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顾虑(1/1)

帝玺凤印 !王泽之为凤姮兮用针完毕,收拾了医箱出来,跪倒在上殿面前:“回禀陛下并皇后娘娘,慎婕妤的胎保住了。”

平妃松了口气,偷眼看了上殿一眼,商墨凌依然是那副表情,似乎并不为这个消息而欣喜。

桓宓道:“王太医果真是医术高明,下去罢,赏。”

阿默将王泽之带了出去,桓宓站起身走到桌旁,掂起桌上用作罪证的点心,掰开看了看,问平妃道:“这点心,是你亲手做的?”

平妃立刻摇头:“是妾的母族送进来的厨子,原本在府上伺候,因着妾着实贪那个口味,才被送进宫来服侍,今日方进宫,妾便令他做了些百合酥送给姐妹们同享,就连娘娘宫里,妾都差人送了一份。”

商墨凌立刻道:“去长秋宫,将皇后那份取来。”

然而桓宓却摆手阻止:“这么久的时间,经过这么多双手,不要说是红花,就是想要放鹤顶红下去,也该得手了。”

平妃立刻道:“娘娘!妾从未想谋害娘娘。”

桓宓点了点头:“你若想害我,不必等到今日。”

商墨凌不欲让她插手此事,便道:“你生产在即,不宜操劳过多。”

桓宓顺水推舟道:“后宫之中,若我不管,就只能是平妃来主持了,可她还有嫌疑尚未洗脱,若陛下允准,就让慎婕妤自己来查这件事罢,毕竟是有人想要谋害她,她自己应当最上心。”

商墨凌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吟片刻,显出几分犹豫的表情。

桓宓因他这个表情凉了半颗心,脾气上来,竟然不管不顾地对他欠身,道:“陛下按心意定夺罢,妾不多嘴了,妾告退。”

“阿宓!”商墨凌的声音沉下来,带着几分凌厉:“你这是做什么?”

桓宓甚至懒得回头去看他,扶着阿默的手出了漪澜殿,商墨凌被她撂在身后,皱眉看她的背影,似乎是很难理解,她竟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凤姮兮身边的侍女在这个关口从内殿出来,惊喜道:“陛下!婕妤娘娘醒了!”

商墨凌将心口的火气压下去,站起身向殿外走:“请婕妤好好休养,将皇后的意思转告给她。”

那宫婢愕然:“陛下……您……不去看看娘娘吗?”

商墨凌道:“赐她的父母入宫觐见。”

他走出漪澜殿,甘泉宫的内侍立刻涌过来,他身边内侍低声禀报,言道:“皇后娘娘又出宫了。”

商墨凌便问:“去了哪儿?”

内侍答:“去了长公主府。”

此时已经天色沉沉,临近晚膳,也临近宫门落锁。商墨凌于是更加不悦,怒道:“备马,朕要去长公主府!”

皇帝出宫一事非同小可,仅仅是明卫暗卫便要沿途打点,内侍自然是尽力劝住他的念头,商墨凌听他絮絮叨叨了一路,一言未发,一直到他们走到甘泉宫前,才貌似心平气和地对那内侍道:“备马,朕要去长公主府,微服,不必安排什么侍卫。”

浙王正携了杨漱玉在公主府做客,大谈当年何心隐叛国一事,桓宓性质盎然地旁听,看着杨漱玉乍青乍白的面色,还时不时上去撩拨一句。

杨慎自然是避席,桓宓明知他避席的原因,却依然闲闲问道:“驸马为何不在?”

宛妤道:“去拜访昔日同僚了。”

桓宓笑了笑:“驸马真应该在,毕竟是他当年旧部,陷害的又是当今陛下。”

浙王便道:“陛下宅心仁厚,他归国后竟然不计前嫌,还着他领西陲军前去围攻阳平。”

桓宓看了一眼杨漱玉,又问:“你曾与他共事,觉得此人言行如何?”

浙王沉吟片刻,道:“性子十分沉郁,也寡言少语,上战场十分拼命,次次都是冲在头一个。”

桓宓摸着手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道:“不像是会叛变的人。”

杨漱玉畏畏缩缩地坐在椅子里,灯影映在她一侧的脸上,在另一侧投下拉长的阴影。双手都隐在宽宽的广袖中,眼睛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桓宓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开口道:“阿姐不去将驸马请回来?毕竟他与杨侧妃兄妹难得见面。”

宛妤笑了笑:“他出门前已经告诉过他,今日浙王会携侧妃登门,到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在那边绊住了手脚。”

桓宓了然,轻笑一声:“去见得同僚?”

宛妤抬了抬眼睛:“拜见上将军去了。”

杨漱玉蓦地一抖。

桓宓忽然就觉得憋闷无聊,重重哼了一声:“今日宫里出事了,阿姐,你知不知道?”

她自孕后,脾气便尤为古怪,又到即将临产的时候,宛妤轻言慢语地顺着她的话锋发问,试图抚慰她焦灼的神经。

桓宓的语气果然就软了一些,但仍然有掩饰不住的郁郁:“慎婕妤的胎出了问题,说是吃平妃送的点心吃的,幸好王泽之医术高明,替她保住了那一胎,否则后宫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宛妤皱了皱眉:“平妃?”

桓宓道:“就是政成的生母。”

然而宛妤并不管平妃究竟是何人,后宫的每一件事,都不会是像看上去那样简单:“你是如何处置的?”

“我叫慎婕妤自己去查了,”桓宓蹙眉道:“阿姐,我讨厌这个女人。”

宛妤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立即转头去看杨漱玉,就连浙王都被她的动作惊了一跳,才知道她心里防杨漱玉已经防到了何种地步。

他便爽快地站起身向宛妤告辞:“内宫的事情,我不便多听,这边告辞,还请皇后恕罪。”

桓宓一向对浙王很有好感,当下便客客气气地站起来与他告别,还要亲自将他送出门,却被宛妤制止。

商墨凛有话对宛妤说,便遣杨漱玉先行一步去套车:“阿妤。”

宛妤应道:“长兄有话要说?”

商墨凛踟蹰了一下,低声道:“杨氏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助你彻查,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来主导此事。”

以他在杨漱玉心里的地位,的确比宛妤要重的多,也更让杨漱玉有所顾忌,宛妤自然是没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当下便爽快点头。

商墨凛松了口气,又道:“另还有件事,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宛妤奇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你尽管说。”

商墨凛对她笑了笑,道:“我想将荣太妃接回封地,不知皇太后是否会应允。”

宛妤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桓宓的那句话或许没有落进杨漱玉的耳朵,却打在了他心上。皇帝和太后明显是偏袒桓宓更多,而凤姮兮作为荣太妃的同族,一旦出事,荣太妃自然要对她多方维护。

浙王不想让荣太妃再次卷入皇族内宫的风波,不管最后是桓宓占上风,还是凤姮兮大获全胜,与荣太妃而言,都殊无关系。

宛妤点了点头:“你放心便是,如果母后不同意,我就去劝她。”

商墨凛彻底放下心来,对她微笑,在她肩上捏了捏:“辛苦你,那,我先走了。”

他与宛妤在公主府的花园里分别,彼时暮色已经降临,灯奴点上灯,宛妤目送他走进暮色与昏黄灯影里,他步子极轻,轻的不沾起一点灰尘。宛妤向来羡慕他无心功名,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大展拳脚,然而今日才发现,原来他的顾忌不比她少,他的生活也并不比她轻松。

宛妤回去的时候,桓宓正独自在屋内拿干果抛着玩,左手抛起来,右手接住,右手抛起来,再用左手接住,见到宛妤回来,急忙将手里的干果扔回到盘子里,正襟危坐。

宛妤被她的动作逗笑:“在我面前装什么皇后架子。”

桓宓扁了扁嘴,委屈道:“阿姐,你弟弟他待我不好,我很不高兴,不想做这个皇后了。”

这句话恰巧被商墨凌听到,他也正在气头上,当即便踏大步走进来,叱道:“我哪里对你不好?桓宓,你当初可不是这般无理取闹的人。”

宛妤和桓宓都被他吓了一大跳,桓宓郁郁的心情本来散的差不多,这时间又被他勾起来,当即便眼圈一红,兀自嘴硬地跟他吵:“我自是无理取闹了,你做什么管我?不回宫去护着你的慎婕妤?”

宛妤急忙上去拦住商墨凌:“陛下!不知陛下微服,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来人,快给陛下上茶!”

商墨凌停住脚步,挥开宛妤拦在她面前的手:“不必劳动,我是来接她回宫的。”

桓宓气哼哼地偏过头不看他:“陛下请回吧,妾与长公主久未谋面,要说些体己话,近日就不回宫了。”

商墨凌语气严厉:“你是皇后!这是皇后应做的事情吗!”

桓宓毫不示弱道:“那什么才是皇后应做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回去判平妃的罪,好给你的慎婕妤报仇雪恨?依妾看,这事也不必妾出面,陛下亲自下旨将平妃赐死诛九族,慎婕妤对你会更感恩戴德。”

她说的这话,连宛妤都觉得重了,又急忙给她使眼色。

商墨凌被她气的七窍生烟,想说些更难听的话来泄愤,却又顾忌着她的身孕,怕她受刺激再有个闪失,困兽一般走了几步,抖着手指她:“你……你若不跟我回去……”

桓宓横了他一眼:“如何?”

商墨凌怒气冲冲地往一边椅子上一坐:“那我也不回去了,明日叫朝臣来公主府上早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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