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镜之天翎印 !北海龙王敖真双眉微蹙,疑惑之下不由得再次开口:“钧天城为神君之城,龙七公主若久居于此,虽可免去与魔族的关联,然神君未娶,公主未嫁,长久下去只怕仍难免闲言碎语。”
离沐天闻言并不意外,却是缓缓站起身来,踱下台阶,望了望远处云雪晴,又扫视了四座宾朋,终于道:“实不相瞒,今日请各位族长宾朋相聚于此,除我龙族百年一聚之约外,在下还有另外一事向各位禀告,尤其请在座最年长者,南海龙王陛下做个证人。”
他言罢顿了顿,四下无声,都在聚精会神听着他接下来的话,“在下纵横六界已久,守护钧天城亦有多年,如今征战在即,心中越发难安。实不相瞒,在下心系东海龙七公主多年,此番齐聚宾朋,也是为向龙七公主道明这一番心事,还请若翊殿下向令尊大人带个话,不日在下便会登门下聘,还望令尊大人成全。”
他此言一出,云雪晴一口刚刚灌进嘴里的酒险些连酒盅也吞了下去,连忙放下酒盅扯过帕子擦了嘴边的酒,抬眼看到四周宾朋的无数双眼睛此时都齐刷刷地望向自己。她也懵懂,这究竟是哪跟哪啊,这不该是墨堂神君和凝歌仙子的定亲宴么,怎么扯上了她敖若潇!偷眼瞄了瞄身旁的敖若翊,她发现纵使流连风花雪月颇为游刃有余的敖若翊手指也颤了颤,才将手里的酒盅放下。
她脑子有些混乱,没太留意其他龙族的质疑声,只看到人群之后,一身锦衣华服的风陵眉间闪烁的一会悲愤、一会绝望的复杂神情。紧接着她看到离沐天走上前来,就站在自己和敖若翊的案几前面,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若潇,此番心事藏于我心多年,如今公之于众不晓得你是否会觉得唐突,你该知晓我今日此言并非对着哪个幻影,而是对着真实的你说出,望你成全。”
他最后这句话其他人不明其意,只道是表白之言,云雪晴却听得明白,他是指这番话并非对着敖若潇说出,而是对她云雪晴而说。当下她亦跌跌撞撞起身,没留意还是碰翻了手边的酒盅,抬眸对上离沐天似水般沉静的目光,想着人家既已表明心迹,总要回应几句,可话到嘴边,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陈年旧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看了看身旁的敖若翊,她忽然想到敖家兄妹的洒脱,如今怎到了自己这,就成了这样一副窝囊相,万万不可如此,想到这,她轻敛衣裾,微微仰头,对上离沐天幽深的目光,发自内心的悠悠一笑,“蒙君怜爱,前世今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亦不敢忘,唯盼再续前缘,携手今生。”
她这短短一句话,算是回应了离沐天的表白,至于提到前世今生,自然也是回应离沐天的“并非幻影”,意在表明她是在用云雪晴的身份回应,而非敖若潇。当然,这一番话也唯有离沐天方听得懂。
果然,从离沐天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目了然的默契,紧接着却见他将目光转向敖若翊,话未出口,先是深施一礼,“此事未能先行禀告若翊殿下,还望恕罪,如今七公主之意已明,龙王陛下未曾驾临,然长兄如父,不知若翊殿下意下如何?”
敖若翊目光闪了闪,煞有介事地缓缓起身,神情间颇有一种吾家小妹初长成的意味,他本是个风流倜傥不着调的纨绔公子,此时要装得郑重其事实在颇有些难度。不过自然没有什么能难得倒翊少,当下他手中折扇微微一扬,悠然道:“神君乃我龙族至尊,此事既然与舍妹心意相投,在下做兄长的自然并无异议,不过家父并不在此间,此事须得禀明家父后再行定夺。”
他这番话既承了墨堂神君的面子,又不至草率当场作出决定,可谓是说得天衣无缝。众人议论间,云雪晴却见风陵举杯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到自己面前,目光泫然若泣,却双手端起酒杯。
“若潇姐姐,我素知你对神君的情意,你也素知我对神君的情意,如今他既选择了你,是他的福分,凝歌从无丝毫怨言,三日后凝歌便将搬出钧天城,还望若潇姐姐莫要计较凝歌从前的不懂事。”
“凝歌?……”云雪晴有点疑惑,说出这番话的,究竟是凝歌还是风陵?倘若是凝歌,原本的事件中并无墨堂神君向敖若潇求亲的戏码,自然也没有凝歌说出这番话来。可倘若是风陵,她怎么能够如此坦然地看着离沐天像别的女子求亲?
她猜想,这可能是离沐天为了改变幻境结局而事先与风陵定下的计策,然后在这个计策中,向自己真诚表露心迹。可倘若真是计策,那么此刻风陵假扮的凝歌绝不会流露出这般痛彻心扉的神情,那神情简直比离沐天还要真。莫名的一阵心绪难平,她亦举杯,不动声色地还了礼,然后看着风陵仰头灌下一大杯酒,两行清泪终于夺眶而出,奔出门去。
此时满席宾朋已然纷纷从座而起,向着离沐天频频举杯,或恭贺或质疑,一时间大殿内熙熙攘攘,也没人再去留心风陵的去向。她和敖若翊悄悄退到殿角,颇有默契的相互对望一眼,对于墨堂神君,也就是离沐天的计划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就只好静观其变。
突然间,地面像是颤抖了一下,她一个没拿稳手里的酒盅,打了个趔趄,杯中的酒溅湿了裙角,敖若翊想要扶她,却刚伸出手来,身子一晃,随着一阵更强烈的大地摇摆,靠着墙壁才堪堪站稳。
怎么回事?她心中一惊,其他宾客也跟着东倒西歪,刚想出言询问,又是一阵惊悚的地动山摇,桌上的茶碗酒盅跌得七零八落,大殿中的人也东倒西歪地撞在一处,她抬眼去看那天顶,发觉连大殿那仙石铸成的墙壁都已裂了条缝。
莫不是地震了?她犹记得在人界时曾看过有关记载地震的典籍,可那是人界啊,难不成神界也会地震?伴随着隆隆巨响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桌椅,一时间场面彻底混乱。不过在场宾朋都是四海龙族,不愧为得道的上仙,在这突生变故之下处乱不惊,几乎不约而同地退到殿外。
离沐天带领龙族在大殿之外站定,地面依然剧烈颤抖,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在人群中看到云雪晴的身影方收回目光,似乎放下心来,却沉声一字字道:“定是昆仑镜那边出了事。”
他此言一出,不只是众龙族,包括云雪晴都心惊肉跳了一下,她记得顾云然曾言,在那五百年前的墨堂神君与敖若潇时代,昆仑镜还未曾落入凡间,那时因神魔大战激烈,为避免魔族抢夺,昆仑镜被安置在距离钧天城不远处的一个设了结界的天台。此番动荡,难道真是昆仑镜出了事?
若说适才众龙族还能淡定,然而一听得昆仑镜三个字,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纷纷驾上云端,跟随离沐天往那昆仑镜的方向而去。云雪晴走在最后,与敖若翊一同也向那边飞掠而去,想起顾云然曾言有关昆仑镜的一切,心中忐忑不安。
她思绪不由得随着来钧天城前顾云然所讲的那一场喜宴回忆下去,当时由于敖若潇受辱,魔尊现身,与墨堂神君大打出手,再后来四海龙族纷纷加入战团。即使魔尊拥有六界最邪恶的力量,亦难以抵挡这四海龙族无数上仙的围攻,战乱之中被墨堂神君重伤,逃往昆仑镜所在的留仙台,并打开了留仙台上昆仑镜的封印,企图来一场毁天灭地的杀戮。
这些她记得没错,确实是由顾云然口中所言,而顾云然的消息也是由被封印在天池之底的魔尊真身上得出,唯一她想不通的事,魔尊大闹钧天城直至开启昆仑镜企图来个鱼死网破,这一切的缘由无非是敖若潇当众受了墨堂奚落,可如今,她作为敖若潇的替身,非但没有收到奚落,甚至还被“墨堂神君”当众求亲,这该算是十分圆满的结果了,可为何昆仑镜还是被开启。她甚至还记得顾云然送自己来钧天城时,言明在城外等候,没听他说要去开启昆仑镜,难不成昆仑镜是被其他人开启的?
一时间有种宿命难改的深深无力萦绕心头,她觉得更加忐忑不安了。
一路飞奔至存放昆仑镜的留仙台,烈风阵阵,由昆仑镜溢出的无尽灵力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四海龙族早已在四周同时运功,抵挡昆仑镜开启后散发的噬天灵力。她用衣袖遮挡住留仙台中央散发的刺目光芒,蓦然看到在那阵法中央,遥遥矗立一座巨大的镜台,镜台之上便盛放着同样炫目耀眼、华丽而难以言喻的巨大昆仑镜。然而,她还来不及去赞叹集天地灵气物华天宝的昆仑镜,便赫然看到就在那昆仑镜旁,镜台之上,赫然站立的白衣女子,竟是先前从大殿之中跑出的风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