又问:“有个问题,自凤姮兮入宫后,我便很想问你。”

桓宓抬了抬眉:“你问。”

“陛下登基这些年,你可有过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念头?”

桓宓剥干果的动作停了停,笑容一点点从脸上卸下来:“不仅有,而且……每天都有。”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生来就是做皇帝的人。”

“要怪……只能怪我生来不是做皇后的人罢。”

宛妤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手:“他对你很用心。”

桓宓深以为然地点头:“所以我不能给他带来太多麻烦,我应该宽容,应该为他纳妃,为他打理后宫。”

皇帝与皇后之间如果没有感情,那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且理所应当。这样想来,画眉山简直是一出不可避免的悲剧,这个故事自从她封后的那一天,就像个魔咒一样日夜萦绕在她身边,告诫她要宽容、大度,要善待后宫每一位嫔妃,毕竟她们都在依靠一个男人生活。

“我希望她们即便是不能封后,也不会生活得委屈,”桓宓认真地告诉宛妤:“虽然彼此分享了同一个丈夫,可这都是造化弄人,非人力所能选择改变,我就更没有理由因为我的爱情,而让别人艰难度日。”

“只要她们不来为难我,我断不会去为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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