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镜之天翎印 !思罢前缘,云雪晴倚着那床头歇息了一会,百无聊赖昏昏欲睡即将进入梦乡时,门外回廊的另一端,些许语声飘进窗棂,让她头脑清醒了些,原以为是柳寒夜和程小绕走过来了,然而仔细分辨,那声音却并非柳、程二人,竟像是离沐天与风陵。
刚才还即将与周公幽会的她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倾听那越来越近的声音,竟像是那两人起了争执。
“事情不是这样的,顾帮主说,你应该把她关进天牢,为什么她现在在房间里?!”风陵的声音明显带着愠怒。
听声音离沐天似乎是停下脚步,道:“被关进天牢的是龙七公主,不是她云雪晴。”
“什么?……”风陵驻足,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离沐天又加上一句:“关她进天牢的也是墨堂神君,不是我离沐天。”
“你是说,你不打算按照事情的本源继续下去?”风陵像是明白了什么,惊问。
离沐天摇头道,“事情的本源定然是不尽如人意的,以至于才有了这镜幻城,倘若还按照原本发生的事情重来一遍,我们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风陵听不进他的话,却道:“你分明就是想借此与那妖女在一起,还骗我说什么改变镜幻城的结局!”
离沐天叹息,声音却冷得彻骨:“不错,可我没有骗你,我想与雪晴在一起是真,我想改变镜幻城的结局也是真,难道你希望咱们大家一起困死在这里?”
“我……我明白了,离沐天,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免得将来后悔!”风陵像是下定狠心做了个什么决定一般,言罢便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那长廊远处的尽头跑了开去,直到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了。
离沐天摇摇头,缓步上前,在门框轻叩三声。
云雪晴霍然起身,明明心里已有准备,在听到他敲门时还是莫名惊了一下,连忙开门,果然见离沐天定定立在门外,却不进来。
“小天?外面的事如何了?”她试探着问了句,同时侧了侧身让出位置。
离沐天嘴角扯过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身子却是一晃,一把扶住那门框才堪堪站稳。
“小天?你怎么了?”她将人扶住,方意识到这连日征战,想必他体内魔灵早已发作,只是适才撑着回来又与风陵争执了那么一会罢了。想必这镜幻城与九幽谷一样不比人界,只怕长久待下去会耗费更多灵力。
离沐天缓了一会,却道无妨,而是走进房内,反手关了房门。
靠在那紧闭的大门上,他忽然道出一句话:“如今所行所为,皆是我自己意愿,并非只为脱身,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离沐天……”
她心下明了,他是想说,他对她的好,皆是发自肺腑,是他离沐天的意思,并非是为了改变敖若潇与墨堂结局而刻意为之。于是她点头,轻轻抚过他额前的发丝:“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还是我的小天……”
离沐天强自撑着靠在门上站稳,继续道:“等到天黑,我送你去钧天城外,到时自有顾帮主去接应你。”
她微微错愕,反问:“就是说,可以免去魔尊为救龙七公主与墨堂神君大战那一段经历了?”
离沐天点头轻笑,“我这样子,你忍心让我去挨顾帮主的刀么?”
她暗暗叹息,心中蓦然泛起一丝疼痛,他体内的魔灵越来越严重,倘若再没有办法解除,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她只盼望能够早日从这镜幻城中脱身,即使脱不了身,也最好能够再见到敖若翊,请他帮忙想想办法,不知为何,这镜幻城中的人,她觉得唯一可信任的就只有敖若翊。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她忽然觉得身上一紧,才反应过来身子已被离沐天抱住。离沐天也不多言,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便这么抱着她,埋首在她颈边,微微闭上双目。那一刻,她竟觉得心中沉静无比,扶住他,帮他撑住身子,一动不动,就这样任由他抱着,心中蓦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圆满,这一生,也便无憾了吧。
神界的风,清凉如水,当晚在钧天城外见到顾云然时,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疑惑,如今的她和离沐天,这种状态,这种心境,以及这种相处模式下发展而成的结局,不晓得龙七公主满意否。
跟随顾云然回到魔界的日子也并不轻松,她一方面与大大小小的魔头打着交到探寻关于魔灵的由来以及破解之法,一方面想方设法旁敲侧击查探当年传授了肆尘抽魂之术以及帮助天山前掌门抽了赤焰青天帮所有帮众魂魄的那位上神究竟是谁。然而,令她倍受打击的是数日过去,这两件事竟一样也没有头绪,不由得郁郁寡欢,唯有偶尔与顾云然、苏逸清闲坐饮茶手谈时,尚得半日轻松。
按照顾云然的意思,他们一直在等,等到数日后的一天,也就是墨堂神君在钧天城设席,宴请龙族诸多宾客之时,因为那是一出敖若潇必须出场的关键戏码。
犹记得在顾云然的口中,那一日的大宴设在神界钧天城,墨堂神君请来了东海、西海、南海、北海各地的龙族首脑人物,既为履行龙族的百年一聚,也为向族人宣告一件喜讯,那便是他即将成亲了,新娘便是女仙凝歌。没错,神族禁止嫁娶,而虽被封为神君、实则却仍属于上仙的龙族墨堂,自然还是依照仙龙习俗,成亲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那一次大宴,德高望重的南海龙王敖丰、年轻有为的北海龙王敖真、万民拥戴的西海龙太子敖印,以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海龙七王子敖若翊均带领手下部分精英龙族前来赴宴,场面宏大庄严,热闹非凡。
而就在那一日的那一场宴,敖若潇一身大红色衣裙,缓缓踏入钧天城设宴的大殿,那一刻,所有的宾客均怔住了,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似乎整个龙族都保持着不约而同的默契:来者是一位不速之客。
唯有墨堂神君,像是早已预料到今日之局似的,面不改色地轻轻放下手里的酒盅,微微一笑:“若非见龙七公主今日不请自来,在下恐难能意识到请柬少发了一份。”
“神君之宴六界皆知,因而让我敖若潇知晓了,并不算意外,神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听闻神君大喜之期已定,替师傅大人奉上一份贺礼罢了。”敖若潇淡淡地说着,那一身喜庆的大红衣裙反倒让她穿出了一抹恬然之风。
她话音落下,场中依旧寂静,片刻西海龙太子敖印开口:“听闻东海龙七公主早已投身魔界,拜魔尊为师,此番出席我神界龙族之宴,只怕大大不妥吧?”
敖若潇似乎就出席墨堂神君之宴是否真的妥当一事认真想了想,微微扬眉:“若潇认为,妥当与否全凭个缘分,随缘即妥当,逆缘则为不妥,如今若潇借着替师傅送上贺礼的功夫,顺道混些吃喝,实是再妥当不过了。”
自她入殿这会功夫,虽言语不多,却每每话音落下,场上皆安静片刻,就如同此刻,竟有种万籁俱寂的氛围,半晌随着几声苍老的轻咳,年事已高的南海龙王已然开口:“龙七公主所言,不无道理,然此季正值神魔两族为昆仑镜而战到紧要关头之时,咳咳……龙七公主身为魔尊弟子,出现在此不免令人多心,倘若本王没有猜错,只怕魔尊也已到了附近……嗯,还是请神君赠些上好佳肴,便请龙七公主随你那师傅一道离去吧。”
南海龙王敖丰身为年事最高,言语最有分量的长者,说出这番话来相当于下了逐客令,然而敖若潇只是目光微微一顿,并不放在心上,当下道:“南海龙王伯伯所言不假,家师此刻就在钧天城外,不过由于神魔两族关系实在已到了风口浪尖的地步,为免现身尴尬,才命我带了贺礼来替他赠予墨堂神君,只不知师傅这番苦心,墨堂神君领会了多少。”
她言罢目光流转看向墨堂神君,然而未等墨堂神君说话,北海龙王敖真却已接过话头,朗声一笑:“魔尊的苦心,不晓得墨堂神君领会多少,不过龙七公主的苦心,我敖真倒是领略一二,不由得想奉劝龙七公主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然花醉于水,却未曾见护花之人已在身后,哈哈……”
敖若潇微微蹙眉,北海龙王敖真这句话说得过于隐晦,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然是指她与墨堂神君,难不成她对墨堂神君的心思连这四海龙族皆已知晓?可那护花人不知又是之谁,难不成是敖真自己?其实对于敖真这个人,她并不熟悉,只是先前四海串亲戚时偶然见过几次,作为墨堂同族的北海一脉,不得不说敖真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北海龙王,当然也得益于墨堂被封神君,位列神班,否则只怕这北海龙王的地位便也落不到他身上。然而无论怎样,她承认北海龙王敖真也算是这一代的青年才俊后起之秀了,只是她先前并不知道这位青年才俊后起之秀还这么喜欢八卦……